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张太医正隔着丝巾给小太子妃诊脉,一旁,殿内的宫人们和嬷嬷都屏气凝神起来,齐刷刷盯着太医看。
小姑娘看起来也有些紧张,垂着眼睫,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的手腕。
不多时,张太医皱了皱眉,抬头问面前的人:“太子妃最近除了呕吐,可还有其他症样?”
顾之瑶懵了下,像是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太医和蔼问道:“比如,可有觉得浑身乏力,想睡觉?”
顾之瑶抿唇,点点头。
大概是因为认床,或者,初到一个不熟悉的环境,这些天,她都睡得不太好。所以,白天总想睡觉。
“那,可有突然想吃酸食?”
摇摇头。
“辣的、或其他重口些的膳食呢?”
摇摇头。
接下来又问了几个问题,一半都是否定回答。
顾之瑶在摇了第八次脑袋后,终于忍不住抿了抿唇。
太医“嘶”了一声,手移开摸了摸胡须,自顾自道:“那便奇了。”
“有话如实说。”李承郾深眸晦暗。
太医回过神,赶紧起身,禀手回话道:“太子妃这孕迹,像又不像。”
“脉搏确实有异常,但又不及腹中将有胎儿般搏动;例如身体易乏力之症也有,可寻常女子有孕的征兆,太子妃也是有些有、有些无.......”
话里话外就是,太子妃这个症状有些奇怪,不过,也极大可能是有孕了。后面,还顺便说了几句什么,腹中有奇相,也许是祥兆,即将有真龙转世.......
顾之瑶:......
然而,又叫来了其他几位太医,判断上都是一样的说法。
顾之瑶懵,她抬头,对上李承郾晦明莫测的眼神,就像在说“你的身体怎么那么怪”,顾之瑶一脸委屈,她怎么知道,她又没有怀过孕。
最后,太医还是让她先好生养着。
不过也下了定论,除了有孕之外,应该无其他可能了。
人都走了,男人垂眸,看到人心不在焉,知道现在说什么她大概也听不进,薄唇轻抿了下,出门,沉声嘱咐宫人看护好太子妃,先回了长信殿。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顾之瑶一直到回了寝宫,把殿内的宫人都唤了出去,才自己独自一人扑到床榻上,把脑袋埋进柔软的被子里。
脑子里回想着太医的话。
本该十天前就来的癸水,确实还没有来。
大婚之前的十几天,她一直都在顾府里日常咸鱼,那时还有系统陪着她,吃的也正常,没出过门,除了顾府的人也没见过谁,连李承郾都没见过,更不会有被陷害。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了吗。
她真的,要有小龙孙了?
空荡荡的殿内,埋在被窝里面的小姑娘忽然呜咽了一声。
李承郾这个狗男人,怎么可以不让她喝避子汤。
她还那么小,怎么可以怀孕。
想着想着,忽然就扁着小嘴哭出来。
她那么怕痛,会痛死吗?
午后,长信殿当值的官员们才都退出了殿,便有东宫的宫人过来同太子殿下报,说小太子妃一直哭闹,说不想生孩子.......很痛,说不要,李承郾听闻,眸色微暗了下。
顾之瑶并不知道自己不吃午膳、才躲在被子里哭了会儿的功夫,竟然能传到长信殿了。
只听宫殿之外,忽然传来齐齐的声音:“太子殿下。”
听闻声音,殿内小姑娘立刻噤了声,李承郾进门,便看到人乖乖的,但还是有些委屈。
顾之瑶吸了吸鼻子,起身:“殿下怎么回来了。”
小姑娘的声音弱弱的,带着些鼻音,明显刚才哭过。李承郾眼眸微动,迈步向她走过去。
“怎么了。”他的声音明显柔和了些许。
顾之瑶摇摇头。
她和他四目相对,凝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此刻带了些他失忆以来,难有的柔和。甚至让她有了分,以前的错觉。
小姑娘觉得委屈。
“要殿下亲亲才能好。”软糯的嗓音轻轻的,微嘟的小嘴带了点儿委屈和撒娇。
面前的小姑娘才到他胸膛前高,小小的一团,此刻乖软地低垂着沾湿了的眼睫。
男人眼眸微动,偏头,凑近了些,在她的侧脸上轻点了一下。
小姑娘的眼睫肉眼可见地鸦羽一般铺开,方才还带着泪的湿漉漉杏眸亮起了显眼而细碎的光。
这么容易就被哄好。
李承郾静静凝着她。
“就是听说,生小龙孙会很痛。”她清甜的嗓音还带着些微哭腔。
“孤会陪着你。”他凝着她,低沉的声音说。
顾之瑶原本低垂着眼眸,眼睫上还沾着方才的点点泪珠,眼尾都有些微微发红了。听完他的话,轻轻抬起头。
四目相对,小姑娘的眼神依旧的轻软。
不知想到什么,她忽然从床榻上起身,到金丝楠木的木沓上取来了一个小木箱,像是不太想开口,但还是说了:“殿下的手。”
小姑娘低下头,抿了抿唇瓣,把他今早用匕首割过血的左手抬起来。也不管他什么反应,拿出了小木箱里面的白纱布和小药瓶,安安静静地给他上起药、包扎起来。
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有说。琇書蛧
默默地,有些熟练地,一圈一圈地绕好。
等给纱布打好了结,她还带着未干泪珠的眼睫动了动,收起药瓶就要起身。
李承郾垂着眸,静默无声凝着她。
这么离得近了,才发现她的眼圈有些微青,大概这几天都未能睡好。
下一刻,他伸手,不费什么力气忽然把人拉到了怀中。
“对不起。”他的声音有些低,眸色似是复杂。
顾之瑶愣了一下,和他四目相对。
“孤不该冷落了你。”
低哑的嗓音落到耳边,带着几分认真。
闻声,小姑娘的眼睛忽然就渐渐泛起了细碎的泪花。
他也知道他冷落。
虽然知道,是因为他本就如此。可是......
