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开房门候着,回道:“我正准备去饭堂,怎么了辛大哥?”
辛籍快步走入房中道:“我抓着了个好东西!”
“好东西?就是你手中这条鱼?”
路长安说着,又仔细看了看,不由脸色异样。
只见这条鱼通体金灿灿,鱼鳍薄如蝉翼,正是经常偷窥他洗澡的那位金色鲤鱼。
鲤鱼似乎很害怕,拼命的大口呼吸,在辛籍手中剧烈挣扎,不断扭头甩尾,几次都差点滑脱,却又被辛籍伸手牢牢扣住,金色鱼鳞因此扯掉了好几片。
辛籍眉开眼笑道:“说来也巧,我刚正于河中洗澡,却瞧见这条金鲤鱼飘在角落隐蔽处,还以为是条死鱼,可走近一看才知睡着了。”
“金鲤鱼在京城可不常见,听说吃了可保富贵平安。长安你最近身体欠安,我就想着抓来炖汤给你补补身子。”
正说着,鲤鱼突然又拼命挣扎,这次尤为剧烈,鱼尾甩的啪啪响。
路长安无奈道:“辛大哥,其实我身体并无大碍…”
不但无大碍,甚至还能力劈假山。
辛籍立即瞪眼道:“别闹了,你身体好不好我还不清楚?你快躺下等着,我烤完鱼马上就回来。”
眼见辛籍就要走,路长安瞧了眼鲤鱼,心中不忍说道:“不用如此麻烦,若不这样吧,我请辛大哥去酒楼喝个痛快,今夜不醉不归如何?”
辛籍闻言大喜,道:“那这条金鲤鱼?”
不想鲤鱼这时忽然挣脱,金色鱼身高高跃起,蹦了个恰到好处的弧线,砰的一声落在了角落的木桶中。
木桶里尚还盛着半桶水,顿时水花四溅。
辛籍看的微微一呆,旋即忍俊不禁轻笑道:“看来它与长安你颇有缘分,既如此,那便留给你养着就是。”
“这…”路长安无比郁闷。
有没有缘分他并不关心,毕竟和一条鱼能有什么缘分?再多也就是清蒸红烧还是炭烤的问题。
他只在乎,桶里清水那可是他日常饮用和洗脸之用,是花钱从饭堂处买来的。
现在全被这条鲤鱼给搅浑了。
“随它吧,咱们去喝酒。”
路长安勉强笑了笑,笑容下掩藏着一丝杀鱼气息。
本来觉得这鲤鱼颇有灵性,想让辛籍放生,但现在没这个必要了。
……
在炼妖司,饭堂免费供应吃食,埋尸人平日里多会选择在饭堂解决每日两餐。
然后将拿命赚来的银钱经司吏之手寄给家中亲朋,了却牵挂。
但埋尸人大多都是流民乞丐出身,无亲无故孑然一身,身上钱财无处可寄托,炼妖司为此专门设置了几处消费场所,以帮助这些埋尸人解决钱多花不完的烦恼。
长命酒楼就是其中之一,花钱满足食欲的地方,只要肯花钱,什么样的山珍海味、珍馐美馔都应有尽有。
酒楼名叫长命酒楼,寓意很通俗易懂,来这儿消费,可保长命百岁。
路长安与辛籍来到酒楼,点了个雅间,两人相对而坐,举杯相邀,谈笑风生。
酒过半巡,辛籍已是红光满面,喝上头了。
书生的臭毛病显露无疑,兴致高昂处,摇头晃脑激扬文字,口中不时蹦出几句之乎者也。
“希望之力竟恐怖如斯,硬生生把一个将死之人给奶成了精神小伙…”路长安看着,嘴角微微抽搐。
如若不是他可以用仙狐瞳看人生魂,就以眼前辛籍这般书生意气,谁都不会相信这位风华正茂的书生已经油尽灯枯。
路长安平时滴酒不沾,但为了灌醉辛籍,只好委屈自己,与辛籍连干十碗仙人酿,直把辛籍干到吐了才中场休息。
于是,辛籍在吐完后,就出现了上述这一幕。
路长安微微一笑,催动法力将酒劲尽数化解,端起酒碗继续劝酒。
“长安不要,我…我真的不行了!”
