扭到腰是装出来的,这是真的。
害怕酒味,这也是真的。
打从记事开始,父亲酩酊大醉回到家中颐气指使母亲的形象就深深地印在了他的记忆里。喝醉后的父亲很奇怪,有时会轻声细气的抱着自己说说话、亲两口;有时则会摔东摔西让自己滚一边去。
印象最深的,是自己八岁过年时不小心摔坏了客人送来的一套茶具,而后便被罚着一天不许吃饭,还要把碎片都捏进垃圾桶里,还不许用扫帚。
当然,这时的父亲是醉的不轻了,肯定不会管他听话的儿子是否会被碎瓷片划破了手。
母亲回来的时候,他伤口的血都已经止住了。
上药,包扎,孩子没喊一句疼。
再大一些,他便频频出现在觥筹交错的饭局中,看着父亲与面相不同的陌生人推杯换盏。
房间里熏人的酒气另他几近作呕,却只能把难受劲儿压下去,听话的端庄坐好。
母亲这些年来积攒的怨念颇深,直到他十二岁生日那天才得以爆发。
结果自是不言而喻——离婚。
连他都没有想过,一向温厚沉默又有些寡断的母亲可以做到如此决绝。
三天,便已经办好了所有流程。
一纸离婚证书,多年夫妻一拍两散。
他没想到的还在后头,母亲狠了下心要离婚,就算把他判给父亲也没有动摇。
小年夜里,母亲拉着行李箱踏雪而去。
后来他跟着老何住,老何也爱酒,天天喝,还顿顿喝,屋子里都是一股酒味。
二锅头,荷花酒,古井镇,哥两好,东北故事……
好酒他都闻不下去,何况这些也不算太好。
有些事一旦常驻心底扎了根,就再也不好弄了。
他怕酒,就算把杜康酒仙请下凡来给他上好的琼浆玉液,他也断断不会喝一杯。
两杯更不能成。
本来还想着逗逗常远,没想到自己先发怂跑了。
都说酒壮怂人胆,自己怕是要怂一辈子。
说不定常远还在纳闷他人为什么走了,说不定他还没迷过来,还在担心他扭到的腰。
像个独守空房的小媳妇似的。
好家伙他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下铺没睡着的童鞋不满的伸出腿来踢了踢他床板,然后又赶紧缩回了被窝里。
唉呀妈呀真冷。
这可真的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张贤你损不损啊。
林天齐摇摇头,不再去想那么多。
睡觉睡觉睡觉,还睡不着。
.
常远同学起床的时候再一次无可避免的看到了书桌上放着的红花油。
丫的活腻歪了,都敢骗人了。
这程子也不知道怎么了,自己有点不对劲,不对…是很不对劲。
自从初二那件事情结束后,他就再也没有说过那种有些粗鄙的话,就算是在心里也没有。结果现在…虽然嘴上没说,内心戏越来越丰富是怎么回事?
但是看后半句,好在智商还是非常在线的。
一旦优秀成为了习惯,还真是改都改不掉。他就凭借自己优秀的习惯纵横题海,从刚进三高时的三百名开外杀入年纪前两百,又在分科后成功被划进文科前一百的阵营,进步颇大。
虽然学霸本人并不是很不清楚自己优秀的习惯究竟是什么。
但是别人如果要问起来的话,不回答,就是了。他一贯作风如此,免不了被人评价为高冷,也无可奈何。
不过要是让那些同学们看到自己在寝室里跟个傻子聊天,怕是会震惊的下巴掉到地上,收都收不回来。
快速的进卫生间洗漱,不一会儿整理完,便背了昨晚带回的课本资料什么的出发去教学楼,锁门的时候那瓶红花油依旧摆在书桌上。
二号男生宿舍楼101是教师值班室,102原本也是,不过被常主任一手分给了常远,也没别的老师说什么。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
万一哪天谁不想去值班还能让常主任家的小远子顶替一下,何乐而不为呢。
不管是明面上还是背地里,都有人想要鼓掌叫好。
既然是教师值班室,那自然比别的宿舍宽敞舒服些。学生宿舍里有四张上下铺,102只有两张,对头放置在进门右边。进门能看到两个柜子,左边是一个大书架,进门右边还有张书桌,给常远学习用的。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独立卫生间。
有了这个,就意味着不用跟同学们一起抢水房里短缺的水龙头位置,省出不少的洗刷时间。
那你问他为什么早上会去抢小林同学前天晚上辛辛苦苦打来洗刷用的水。
因为好玩。
…而且也不是天天啦,有时。
何况那水还是晚上的时候从他这里接的,他舀一杯怎么了。
.
