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鹰哪里知道小太子妃什么意思。
他掩拳轻咳了一声:“太子妃若有话要说,属下先退到一边。”
顾之瑶:!!!
这是什么长了千年铁锈的脑袋!!
“你给我回来!”
压着声音说话的时候,苏晏殊已经朝着这边走来,顾之瑶只好收住声音。
神色也多了分疏远。
大概是从前便如此,对方像是并不顾及着自己太子妃的身份,停下脚步的地方只有半尺之远,顾之瑶不自觉地往后退了半步,保持着距离。
绿竹和她说过,即使是以前,两人也从未有过什么越界的行为或者关系,可是年前从荆州军营回京之后,他似乎多了些别样的心思。
若不是顾及着他和李承郾气质有些像,又毕竟一起长大,顾之瑶很想和他摊明了说。
“苏将军有什么事吗?”少女抬眸,嫣红的唇微动。
听到了称呼,苏晏殊似乎轻轻勾了勾唇:“瑶儿唤我竟已如此生疏。”
面前的少女没说话。
他又道:“若是一年前我离京的时候,让你等我,回来会不会不一样。”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说这些,好像都没用了吧。”甜甜软软的嗓音,语气却有些斩钉截铁。
当断不断,对他也没有任何好处。
但说完后,似乎也察觉到了自己的语气太过,她声音又缓了缓,微低着头说:“苏将军若是当真顾及我,就不该大庭广众之下,如此亲昵地唤我。”
她抬起头,嗓音裹了认真:“苏将军年少有为,风华正茂,该另觅良人,而不是执着于过去才是。”
“你还是那么狠心。”清润的嗓音落下来。
闻声,顾之瑶抿了抿唇,却也没说什么。
半晌。
“瑶儿,果然是长大了些。”他忽然,似是自嘲,又似是解脱地勾了勾唇。
宽大又长着握剑薄茧的手掌,忽然拿出了一块玉佩。
他低垂着眸,凝着它:“这是我亲自刻的玉佩,刻了半个月,原本想在你及笄之礼时送出,但——”但思及顾充麟的话。
他未知瑶儿心思,不该轻举妄动。
毕竟,送玉佩——
是定终身的事。
“现在,它也没什么意义了,我想上面既然刻了你的名字,便将它送于你罢。”声音似叹,又似自嘲。
顾之瑶垂着眸,目光落在那块碧青色的玉佩上,光泽滑润,字也刻得极是清隽,看得出是一刀一刀用了心的。
可是——
她抿着唇,正要开口也拒绝,余光却敏感地察觉到了不远处似是有一道目光盯着自己。
敏感地转过了头,那双小鹿一样清澈的眼睛,便对上了李承郾冷沉深邃的凤眸。
隔着人群,他一动不动地凝视着自己。
苏晏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时,便听耳旁一声清甜的“失陪”,一边的杏红色裙摆便从他视线中飘走,向着那边的方向奔去。
“殿下。”顾之瑶走到李承郾身边,唤了他一声。
她刚想解释。
可对上他那几乎没有什么温度的目光,到了嘴边的话,忽然噎在了喉咙。
“这便是你说的回顾府。”
他一字一顿,声音不算冷,却也平静得没什么温度。
“我——”
话才要说出口,一家酒楼里又走出了一众飞鱼服的锦衣卫,见太子妃也在,乌泱泱下了台阶便退到不远处的石狮子边上。
他们手上还压着人,面色也不急,明显是案子已经办完了。
顾之瑶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可看到他那微微上扬的眼尾,本应多情,此刻却透满了不可近的冷漠。
她不可察觉地向后退了一步。
李承郾敛眸,下一刻,便绕过了她,悄无声息地从她旁边擦肩而过。
那股龙檀暗香从身边飘走,少女的眼眶里瞬间泛起了泪花,回眸,望着他离去的冰冷背影。
孤冷而带了不可靠近的压迫感。
本在苏晏殊那边的名鹰,看见太子殿下一言不发离开,正想要追上去解释,可又顾及那边孤身一人的太子妃,只能暗叹了口气。
他为什么问都不问自己是怎么回事。
顾之瑶低垂下脑袋,泪水终于忍不住地滴到了石板地上,晕开了花来。
就因为在一起才一个多月,所以,他就对自己一点信任都没有吗。
可是,她真的有些累了。
什么都不记得的李承郾,真的好讨厌,讨厌到,她不想再顾着他了。
想到他方才的模样,小姑娘默默流着泪,泪痕越流越深。
街上往来的行人,看到一个身形娇俏纤细、小脸貌美如芙蕖的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瞧着那泛红的眼尾,都恨不能怜爱得拥她入怀,
然而旁边有一人高马大、看着便身手不凡的护卫,只能收了心思。
不知谁才能将她哄好。
良久,才抬起小手的手背擦泪。
也不知道究竟想了什么。
她深吸了一口气,才转过身,向着马车的方向走过去。
名鹰凝着她红彤彤的眼眶,叹了口气,也默默跟在她身后。
“太子妃,属下今日回去会替太子妃解释的。”
她摇摇头,也不知是什么意思。
马车停在茶楼那边。
终于走到边上的时候,少女却微蹙起了眉,忽然扶着马车边缘捂住自己的肚子。
“太子妃可是腹痛?”名鹰忙跟上去,担忧地问。
顾之瑶眼眸微动,不知想到什么,摇摇头:“没事。只是有点不舒服。”
名鹰还是担心,“太子妃要先回顾府看下府医吗?”
