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戈把大致的情况跟岑奚讲了一遍,岑奚听完,无意识地摸了摸手腕上的那块玉,道:“可是,我感觉到的情况是,他好像没有危险。”
“你怎么感觉到的?”林正音望着他。琇書蛧
岑奚笑了笑,道:“一些小术法罢了。”
岑奚被保护得很好,单凭他的名字,知道他是平川中人的人十分之少,知道的基本都是平川的老熟人,林正音不清楚也不足为奇。
祁戈道:“你还知道什么?”
“我在看看。”岑奚坐在了一块白石上,过了半晌,道:“我觉得,他好像心情还挺放松的。”
“当然,那人什么时候不放松,他心眼少你不是不知道。”林正音抱着手臂略不满地说道。
祁戈:“……”余鹤水的心眼多得跟筛子似的,也就林正音这么单纯的性子能觉得他傻了吧唧的。
岑奚笑了笑,说道:“他跟他的亲人在一起,吃肉喝酒散心,没你想的那样紧急。”
“什么?”林正音咬牙切齿了,“我们在这儿着急,那家伙在喝小酒?”
岑奚没说话,只是望向祁戈。
祁戈明白他的意思,余鹤水的亲人,应该就是游一道无疑了。
岑奚道:“他们近来不会有什么大动作。”
岑奚刚刚通过试炼几个月,虽然摘掉了锁灵镯,但是十二缺开放的权限仍是十分少,十二缺的完全服从,是掌门才有的特权。岑奚现在可以看到的,只是无关痛痒的事情,所以既然他可以看得到余鹤水和游一道,就说明他们兄弟两个在未来一段时间不会参与到局势中来。
比这个更重要的,是另外的一件事。
说是一件事并不恰当,因为那是一团混沌,岑奚无法看清,他也看不到,但是这团混沌的压迫感实在太重,让他看不到都可以感受得到那团巨大混沌的轮廓。
越靠近胡山,压迫感便越沉重,在遇到祁戈的时候,这种感觉达到了近日来的顶峰。
她一定会被卷进去。这是逃不开的。
无论她在那一连串纠缠相连的事件到来之前在做些什么,她都会参与其中,主动或被动,毫无疑问。
岑奚袖子里的手掐了掐自己的手心,轻轻攥起了拳,抬起头道:“相信我,余鹤水没有危险。”
祁戈点点头,“我知道了。”
“那你还要去找他吗?”
祁戈想了想,“虽然没有必要,但是——”
她话还没有说完,林正音先道:“不去找了!”
祁戈回头,“你在闹什么脾气吗?”
“没有。”林正音走上前来,立在岑奚面前,道:“你能保证你方才所说是真的吗?”
“我可以保证。”
岑奚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祁戈觉得有些新鲜,因为以他的性子,其实很少会给别人如此确切毫无余地的答复。
“那行。”林正音点点头,“我们不去找了。”
“好,谢谢你。”岑奚说完,头转向祁戈,“你可以跟我一起去胡山吗?”
祁戈:“……也不是不行?可是为什么?”
如果跟他去胡山,就免不了要见到岑钟,不过想来岑钟没那么大的执念偏要授她什么东西,所以除了见面尴尬一些,也没什么别的担心。
况且岑钟肯定没什么尴尬的,帮都帮了,总不能还置气,是该好好去道个谢。
再况且,祁戈偏头看向林正音。林正音挑了挑眉:“怎么?他问你去不去你还要征求我的意见?”
祁戈有些无奈,只道:“我们要见到的人非常厉害,如果可以得到指点,你——”
话还没说完,林正音便道:“你不带我去见祁连了?”
又是祁连,祁戈苦笑了一声,真是不知道林正音在心里把祁连美化成了什么光芒万丈的形象。
“可是那位是平川掌门。”
“平——”林正音开口正要不屑,忽然顿住了,慢慢眨了眨眼睛,道:“平川?”
祁戈没有说话,站在她旁边的岑奚也没有开口。
如果是平川中人的话,比不过也没什么丢——
念头一闪而过,被林正音拦腰截断在脑子里,她看了岑奚一眼,什么比不过,怎么可能会比不过?
