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哑的语调落到耳旁,顾之瑶只感觉自己的视线已经看不清他,顷刻间,就像是自己方才说的话和他形成鲜明的对比,内疚、自责等所有情绪,悉数涌上了心头。
拜托你了,快点找到新的喜欢的人吧,求你了……
不要再喜欢我……
“我那么坏的一个人……”她忽然将身子靠在他怀里,将带泪的脸颊埋到他的衣襟前,低垂着头,不想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
男人眸光似沉了片刻,抬手覆住她,一只大手轻轻抚着她的发。
“不论顾姑娘多坏,可孤就是喜欢上了,又有什么办法呢?”
更何况,她最坏,也不过是磨着他的心罢了。
既心甘情愿栽进去,便受着,不是?
低沉的嗓音落下,带着浅浅的无奈,却没有一丝的怪罪。
像是,就这么无条件地包容着她。
怀里的人小手攥着他的衣襟愈紧,顾之瑶此刻真的好想回抱住他,可是在袖摆边的指尖颤了颤,却又生生收回。
不知想到什么,她像是忽然下了决定一般,逐渐冷静下来,渐渐地将哭腔收了回去。
感受到怀里的人抽噎声小了些,男人抚着她的发,似安慰一般:“好了。”
抬起她的小脸,凛眉凝着她梨花带雨的模样:“以后别想那么多了,嗯?”
梨花带雨的小脸上,布满了惹他心疼的泪痕。似是哭够了,带着哭腔的嗓音轻细地“嗯”了一声。男人又抬手,将她脸颊上的泪,一点一点擦干,直到那张清丽的小脸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稚嫩和无忧。
他的眉宇似才舒展了些。
粗粝的指腹,捏了捏她的脸颊,他凝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睛,放低了声音问:“想孤了么?”
小姑娘抽了一口气:“有一点。”
清甜的嗓音中,还带着些微哭腔。
男人失笑,“只是一点啊。”
“才几天没见。”小姑娘别开娇嫩的小脸,抿着小嘴喃喃了句。
男人居高临下凝着她,眸底似是带着无奈的轻笑:“真是没良心啊。”
小姑娘抬起那双小鹿般的眼睛,被泪水晕湿过后,更是清澈动人:“我没良心,殿下不也喜欢我.....”
甜软的嗓音,却忽然多了分,从未有过的恃宠而骄。
男人忽然笑了声,俯下身,低到她耳边气声道:“既知如此,以后便听话些,嗯?”
“别再,哭成这般了。”
若有若无的气息落到耳旁,小姑娘鸦羽般的眼睫,轻轻颤了颤,像是极听话地“嗯”了一声。
话音一落,冰凉的小脸上,却忽然落下了一阵温热的触感,小姑娘的睫毛忽然像扇子一般铺开。像是有些惊讶,掀起眼眸怔怔地看他。
附在耳边的薄唇,却忽然压上了她温热柔软的唇,不过,只是浅尝辄止。
“许久未见,亲下孤的小姑娘。”
.
他凝着她的眸,暗眸里泛着碎光,哑哑的嗓音压得有些低的。
宫道的风逐渐小了些。
顾之瑶松开他的手,眼神闪烁了下:“有人......”
男人睥了眼,这宫道上,也不过只有她身边的丫鬟一人,勾了勾唇:“孤就这么见不得人?”
顾之瑶抿抿小嘴:“不是……可是,殿下之前答应好了的!”说着,又轻微扬起了声。
“好。”男人轻笑,点了下她的鼻尖。
而另一边,早就退到五米开外、自觉背对着二人的绿竹,瞪大的眼睛里面写满了惊喜和欢跃小姐什么时候和殿下...…!
好配啊!!
他们二人站在一处,简直就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诶,小姐!等等奴婢!”ωωω.χΙυΜЬ.Cǒm
一路上,一旁望着自己的眼神都像带了星星一样,出了宫门,脸还有些微红的顾之瑶,终于忍不住扭身看向绿竹。
命令似的道:“今天看到的事,不许和任何人说,知道吗?”
