十二点半,常远同学准时睡觉…热的睡不着,班里电扇开到最大档也不行。
这才六月初啊我的妈。
正烦躁着,突然就有一阵清风拂过,绵绵缠缠的,只对自己这边。那风和了淡淡的花露水味道,清清凉凉,很舒服。
即使不睁眼,那也得知道这不是自然风。
是林天齐在给他打扇子。
这个时间段,同学们基本上都睡倒了一片,也就只有他有这闲心。
常远想对他说:“不用了,你也赶紧睡吧。”但是在梦里,现实中他就是张了张嘴,没把话说出口。
真累了。
累到倒头就睡那种。
林天齐笑,看看四下无人注意,小孙同学也睡的四咧八叉,他倾身过去,亲了亲常远的头发,开心的像是吃了糖。
继续给他扇风,自觉不管什么事,只要是为了常远,自个就好像有使不完的劲儿似的。
少年的额头上有细腻的汗珠,鼻尖上也有。林天齐看不下去,犹豫着扯了截纸巾,动作轻轻柔柔的给他擦汗。他是个温柔的人,对待孩子们是这样,对待常远也是这样。
常远睡不踏实,碰一下就醒了。睁着空洞无神的双眼看他,好像失去了对生活的希望似的,大概是没睡好。
管他呢。
不管了,一切都不管了。
坐了起来,一头扎进了林天齐的怀里:“别动。”
林天齐的身子一下子就绷直了,真的就那么一动不动,任凭常远自己迷糊着摸索。
你要问哪里枕着舒服?
那当然是大腿。
好吧,常远的确枕了林天齐的腿,右手扶在他的膝盖上方,左手耷拉着拖在地上,怎么舒服怎么来。
不舒服了就胡乱蹭蹭,给人一种毛绒绒的感觉。
“我不动了,你也给我乖一点,好不好。”林天齐摸摸他的头,用手指给他把蹭乱的头发梳理一下,主要目的还是摁住他不让他乱动。
腿上甚至能感受到常远呼出来的热气,别说这天气,就连小林同学都是满腔热血在沸腾。
他摇摇头拿出孙鍪空放在这张空桌子里的小喷壶,往自己脸上喷了几下,六神花露水掺水,提神醒脑。
又往扇子上喷了几下,慢慢给常远扇起风来。
一下又一下,好像能回到儿时记忆里的夏天…有慈祥的爷爷奶奶,有摇着尾巴的小花狗。
白日里,上午帮着爷爷给菜地浇水,田边的野花野草可以采来玩,尤其是那种粉紫色的喇叭花,可好看了,挽成一圈戴在脖子里,小项链似的。
“这都是女孩子家家喜欢的,你也跟着戴。”惹得爷爷好一阵笑话。
幼稚的孩童一仰脸,嘟起小嘴:“我要做两个,一个我自己戴,另一个给我以后的媳妇戴。”
“好好好。”
小孩子天□□玩,刚折了一个小黄瓜在手里啃了没两口,看到有蜻蜓朝这边飞过来,就连忙跑过去抓,丢了瓜、踩了花。
绿蔓如藤不用栽,淡青花绕竹篱开。
披衣向晓还堪爱,忽见晴蜓带露来。(宋陈家远《牵牛花》)
只要一吃过饭,就可以无忧无虑的跑去跟村里的小屁孩们玩耍,那孩子们可野了,能比亚马逊热带雨林的野男人还要野(/滑稽)。
反正就是一群小傻逼这儿跑跑那儿跑跑,一会儿你是警察我是小偷,一会儿你是鬼子我是八路的,玩的不亦乐乎。
躲猫猫,村里叫藏猫虎。
不仅要有人当抓人的,还要有一个来当公决人。公决人这个设定之前是没有的。就是因为有林天齐这一种人,一到该他抓人了就是等大家藏好就回家,缺德得很;所以才要设置一个公决人来看着抓人的人。
以一己之力改变原有游戏机制。
除了梦老师我就服林天齐。
乡村里的夜晚既宁静又闹腾,大人呢三五成群或者直接围一圈坐在自家门口的凳子或者街边垒的石头上聊天,孩子们喜欢到处跑来跑去。
在当时,没脱皮的知了一个能卖两毛钱。每一家都是男女老少齐上阵,一到九点十点那当头,各自回家打着手电、提了装多半瓶水的矿泉水瓶子去“摸马吉鸟”。
运气好了一晚上能抓几十个,等着第二天早上七八点来的收购的人来收,卖个十来块钱。
爷爷奶奶也出去抓,虽然抓知了的人很多,但两位老人家也不输他们,不管好歹,在运气最不好的时候也能抓回来十来只。
他们不为卖钱,为的就是给乖孙儿抓点儿鲜吃。
更何况孙儿爱吃,一口一个,小模小样的可爱的很。
也会拿了用油炸好的吃的先给二老吃:“爷爷奶奶吃。”非得等他们吃过了之后才吃,看他小时候就知道长大了也孝顺。
……
要不是因为自己父亲的事,估计爷爷奶奶还能乐乐呵呵的多享几十年福…他们还等着自己考上大学有出息了带他们到处旅游哩,还说要看自己以后娶个漂亮媳妇生个大胖小子呢。
要不是父亲…
要是他没有出事,那该多好。
“唔…”
常远睁开眼,没有乱动。
因为林天齐睡着了,他能够感觉出来。
就保持现在这个脸贴在他大腿上的姿势…额,虽然隔了一层布料,还是能感到少年身体的灼热。毕竟都被自己的汗水溻湿了,黏唧唧的让人难受。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一瞬间,他心跳如鼓。
“你怎么天天打游戏?”