她道:“那也不行。”她声音有些哑了,因此清了清嗓子,才继续说道:“平川很好,岑钟掌门自然也难得一见。但是我练的是金戈掌。”
祁戈只看了她一眼就移开视线,不远处的身后是熙熙攘攘的行花谷,祭典的丝竹乐声飘了出来。祁戈沉默地站了半晌,忽然道:“行吧。”
她这一声“行吧”像是把岑奚给惊到了,他盯着祁戈,倒把祁戈盯得有些不自然了。这次重逢,总觉得哪里不大一样,可祁戈枉为火修,探幽入微的敏锐居然什么都探寻不到。
祁戈跟岑奚对视了片刻,可能是她的眼神有些迷茫,岑奚犹豫了片刻,忽地伸出手去,轻轻拽住了祁戈衣袖,道:“跟我去胡山吧。”
祁戈恍然大悟,她安抚地拍了拍岑奚的手,转身对林正音说:“我给你写一封信,再给你画一幅地图,你带着去望云关找祁连。”
望云关不在大承的地图之上,且官道早就荒草蔓生,着实不大好发现一条路出来,没有地图,找到望云关便难于登天。
林正音正色下来,神情难得有些动摇,“就,就这么去见祁连吗?”
祁戈无奈,“还想怎么见?”
“可是我什么都没有准备,精神面貌可能不大好。”
祁戈似笑非笑,“不用,见到他你就知道根本不需要准备什么了。”
祁连又不是什么体面人,精神面貌一片模糊。
“真不去?”
“当然要去!”怕祁戈反悔似的,林正音抢着应了下来。
三人在远离行花溪的偏僻处找了一栋小亭子,岑奚备好笔墨和白宣,看着祁戈先是思忖良久,思考的结果大概是打算破罐子破摔,龙飞凤舞地写了几个大字,墨还没干就赶紧折起来了,过程又在意又随便。
“给你。”祁戈后退一步,冲着岑奚点点头。
岑奚会意,把信给了被要求背对着他们站在亭子一角的林正音。
“哎,你说她是不是太事儿多了。”林正音接过信,仔细地收了起来。
岑奚笑了笑,“还好吧。”
祁戈背对着他们,正在池子里涮毛笔。
林正音:“她听见了没?”
岑奚点点头:“听见了。”
“那她怎么没反应?”林正音狐疑,过了半晌,看着她把毛笔沥干,要站起来的时候,林正音叹了口气,用气音道:“多谢啦。”
果然还是没反应,岑奚已经走到祁戈身边,把笔墨都收进了亭子角落的隔层里,供后来的人用。
林正音也凑了过去,听祁戈问道:“你打算什么时候动身?”
“今天吧,吃过午饭就走。你们呢?”
祁戈望向岑奚,岑奚道:“那就一起走吧,正好在明山分开。”
林正音听了这话,便向后一步,道:“那正好,我来准备中午吃的东西。”
祁戈挑了挑眉,“你会下厨?”
“想什么呢。”林正音拍了拍口袋,“有我哥给的盘缠嘛,我去买。”
说了自己准备,她果然没有再让祁戈和岑奚插手,再回来的时候,在距亭子十几丈的地方让跟着的人放下东西,自己来来回回跑了几趟,在亭子里摆了极丰盛的一餐。
岑奚看着大大小小的碗盘,道:“辛苦了。”
祁戈有些不解,“你怎么不让他们送进来?”
“咦。”林正音也觉得有些奇怪,停下了正在摆盘的手,想了想,道:“不知道,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
林正音没吭声,因为她也搞不懂。只不过是在靠近亭子的时候,看到岑奚和祁戈正在坐着说些什么,祁戈在说,岑奚在听,她下意识地觉得不想让更多人看到。
可是看到又怎么样呢,明明是在很普通地谈话。如果是别人正在讲话,她直接冲上去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
如果她多想一想,也许一顿饭的功夫就能想明白,但她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这里,她的心早就到了冰封的望云关。
因为各自还有正事要做,餐中没人饮酒,一餐吃完,也就该一南一北地分别了。
林正音牵了马,站得直直的,向着二人行了分别礼。
岑奚和祁戈各自还了礼,祁戈笑道:“怎么这么严肃。”
林正音翻了个白眼,“还总是说我,你也要长个心眼好吗,稍微琢磨一下人情世故,别总一副对谁都不感兴趣的样子。”
“行行行。”祁戈敷衍道。
林正音眉毛轻巧地一立,指着她道:“我是在批评你呢。”
“哈哈,我知道。”
“你还笑?!注意态度,我比你大好吧,如果再这么待人,你会吃亏的。”
祁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林正音突然就被她看得泄气了,望着祁戈旁边的岑奚,又觉得他跟她一路走,祁戈也不至于从别人处吃亏。
既然这样,那就算了。
林正音笑了笑,翻身上马,让马在原地打了个转,道:“我不说了,我也觉得挺啰嗦的……那,后会有期。”
祁戈点点头:“后会有期。”
“现在才正常嘛。”林正音用手指梳了梳马鬃。
她让马转了身,听得祁戈在身后道:“不客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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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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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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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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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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