顾之瑶轻抿下唇:“先回东宫吧。”
掀帘跨上了马车。
.
回到了东宫,下了马车的太子妃,似乎又恢复了气色。
顾之瑶对着面前的人扬起笑:“名鹰,我没事了,一会儿你不用叫太医过来啦。”
名鹰似是松了口气,点点头:“太子妃若是有事,召来嬷嬷和宫人便是。属下,先回书房了。”
顾之瑶点点头。
直到人背影消失在眼前,小姑娘才忽然整个人蹲下了身子,紧蹙起了细眉。
可腹中的绞痛感,却让她站起来都难,手中攥着的汗巾子,早已沾湿了一片。
那么怕疼的小姑娘,此时,却要瞒着不敢让任何人知道。
孤独又无助,她几乎,又一次要哭出来。
心中已经有了一个想法。
直到回了寝宫,看到中衣里的那片红记,她才定住眼眸,一个人不知出神了多久。
她早该想到的。
为什么她就会那么不一样。
有了身孕,还跟寻常人一样,孕症也只有那一天。
原来,来了是因为他,走了也是因为他。
现在,多好啊,她没有小龙孙了。以后再也不会担心疼了,也不需要说服自己,可以留一个孩子给他。
他好像,并不需要。
直到不知过了多久,腹部传来的剧烈绞痛感才将她拉了回来。
她倚在殿门上,可是,接下来又该怎么办。
她不想让李承郾知道。
一点都不想让他知道。
.
入了夜,月光在池塘边上投下树影,一片银华也透过窗格映进了寝宫。
门外,隔着殿门忽然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
“太子妃呢?”
声音一落,屋内烛火忽然熄灭。
殿外的宫人见状,一个个也咋舌低下头,不敢说话。
门被“吱呀”推开,殿内一片清静,只有清淡的馨香扑鼻而来。m.χIùmЬ.CǒM
屋内如同静止一般,只有皎色的月光在门口拖出了一道长影。
男人敛眸,也没点亮烛火,走到床榻前站住,望着她的背影。
他薄唇轻动:“对不起。”
黑暗之中,低沉而哑的嗓音显得格外清晰。
顾之瑶背对着他,一袭青丝披散在枕间,落在枕头下的小手不由动了动,清如芙蕖的小脸上却无波。
“你可以转过来,让孤看看么。”
他的声音,第一次在她面前多了些请求的意思,像是第一次,在她面前稍微放下了身段。
顾之瑶依旧没有应答。
他似是深吸了口气,没说再多关于今天的话。
“还记得那日下山的时候,你都说了些什么吗。”
“你说孤娶你,是因为那夜之事,孤对你好,是因为你有孤的孩子,你说,如果有天,你会离开孤——孤不会在意。”
“又还记得,前几日,你怎么同孤说。”
“这便是,你说的喜欢,是吗。”
“你是从一开始,便预想好了有那一日。还是,你只是随口说说,”
“你觉得,孤当真不会在乎。”
“……”
他第一次,一次在她面前说了那么多话,甚至放在之前,都没有。
低沉、一句一句的话坠入耳中,少女的枕头早已沾湿。她背对着他,什么也看不到,眼前的视线也早已经模糊成一片。
她又想起了,今日和名鹰去闲逛香药铺的时候,在门口就看到了秦楚衣,她拿着他送她的手帕,轻轻地擦拭汗水。
是啊,他不记得自己了,可他记得所有人。
就除了自己,他什么都记得。
就仿佛,一天之内,全世界似乎都在告诉她,他们两个不可能。她本来就是一个多余的人,现在,连小龙孙都是假的。
她和他不论怎样,都隔着道什么,跨越不过。
少女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声哽咽,可是早已堵塞住的呼吸,让她吸住的鼻子几乎透不过气来。
“殿下,我乏了,早些睡吧。”
她说出口的声音,早已染满了微颤的哭意,纤细娇小的背影一下又一下地颤抖着。
一双宽大的手臂,却在冷寂之中忽然从背后拥住了她。
一声、两声、三声,他一下又一下地,蹭磨着她的发,声音带了些微的颤意。
“瑶儿,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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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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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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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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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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