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京
柳彪受雍王之命,接任北军指挥使已经是有些日子了,不过这常人看起来威风凛凛的交椅,直到柳彪亲自坐上了之后,才知道是块烫手的山芋,
旁的什么都不讲,就是那个叫郑景云的副指挥使,就够他喝一壶的了。
头一天去,柳彪心道这指挥使的派头要摆一摆的吧?
提前一天通知北军全军,明早辰时初刻,准时校场阅兵。
哪知道到了第二天,别说是辰时初刻了,一直到了巳时,校场上才慢慢吞吞的来了一半儿的人,
那个副指挥使郑景云可就更离谱了,等他带着人马过来的时候,营中伙夫的午饭都快要出锅了。
柳彪不是姜尚,本来就是对于行伍中事不怎么精通的,个中关节道理也都不明白,只知道火冒三丈地站在点将台上,训着这个骂着那个,但是下面的兵将一个个都是蔫儿蔫儿的,好像完全没把他这个指挥使当回事儿,
按照柳彪的意思,嘴皮子不好使,就只能上棍子了!
本来打算的是一通军棍下来连着郑景云一块儿收拾了,结果让他大为光火的是,他这个指挥使一声令下之后,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把那个趾高气昂的郑景云从马上拖下来,
直到这会儿柳彪才明白过来,自己这看上去斗大的威风,结果光杆儿将军一个,谁都指挥不动。
后来他的那个副将才告诉他,说柳将军你可别胡折腾了,这整个北军早就是她皇后娘娘的私军了,那郑景云更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人,别看你是个正指挥使,除了你自己,这北军之中你是谁都指挥不动。
这话听得柳彪也很是郁闷,但是没法子,话糙理不糙,事实就是这么个事实,
不过虽然事儿是恶心了点儿,却让柳彪也是看得出来,这表面上抱成团的雍王高慈祥和皇后势力,好像也是面和心不和,
不然自己这个雍王口谕直接任命的指挥使,能让人挤兑成这样?
虽然柳彪对此心知肚明了,但他可是个暴躁性子,进兰州城没三天就能跟江云在大街上拉开架势干一仗的愣头青,就算知道皇后惹不起,也不耽误他天天想着法子恶心那个郑景云,
这反倒还称了雍王的心,倒让那个郑景云天天跑到皇后的面前告状,说他柳彪怎么怎么扰乱军纪、聚众闹事、赌博酗酒,
皇后心里当然明镜似的,她虽然明知道这个柳彪本来就是雍王弄来恶心她恶心郑景云的,但面子上毕竟是雍王爷、再过两天登基之后就是名正言顺的大夏皇帝亲自委派的指挥使,也是不能拿柳彪怎么样的,
所以也只能安抚郑景云,只要柳彪不参与军权,虽他折腾去吧,不过是个跳梁小丑。
只不过皇后是这般想法,有的人可是已经盯着柳彪盯了很久了......
“小二,给老子弄壶酒、切些酱肉来!”
京城里城北的这座小酒馆儿,虽然隐在这七拐八绕的小巷子里,但是耐不住这儿的酒香,悠悠扬扬的撩拨着大路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兵丁,
不过这正午的光景儿,就算是那一个个闻到酒香的鼻子再耐不住寂寞,也得管好自己的腿,哪个都像他柳彪一样,一天能往这酒馆儿里窜八回。
只是,平时这时候过来吃酒,整个小馆子都是空无一人的,
可是今天,除了台案后面的酒保,还多了一个头戴白色斗笠的女子,桌上摆着一盏酒壶,看起来像是在自斟自酌。
“爷,您的酒。”
“等等。”
柳彪一把拽住了端着个木托盘子把花瓷高嘴儿酒壶放下就要走的店小二,冲着那斗笠女子一挑眼,问道:“这女人是谁?怎么以前来你这儿吃酒,从来都没见过?”