小姐的声音好甜啊,连要凶起来都这么甜,怪不得殿下喜欢。绿竹星星眼,一个劲儿地点点头。
完了却忽然想到,为什么不让告诉别人呢?
“夫人老爷也不可以吗?”绿竹疑惑。
顾之瑶眼眸垂了下,轻声道:“谁都不可以。”
也不知想到什么,她的眼神像是突然释怀了,看到手里的分数,也只是抿了抿唇。
既然抵抗不了,那就,先顺其自然吧。
.
临近岁旦,长安又下了两日的雪。
到了除夕这日,天气好似识人心似的,冷了这么多天,终于将久违的太阳放了出来。
庭院里的寒气像是被一扫而尽,到处充满着融融的暖意。整个长安城的街道上,也都挂满了喜庆的红灯笼,连路旁的树木都在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府里虽只有父母、兄妹四人,丫鬟小厮们却多得紧,因此,从来不缺热闹。
一大早,床上的人就被穿红戴紫的丫鬟们闹着起床。
“小姐,今日是大年初一,要早起去拜见老爷和夫人哦!”
“小姐,新的一年要早起才能长得更高哦!”
“小姐……!”
顾之瑶翻了个身,终于被闹腾得受不了了,从被窝里慢吞吞地爬了起来,睡眼朦胧地由着丫鬟们收拾装扮。
出了院子的门时,顾充麟一身轻束的蓝服,恰好也在后院练完剑出来。
见小姑娘吸着鼻子走出来,一副睡眼惺忪的模样,顾充麟停住脚步,勾了勾唇:“今日倒是起得早。”
小姑娘像是才注意到来人,掀起迷蒙的眸子,嗓音还带着早起的软糯,话却是清醒得很:“哥哥,你要给我红包。”
顾充麟失笑,从怀中掏出一个红色的腰袋扔了过来,缩在衣袖里的小手腾空接住,水汪汪的眸子望向他,像是有些惊喜。
“哥哥,我要给你些什么吗?”
顾充麟动了动唇,逗她一般:“现在准备,是不是有点迟了?”
话音才落,小手却忽然从袖间拿出了一个玄蓝色的香囊,递到他眼前。
香囊不大,上面却绣有一颗松树,纹路繁复,树下还立了一把剑。
“哥哥,这是我给你绣的哦。”小姑娘看向他的眼睛亮晶晶的。
顾充麟挑眉:“你绣的?”
“唔......”顾之瑶声音弱下了些,气势也弱了,“虽然只有那把剑是我绣的,但是.....哥哥也一定要保存好了!”说到后面,声音又强调似的,扬起来了些。
顾充麟轻笑了下,香囊在手中碾了碾。
活了二十一载,倒当真是,他第一回收到她的礼物。
见他神情,以为他当真不在意,顾之瑶又急急地晃了晃他的手臂,”不可以扔了。“
“不扔。”
听他说话,方才紧张凝着的小脸,才松开了些。
正厅之中,卫氏和顾林武还没送出给两孩子的年礼,便先收到了小女儿送的香囊,喜出望外地夸了顾之瑶好半天。
小姑娘也似受用得很,眉眼弯弯接受夸赞。
看着二人欣喜的模样,顾充麟薄唇勾了勾,倒没告诉他们,上面只有那歪扭的兔尾和虎尾是出自她们的女儿之手。
卫氏将香囊放好到一旁,又拿起了桌上的两个紫檀木匣子:“我给你们兄妹二人,也一人绣了一个平安香囊。”
每年,卫氏都会绣一个新的平安香囊,送给顾之瑶,今年……
她递给了顾之瑶之后,又笑着将一个递给了顾充麟,不过,面色到底还是有些不自在。
往年,年初一,顾充麟来都不会来前堂。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充麟的眸光闪烁了一瞬,抬手接过匣子。
“多谢母亲。”
这声”母亲“一落,正厅中忽然安静了一瞬。卫氏悬在空中的手似是颤了一下,眼眶不由地盈起细微湿润。
又似是顾及孩子们都在,不动声色似的挪开了脸,扬了扬唇:“不用。”
顾林武看见如此,眸中亦是含了笑,凑到卫氏面前:“夫人,我的呢?”