泪花从眼角滚了下来。像是这些天的委屈,他的冷漠,他的不在意和忽视,都悉数涌了上来。一切回到起点,可她却已经和起点时不一样。
她不该再招惹他的,可是......还是会舍不得。会委屈,会难过。
顾之瑶把脑袋埋到他胸前,曾经熟悉的暗香靠近,泪忽然又逐渐涟涟打湿他的衣襟。
怀里的人无声地哭泣,李承郾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不自觉地,揽她紧了些。
小小的软软的一团抱在怀里,没有什么分量,可又似,在忽然的一瞬间,在他心里悄然占了位置。
李承郾大手落在她柔软的发梢上,轻轻抚了抚。半晌,吸着鼻子的小姑娘从他怀里探出脑袋,似乎有些惊奇,反应过来了似的,又就这他的姿势脑袋在他手心里轻轻蹭了蹭,乖巧得像一只猫咪。
“殿下如果喜欢,可以经常rua我。”抿了抿小嘴。
男人动作微顿,垂眸凝她,顿了顿:“......是什么。”
“rua吗?”眨了下眼睛。
“就是......”小姑娘从他怀里钻出来,在他的侧脸上嘬了一口。
“吧唧”一声,有点响亮。
“这样子。”她捧着他的脸,唇角弯弯,甜甜的笑就像一只小狐狸。
男人眸色顿了顿,忽然失笑一声,凝着她一头乌黑柔顺的青丝披散在肩上,仰着脑袋和他四目相对。
此时是正午,午时的阳光透过打开的窗牖映进来,偌大的宫殿透着盈盈的暖意,安静美好。
小姑娘从养心殿回来,已经换回了平时的行装,春天穿的杏红色软烟罗流仙裙,头上的垂珠步摇,轻轻地在发梢间轻晃,衬得小脸更是娇俏精致。
因为刚哭过,眼尾还有些红彤彤的,看着更是惹人怜爱。
李承郾的目光柔和些许。
他本就生得极是俊美,此时轮廓分明的下颌线隐在若明若暗的光线中,因着柔下几分的神色,更添了一分暗暗勾引着人的气息。
对上那双天生深情又疏离的凤眸,顾之瑶忽然凑近,轻轻地,试探地,在他的薄唇上亲了一下。
她缩回脑袋,咬了一下唇瓣,一双小鹿般灵动的眼睛,和他对视,李承郾的目光平静。
像是得到了默许一般,顾之瑶方才还带着泪的湿漉漉杏眸亮起了细碎的光。
她扒拉着他的衣襟,又在他的唇上嘬了一下。
李承郾就这么任由她,明明不熟练却又很努力地开始啃着。
像是想看她能到什么程度,他故意似的,不太配合。
见她实在着急的样子,甚至小脸有些委屈了,男人才张开嘴,让她继续......不太熟练地亲。
实在有些笨拙,却可爱得过分。
李承郾眸中逐渐含起细碎潋滟的光,大手稳住她的腰,任由小姑娘唇上的清甜滋味渐渐漫入他的唇齿。
半晌,怀里的小人儿又不安分地在他怀里扭来扭去,要他松手似的。等他垂眸松了手,倏地站起身来,扫了一眼殿外的树影,又认真地回头,嗓音清甜:“唔——我没事了,殿下该回长信殿了,不然要耽误公事了。”
温软的一团忽然从怀里溜走,李承郾眼眸闪过一丝暗色,但片刻便收敛起。
他也起身,面色对比方才欲气褪了不少,淡声说了句:“太医的药,记得按时服用。”
顾之瑶乖巧地点点头。
顿了顿,他又问:“还哭么?”
小姑娘发梢上的杏红色流珠步摇随着摇头晃呀晃,像是已经被他哄好。
人一走后,屋内安静了一秒。
下一瞬,人又扑到了床上打滚。
啊啊啊,她还是不想生小龙孙不要生小龙孙!
不要不要!!
就算是李承郾的……也不行!
顾之瑶眼眸黯淡了一瞬。
不会是真的吧。
她不想那么早。
顾之瑶又在床上翻滚了一圈,自顾自想起来。
所以,怎么会那么怪呢。
难道因为她是现代人,所以体质和古代人不一样么?
顾之瑶总觉得,她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可是,一时也想不起来。
……
也许也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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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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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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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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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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