今天出成绩,好像大家都很紧张,有些平时考试也没见紧张过的也是。常远就是这样,他居然也有点紧张。
他不是紧张自己,他是紧张林天齐的英语。
毕竟抄的是他的答案,要是考的很差,也不怎么说的过去。
左等右等终于等到大课间,综合办公室打开广播喊各班学习委员去领成绩单。他忙不迭的下去,想趁着人多手杂拿着三十八班的看看。
“……”怎料还没拿到成绩单便被另一个人抓住,常远抬眼:“是你?”
万年第二王嵘卿。
他在东区的时候就是第二,本以为与他同为东区学生的全市第一李梦绨转户口去了衡中他就能摆脱第二的命运,没想到中招考试时又杀出了个顾君安,给他踩回了第二的宝座。
“嗯,十班的成绩单在那边。”王嵘卿给他指了指。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在哪个班?
常远有点受宠若惊…可能词语用的不大合适,但他本人的确是有些诚惶诚恐。额…因为不熟。
也有可能是因为自己原本不是正宗学霸君,所以看到正牌有点从心。
不是怂,是从心…
自己在哪个班这种事,一问不就知道了嘛,用鞋想也能想出来。常远感觉自己这阵子真的是跟林天齐混多了,脑袋有些不灵光。
新时代的新青年常远拖着老爷子般沉重的步伐去拿自己班里的成绩单。
“谢谢。”
生疏,还高冷,或许还有点傲娇。
都怪王嵘卿那个家伙,常远脸上波澜不惊,心里面却讨厌的不行。
害自己到晚上才得以知道林天齐那个憨英语考了七十多分,总名次理科全年级七百多名。m.xiumb.com
“你这是什么表情?”林天齐一时间看不出他到底是怎么了。
常远回过神来:“嗯?”
“我还以为你是因为我抄了你的答案考得不好而怀疑人生。”哪壶不开提哪壶。
“或者说是因为自己这次也没考多好触景伤情。”又提了壶没开的。
常远很想拿针把他的嘴给缝上。
摇摇头,无精打采的常大爷的眼里终于有了一丝神采:“这次我考的还好,在全年级里进步了十几名。”
林天齐鼓掌:不错不错,再接再厉。
一旦常远不再发呆,那瓶红花油就会无可避免的映入眼帘。
林天齐低头:原来这玩意还在。
常远:对,还在。
这都多少天了…
常远记仇,上上次他拿视频威胁自己,上次又装作受伤吓自己,这些可都是没有忘的。
“解释解释?”常远同学很应景的翘了个二郎腿…不过因为不经常做这个动作,看着有些生硬不自然。
林天齐欲哭无泪:“这么记仇啊?”
继而又问:“我怎么解释?”
常远不说话,依旧翘着别扭的二郎腿,还晃了晃。
“大哥我错了。”
“下次不允许再这样了。”白让我担心。
林天齐右手撑桌子对着他,左手指天:“我保证。”
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一件事。常远冷静朝他勾勾手:“拿过来。”
林天齐一时有些茫然:“啊?要什么。”
常远指了指他的上衣口袋。
林天齐给他掏出来几个棒棒糖放在桌子上。
常远:……
林天齐见瞒不住,又掏出来一把瓜子。
常远:“手机。”
“哦,原来是要手机啊。”林天齐从裤子口袋里掏出来:“…等等?手机?要手机干什么?”
常远上手就要抢。
林天齐赶紧收手,左晃晃,右晃晃,举高高。像是调戏他似的,迟迟不肯给把手机他。
换做谁肯给他。
可能常远抢手机动作太大,四条腿的凳子都没办法再保持平衡,直接一个挪歪,连人带凳向后仰去。
“啊!”
并没有意料之中摔倒的声响,也没有令人麻木的钝痛感,只是有点勒的难受。常远睁眼,看到紧张到额角冒汗的林天齐。
话说能不能别每回都扯着领子…
千钧一发之际,林天齐用手扯到了他的衣领子,然后右手扶着他的腰使劲一揽便将他整个人都搂入怀中。
常远甚至能听到他的心跳声,像打鼓一样,又快又沉重。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心跳剧烈,久久平复不下来。
“我不要手机了,”常远仔细酌词遣句:“把那几个珠穆朗玛糖给我吧。”太尴尬了,得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喜马拉雅糖。”林天齐纠正。
常远气的想打人:“阿尔卑斯糖。”
林天齐:阿尔卑微。
眼见人被自己气到,林天齐只得哄:“糖是你的,手机也是你的。”乖乖把手机递给了他。
“密码?”常远也不客气。
“你只说要手机,又没说要密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常远作势就要把手机给扔垃圾桶里。
“我说我说。”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天齐是真没想到三好学生原来也一肚子坏水,没熟的时候看起来真是正经的不能再正经,还正经。
“嗯。”
“三三三三。”
肯定是正确密码,常远输上去解了锁。
“你要干什么?”
“删视频。”
林天齐松了一口气:东区出来的怎么都怎么记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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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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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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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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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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