卫氏又立刻变声:“你凑什么热闹?”
顾爹爹:??
鼻子出气“哼”了声。
卫氏见他如此,不由破涕为笑,拧他胳膊:“一把年纪了,当着孩子的面,你耍什么脾气?丢不丢人?“
顾充麟也淡声说了句:“不如我的给您?”
一被哄,顾林武演着演着就上头了,斜睥他一眼:“谁要你的。”
卫氏见他来劲儿了,也哄他似的道:“给你找了公立的吴工匠打了个长命锁。”
“我也要夫人做的。”
“我去哪里给你打?”
“……”
两夫妻又开始若无旁人地打情骂俏,顾之瑶抿抿唇,起身,扯了扯顾充麟的袖子:“哥哥我们走吧。”
身后的声音还在起起伏伏,顾充麟唇角勾起了轻微的弧度。
一家人,原也可以如此热闹。
他睥了一眼扯着他衣袖、走在前面半步的小姑娘,一身杏红色的百花裙角随着脚步轻飘。
小脸写着稚嫩,又有些红扑扑的,可懂事的时候,又那么懂事。
想到什么,他动了动唇:“今年,可是要及笄了?”
“对啊。”顾之瑶漫不经心地应了句,“可是,除了长了一岁,跟以前也没什么不一样嘛。”
“太子.......”
“哥哥!”走在前面的小姑娘忽然扭头,小手的衣袖捂住他的嘴,仰起头命令似的,“......不许提他!”
顾充麟笑了笑:“好,不提。”
入了夜,府里的灯火悉数燃上。府门外,小厮们也一一地上前去点烟火,烟花蹭蹭蹭地往天上钻,一下照亮了整片夜空。
顾之瑶在自家哥哥的帮助下,坐在了顾府的房檐上,仰着小脸,看着星空中绽放的一朵朵璀璨的烟花,嘴角不自觉地就弯起了弧度。
这种感觉,好幸福啊。
又下意识地,抬头望向了天边,眨了眨眼睛,天上好像没有月亮。
初一的晚上,天上没有月亮。
.
热闹的宫宴上,男人掀眸,略略看了眼天边。
宫乐在整座大殿中环绕,宫灯明亮。琉璃青灯映在杯盏中,倒像月光,散着粼粼的细微波光。
男人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低垂着眼睑,将酒一饮而尽。
一旁的四皇子伸手又给他倒了一杯,凑过头道:“皇兄喝酒怎么不叫上我啊?”
自动碰了个杯:“皇兄,你猜父皇一会儿又要说什么?”
话音刚落,那双桃花眼只略略掀起,四皇子便觉得后脊有些凉,立刻噤声。
南明帝年轻时便是英武非凡,生得皇子公主,没一个样貌差的。尤其是太子,其生母前皇后国色天香,姿貌倾国倾城,太子便也是最出众的那一个。
这样一般样貌与资质,却近弱冠了仍未立太子妃,怨不得父皇急。
四皇子暗暗“啧”了声,瞧皇兄这饮了酒后的暗带风流的模样,那一双桃花眼看着人,他都要动心了。
然而,作为一个亲眼见过无数次,太子把上前的姑娘惹哭的人,他当真想象不出自己这位皇兄,会将温香软玉揽在怀中、捧在手里的模样。
四皇子实在好奇,又忍不住,不怕死地压低声音问了句:“皇兄是不是,对姑娘不感兴趣啊?”
男人睥了他眼,笑了一下。
“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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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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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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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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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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