辛籍两眼冒星,此时看路长安就像看魔鬼一样,鬼知道这个平时不显山露水的小子竟然这么能喝?
“辛大哥你怎么回事?小弟这才刚开始你就不行了?”
“来,让我们再喝十碗,一醉方休!”
半个时辰后。
杯酒狼藉的雅间里,辛籍上半身软趴趴伏在饭桌上,身子不断抖动,却是拿着通红双眼看向路长安,边傻笑边念念有词。
辛籍的酒量,路长安震惊了。
竟然喝了满满一坛仙人酿,愣还是没有睡死过去。
“长安嗝…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也读过书?是不是,是不是?”辛籍忽然痴笑问。
路长安一手摸饱腹,一手撑下巴,倒也不在意辛籍的醉话,稍稍回忆道:“这又不是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小弟年少时曾在乡间庠序求过学,但没过多久父母撒手人寰,便没钱再读了。”
也不知辛籍听明白了没有,回想起前身这些往事,他神情变得黯然。
“没钱读的好啊!哈哈,妙极,妙极!”辛籍突然拍手称快。
“?”
路长安差点翻脸。
却见辛籍忽然又哭出声来,声嘶力竭喊道:“读书——太TM难了!读书人全都是傻子!”
路长安微微皱眉。
早在刚来到这个世界,辛籍与众不同的气质、谈吐就吸引了他的注意,并不似流民乞丐。
开始他以为是某个犯了刑案的官吏,后来才知辛籍原本家世显赫,但不知何原因家族覆灭,辛籍也被送进了炼妖司。
辛家作为一个接受儒家正统教育的书香门第,辛籍这样说是不是太大逆不道?
当然,路长安会这样想,仅是因为他也算是个读书人而已。
如果辛籍把后半句改成‘这个世界的读书人’,那么他完全可以赞同。
见辛籍垂下去的头颅又有再指点江山的征兆,路长安叹了口气,上前一巴掌扇下去,雅间里瞬间清净了。
辛籍昏死过去。
“灌酒什么的果然不靠谱,还是这样最快最直接。”
路长安感慨声,来到任人宰割的辛籍面前,将早就跃跃欲试的罪恶之手伸了出去…
手掌贴住辛籍额头,运转法力试图驱散其体内邪煞,修补衰败不堪的生机。
但试了许久,终因实力不够放弃。
十年法力还是太勉强了。
路长安想了想,从后背取下逍遥道长给的符箓,将符箓泡入酒水,灌入辛籍口中。
期间辛籍似有醒转之意,立刻又是一巴掌下去,彻底安静。
“这符箓本就该属于你,希望还不算迟,能救你一命。”
他有十年法力在身,炼妖墓场里的煞气早已免疫,更何况还吃了许多灵丹。
符箓对他而言,早就只是个摆设。
与辛籍这些天相处下来,辛籍此人绝对值得深交,故而路长安决定赐对方一个机缘。
只是这个机缘,可能味道有点重。
“咕咚咚…”
灌进辛籍口中的符水,充满了汗臭味。
“呕!”xiumb.com
昏迷中的辛籍作势就要呕吐,若将符水吐出,那么效用会大打折扣。
路长安眼疾手快,用法力封住辛籍食道,只可进,不可出。
吐到嘴边的不可名状之物又系数流了回去。
……
翌日清早。
辛籍从睡梦中醒来,发现自己躺在舍房中。
头脑昏沉,浑身酸麻。
“是长安送我回来的?”
他恍惚一声,想起点卯时间,赶紧穿衣起床。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一觉醒来,他竟感觉身体轻松了许多,往日笼罩在心头的阴森压迫感消失了。
就是…
两脸有些疼,嘴里的味道有些奇怪。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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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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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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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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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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