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妃!”二公主提着裙子奔过去,整个人扑入庄妃的怀中。
远在他乡见不着,念着也便念着了,可此时日思夜想的母亲真实地出现在眼前,二公主竟觉得如同落入了每一次思乡的梦中一般。
母女二人拥抱了许久,庄妃才松开女儿,含着泪眼关心问道:“昭儿一人在突厥,过得可好?”
二公主面上挂着笑,替自己也替庄妃擦掉眼泪:“好的,他对我很好。”
庄妃放宽了心,拉着女儿进殿,身后,二公主的眼眸却微不可见地黯淡了几分。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很快便入了夜。
风尘仆仆了一路,二公主自是要好好梳洗一番的。
夜里用浴的时候,昔日里伺候二公主的那些宫女要进去服侍她,却百般被她拦在浴殿外,这是往常从未有过的。
事情传到了庄妃耳中,自是起了疑心,直到入了浴殿中,看到女儿后背和手臂上粼粼的伤痕,何其醒目,泪瞬间涌了下来。
二公主听闻动静,一回身,看到竟是庄妃,忙用浴巾掩住自己,然而已迟。
庄妃站在原地凝了许久,才走过去,轻轻地抚着她后背的伤痕,声音都有些颤抖:“昭儿……你受苦了。”
二公主让突厥伴来的那些婢女都先出去。
她收起苦涩,面上还噙着笑,柔声安慰庄妃道:“母妃,他对我真的很好,教我突厥语,教我骑术。只是偶尔喝醉酒的时候,才会失了控……”她低了低头,又抬眸道,“母妃看,这些都是旧的伤疤,不疼了,没事的。”
庄妃眼泪流得更甚,心如刀绞般。昭儿那么爱美的一个人,是经历了怎样一般境遇,才会可以笑着说这一身伤疤“没事”。
二公主眼眸泛着细暗的光,却也没哭,她垂下头。
在突厥,女子的地位比中原要低得多,这是常有的事。
一开始她还想逃,但是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
既然已经逃不掉的命运,她又何苦让母妃多担忧呢。
脑海中忽然略过今日突厥王子和突厥臣的对话,二公主忽然又觉醒过来,抬起头声音略紧地道:“母妃,他们还说此次来南陵,是想替他的弟弟求亲,要七儿过去。”
七公主。
庄妃泪眸收了收,想到容贵妃宫中那个天真活泼的孩子。曾几何时,昭儿也同她一般无忧无虑。然而,若是皇上当真要和亲,躲不过的。
突厥势力大且厉害,向来是南陵最大的劲敌,用和亲换来边疆平静,是南陵朝历来大多数公主的宿命。
庄妃叹了叹,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无力地道:“七儿自求多福吧。”
然而半晌,二公主忽然开口,轻声说:“可是母妃,我不想让七儿再过去了。”
她不想自己的妹妹再过自己一般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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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府中,顾家一家四口正在用晚膳。
顾之瑶也听说了二公主从突厥回来的事情,有些好奇。和亲,向来是一个在书中的词,此刻,却好像离她那么近。
“爹爹,二公主到突厥和亲,会很想家吧。”小姑娘手中的银箸扒拉着饭,脑袋也垂拉了下来。
卫氏告诉她,二公主自两年前远嫁到突厥,这是第一次回京。
两年,两年在异地他乡,举目无亲,那该是怎样的一种感受。
顾林武看她小脸耷拉的模样,夹了一个菜丸子到她碗中:“放心,瑶儿是不会要去那么远的地方的。”
顾之瑶这才回过了些神来,“唔”了一声,仍有些出神夹着小菜丸子放入口中:“爹爹,突厥人长什么样啊?”
“突厥人啊。人高马大,比中原人都要壮实一些。”
“那和他们打架岂不是很痛?”
“是啊。”顾林武捏捏女儿的小脸,“不过,瑶儿不用担心,爹爹一拳三个。”
一旁的卫氏嗤笑了一声:“你就跟女儿吹吧。”
顾林武板起脸:“夫人!”