小二把笑脸一陪,低声应道:“哎呦我的爷,别说您没见过,小二我在这店里还从没见过这姑娘家的点一壶酒,一呆一晌午的。”
柳彪朝那女子又看了看,虽说这淡粉色的细锦衣裙将她高挑有致的身材衬出了个近乎完美的线条,但是整个人一动不动宛若一尊镶在长条椅子上的雕塑一般,
他沉沉眼眸,朝着小二一挥手,“故作姿态,去!把她给我赶出去。”
“爷,这......”
“怎么?老子这个指挥使说话不好使吗?”
“哎呦爷您别误会......”
小二一脸为难的朝着柳彪陪着苦笑解释道:“爷您看咱们也是做小本生意了,这来的都是客,也没有往外赶人的道理不是?”
柳彪没好气的白了他一眼道:“没有的东西,给我闪开,本将亲自去问!”
说着,一把把面前俯首帖耳的店小二推搡开去,站起身来,朝着那斗笠女子的桌前走了过去,
而独坐在桌前自饮的女子则嘴角轻轻的挑了挑,弯成了个优雅的弧度,似乎眼前发生的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酒馆店面拢共就那么大点,柳彪两步走就上了前去,沉着个脸看了女子一眼,然后解下腰间胯刀往木桌上重重的一放,
“咣!”
“本将北军指挥使,身系京城安防,姑娘这一身鬼鬼祟祟的打扮,别是敌人派来的探子吧!”
“呵呵~”
女子轻笑了两声,带着些许笑意的声音应道:“柳将军真是好大的官威,只是小女子不知道将军说的敌人,是指辽人呢?还是德王殿下。”
柳彪听完这话微微一怔,但是很快又马上换出一副怒容来,指着那女子喝道:“大胆!天潢贵胄岂容你肆意玷污!”
那女子并没有半点惧怕的意思,打趣他道:“将军这扣帽子的本事,可是从西北军中学来的?”
这话说完,柳彪心里已经明白,人家就是冲着他来的了,
不过柳彪又不是安逸,他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这种吊着胃口的欲擒故纵,好像对他不太好使,他“锵”的一声把桌前的胯刀拔了出来,冷森森的刀尖儿朝着那女子一指,
“你少给爷摆谱!我看你是没挨过这钢刀的滋味,你给我说清楚,你是谁?是谁派你来找我的!”
女子莞尔一笑,淡淡答道:“徐亮。”
柳彪听完之后,反而缓缓地把手里的钢刀又收了起来,话语之中带着些轻笑道:“我还以为姑娘是哪方神圣,装模作样!”
“哦?看来柳将军对于我见不到徐亮,很是胸有成竹呢。徐亮真的是盗走玉玺趁夜逃脱了么?怕不是现在早已经化为西北的尘土了吧。”
女子这话说完,柳彪才意识到是自己失言了,那原本已经是插回刀鞘的钢刀,又被他不着痕迹的用拇指往外推了几分,冷冷地说道:“姑娘知道的,是不是太多了些。”
柳彪的这个动作,已然是已经带着几分杀心了,但是那女子好像心中吃准了柳彪不会再有进一步的动作一样,慢条斯理挽了挽衣袍的袖子,端起桌上的酒盏,给自己面前的空酒盅倒上慢慢的一杯,然后缓缓地推到了柳彪的面前,朝他做了个“请”的手势,轻声道:“酒,我给将军准备好了,可否请将军坐下来,耐心听听小女子要说的话?说不定能帮将军一解眼前的僵局,这寄人篱下的滋味,小女子年幼之时可是亲身感受过的,处处受人白眼,日子可不好过呀。”
寄人篱下说的是谁?柳彪自己心中有数。
“你......是皇后派来的人?”
柳彪果然就真如女子所料一样,并没继续下一步的动作,眼眸低了低看了看面前的酒盅,并没有要端起来喝的意思。
女子伸出玲珑玉指,朝着柳彪的腰间虚空一点,若有所意的低声说道:“将军,想要你手中玉玺的人,可不止雍王爷这一边儿呢。”
现在的大夏天下,想要这玉玺的,或者说有本事捧的起这玉玺的,无非就是雍、德二王了,如果照女子的这番说法,那么......她是德王高慈勋的人吗?