“啊,这怎么说…”(欲言又止)
“游戏是不是比学习(比我)都重要了?”
“这…这怎么说…”(支支吾吾)
“这游戏到底有什么好的?”
“额…”(思索片刻)
“说啊。”
“要我说啊,游戏能给我打能给我玩。”(笑)
一点十分,午静校的下课铃准时打响。
林天齐懵懵懂懂抬起头,额头上是在课桌边缘摁的印子。
再看,常远已经不见了。
他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起身准备出去到水房那边洗把脸。
刚出门,就跟拿纸巾擦着眼镜过来的常远同学撞了个满怀:“我操…”
“嗯???”常远戴上眼镜,表示没听清刚才他说了什么东西。
不用知道那么多。林天齐笑笑:“我去个厕所。”
接着落荒而逃。
下午,生活依旧是那么的难过。
林天齐一直相信这么一句话:生活会让你苦上一阵子,等你适应以后再让你苦上一辈子。
谈个恋爱而已,常远太认真了。
就像是认定了他一辈子似的,带着他努力学习,养成各种好习惯。比如:一笔一划归归整整的写字,上课下课都不打游戏,不能逃课去网吧,对老师要有礼貌等等等等。
有时候林天齐甚至都感觉自己不是交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个好大爹。
“给我。”常远表情严肃,冲他摊开手掌。
林天齐摇头:“其实吧,我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如果一个东西是我主动给别人的,那么给多少我都不会心疼。可是如果对方非要管我要的话,我就会很反感,哪怕是一点点,也不愿意给。”
常远拍拍他的桌子:“别废话,快把政治习题册给我,课代表说全班就差你一个了。”
一天天的能不能别那么拉后腿?
抗拒不如坦白。“其实我还没写。”林天齐拉住他的手揉揉,别拍疼了,我心疼。
“……”放弃两个字,说起来简单,做起来更简单。常远把自己的手抽回来,决定当场放弃这货,世上靓仔千千万,不行咱就换。
下一个更乖。
第三节英语课,英语老师评讲昨天用两节课再加一节晚自习让他们写的英语卷子。
“我是真的没想到,咱们班还有这种人才。”开口就是老阴阳师了。
Tony李推推眼镜,手中拿着那张明显没什么做题痕迹的试卷。在别人看起来那玩意就好像一张空白卷子一样,只有林天齐懂,是自己的大作。
“不说前面的阅读理解,就说说这二十道小题的完形填空,我很想问问这位同学,你是怎么做到一个都不对的。”人间奇迹。
林天齐吐了吐舌头。
同学们交头接耳的讨论几句,一致的觉得人才还挺牛。
“你们也觉得不可思议吧。”Tony李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接着说:“就算把这些都既往不咎,那你们说说,作文写的词不达意也就罢了。tingcarchang是什么意思?合着我教给你们的英语是散装的呗。”
Tony李转身,拿起粉笔挥手在黑板上写下停车场的翻译:parking。
“我真是吐槽不下去了,你们自己传着看看。”Tony李打开水杯喝了口热水,然后坐在凳子上歇息。
都说上辈子杀猪这辈子教书,她可能是上辈子杀了人这辈子来教猪。
卷首的姓名还特别贴心的被用黑色水笔给涂掉了,好歹留了点儿面子。
《English作文》
佚名
DearTom,
Hello,mynameislihuaandi'myourgoodfriend.I'mfromChinaandinChinaxinxiang.Myhomexianghaveveryverysomuchgoodeatde,Suchaskuerlepear、xinxiangbigzaoandhamigua.wWW.ΧìǔΜЬ.CǒΜ
I'mnicetomeetyouandIbelieveyournicetomeetme.
Ihopelookingforwardyourreply.
啊这,这塑料也太英语了吧
不过,在林天齐不长不短十几年的人生中,这的确是一篇不可多得的佳作。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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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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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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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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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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