老夫老妻又开始打打闹闹,顾充麟全程静静地吃着菜,方才顾之瑶提及的人时,眸光却微不可见地暗了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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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十六,七公主的及笄大典终到,东宫之中,早早便一片热闹非凡。
这是顾之瑶第二次进东宫,上一次,还是李承郾的生辰。
半年时间,东宫并没有什么变化,不过,她好似也没多在意了。毕竟,这是第二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以后都与她无关。
七公主穿着华丽的银红遍地金折枝宫裙,头上顶着垒丝蝴蝶银细发冠,颇有少女初长成的模样。
见顾之瑶来,她立刻先将头饰摘了,拉着顾之瑶要带她去看皇兄宫中新筑的一个小花园,此时是初春时节,小花园中正开满了桃花,简直就是皇兄宫中的世外桃源。
“那小花园是父皇给皇兄新筑的,别人都还不知道哦!”七公主一路兴奋地拉着顾之瑶的手。
一路到了小花园。才走在墙边,一股淡淡清雅地香便飘了出来,春风吹来,墙边枝上的桃花瓣落下几片,飘到了顾之瑶的肩头。
而落入眼前的,是一片落英缤纷的粉白天地。
顾之瑶清盈盈的眼睛中瞬间浮起了被美到的欣喜笑意。
桃花动人,少女更是动人。
七公主转过头,凝着她娇俏明媚的侧脸,邀功似的:“怎么样,表姐,好看吧?”
“好看。”顾之瑶点点头,像是还沉浸在美好中。
声音又轻轻软软地说了句,“要是有秋千就好了。”
七公主努了努嘴:“皇兄应该不喜欢这些玩意儿,估计是没了。”
“表姐,你今天怎么变得这么软乎乎的,我都要不习惯了!”
可爱的嗓音一落,顾之瑶转过眸,静静地凝了她片刻。
“……”
“救命啊啊!表姐,不要我真的怕痒!!”
两个小姑娘开开心心地打闹着进了花园,粉白的天地间,就像两朵闯入误桃林中的娇美芙蕖,花瓣纷飞。
然而往里走了没几步,一瞧,却发现似乎还有其他身影。
“楚衣,你是怎么发现皇兄宫中竟有这么好看的地方的?”
另一女子的声音似是有些羞怯:“我也是无意中看到……”
七公主顿住了挠顾之瑶痒痒的动作,皱了皱眉:“五公主她们怎么也在?”m.xiumb.com
绕过几棵桃树,对方似乎也看到了她们,五公主立刻面色一改,哼了一声就要走。
秦楚衣却多停留了片刻,向二人行平辈礼:“七公主,顾姑娘。”
她的双手搭在腰侧,低垂下眼微福着身,在她的手侧,一片玄蓝色嵌麒麟纹样的手帕别在腰间。
顾之瑶眼色凛了凛,那是李承郾的手帕。
她见过。
顾之瑶眼睫颤动了一下,不知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想转身走,便听到了花园墙外几个清润的男子声音。
“皇兄,听说父皇给你又筑了个后花园,怎么不带我们去瞧瞧啊?”
“哟,这不就是了吗?”
几个皇子踏步进了花园,见到几个比花儿还要美的姑娘,眼前也不由地一亮。
然而在皇兄面前是要注意分寸的,他们保持着矜持,摇着扇子过去和皇妹打招呼。
顾之瑶凝了一眼那个一身矜贵的玄金缎面麒麟纹袍的男人,面不改色地跟着其他人行礼:“殿下。”
秦楚衣早已默无声息地将帕子收到了袖子里。而另一边,男人并不知情。
小姑娘垂着纤长的眼睫,一脸乖巧同他行礼,却透着从未有过的陌生。
李承郾的心到底是被她扎到了,但百炼成钢,他也只是唇珠动了动。
听到一声“免礼”之后,顾之瑶微低着头,从几人身边擦肩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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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时分,舞地中央舞乐四起。
不多时,突厥来的姑娘和男子也加入,载歌载舞起来,比平时要热闹上不少。
突厥王子给南明帝献上了突厥可汗让带来的宝物,是一副五百年的图腾,上面还有古老的痕迹,南明帝笑纳,又回赠了南陵的宝物。
接下后,突厥王子恭敬递给一旁的突厥大臣,拿起酒杯向着太子的席位走去。
而不远处的突厥席座上,一双眼睛正盯着七公主身边的姑娘。
他勾手召来身后的宫人,指着杏红色裙子的小姑娘,用蹩脚的中原话问:“那又是,哪位公主?”
身边的宫人垂头看着这位样貌英武的突厥皇子,笑着说:“回皇子,那不是公主,那是南陵朝的顾大将军家的千金。”
这位的名声阿史那努番自是听说过,不由肃然起敬,又问:“那,这位姑娘可有夫君?”
宫人回答:“小千金前几日方及笄,未曾婚配。”
阿史那努番用突厥语感叹了一句,露出艳羡的目光。
他举着酒杯过去,先向容贵妃和七公主都敬了一杯,又说了几句祝语,才转身向顾之瑶也敬了一杯。
顾之瑶看着眼前突厥样貌的男子,有些讶异,但也随着他喝下了桌上的那一小杯果酒。
另一边,男人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应下了突厥王子敬下的第十杯酒。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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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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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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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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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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