面前者头戴斗笠面纱女子自报家门的行为,让柳彪心中有些吃不准,别是这雍王派人来试探自己的吧?
王京之中的水有多深,柳彪自然是清楚的,自己的别到头来事儿还没办,先让这妖风阴浪拍在了礁石上。
想到这儿,柳彪脸上仍旧是面无表情的反问道:“你真是好大的胆子,雍王殿下乃先皇遗诏指定继承大夏皇位的皇子,德王这意思是想要造反吗?”
那女子眼神毫不畏惧的朝着柳彪直射了过去,冷意之十足,让柳彪都不明白一个看起来温弱的女子,目光之中如何能感受得到一股子凌厉之意,
“将军还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吗?雍王继位到底是先皇的遗诏,还是将军和徐亮的遗诏,还非要小女子点破来说吗?”
柳彪却好像是没有刚才那种被识破之后的恼怒和警惕了,两根手指把面前满盏的酒盅夹了起来,故作似若无意的把玩着,道:“雍王殿下现在是口衔乾坤、攥着二十余万重兵,南方吴王还在赶来的路上,遗诏是真是假,还重要吗?”
“当然不重要,重要的是雍王得了天下之后,将军你,该如何自处?”
柳彪瞟了她一眼,然后迅速的又把目光收回到酒盅的杯沿儿上,“我给雍王殿下从西北带来了二十万雄兵,现在高坐北军指挥使之位,在下如何自处的,姑娘看不到吗?”
虽然隔着面纱,柳彪仍能感觉到斗笠下的女子冲他浅浅的一笑,
“如果将军真的知道如何自处,那小女子现在才应该是看不到将军了呢。”
“你就不怕,我现在就拿了你,送给雍王爷?”
女子没有答话,而是缓缓地将自己都上的斗笠,连带着直缀在面前的轻纱一并摘了下来,朝着柳彪露出了一副恍若天人的绝美面庞,
这张仿佛九天玄女精雕细琢出的精致俏脸,让柳彪感觉跟柳思意的那种骨头缝里透出来的媚意是不同的,就像是被观音娘娘从他的玉净瓶里拈出了几滴清凉的仙露挥洒着脸上,淌进心里,净化着周身的邪念与污浊,使得如此的倾国之色,却带着一种让人不敢亵渎的威慑。
“小女子带着诚意和你想要的一切来找将军,将军怎么会把自己的大好前程一并送给高慈祥呢。”
柳彪也是半晌才守住了自己刚刚没来由慌乱起来的心神,紧接着开口问道:“姑娘的诚意,我是看到了,可是姑娘怎么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呢?”
竹清怡将那张绝美的面庞往前探了探,嘴角之上带着一丝诡笑的道:“一个能够绕过西安,直奔王京里来的将军,不管你想要什么,清怡这儿都给将军准备好了。”
柳彪知道她是揶揄自己没有管自己的族姐柳璇,但是却不以为意的笑了笑,
“情理之中罢了,有的时候,有舍才有得。”
“啪啪~”
竹清怡伸出两只纤手,轻轻地拍了拍,脸上带着微笑,摇了摇臻首道:“有时候,我就是羡慕你们这些生意人,趋福避祸,唯利是图。”Χiυmъ.cοΜ
柳彪没有在意她的话,而像是故作提醒道:“既然你知道我是唯利是图,那你给我的可要有所图才行,不然我一样会选择趋福避祸的。”
竹清怡朝着柳彪勾了勾手指,示意柳彪把身子探上前来,然后右手拢在自己的嘴边,附耳低语着,
随着她的耳语,似乎柳彪的脸上也是平添上了几分灿烂的颜色。
“怎么样?将军对于王爷的价码,可还满意?总比现在这样看他人脸色,要好上千万倍吧。”
竹清怡在右侧脸颊上,弯出了一个深深的酒窝,笑得很甜,
而柳彪看起来对于竹清怡的价码,看起来也是相当的满意,两根手指将拈在面前的那一盏酒盅递到嘴边一饮而尽,
“愿效犬马!”
......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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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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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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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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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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