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完,谁都没有再开口。
现在的世界安静得连夏风都没有了。
在这静止得像是一幅画的情况下,秦桑却能清楚的察觉到,男生的眉头好像微微的皱了一下。
“......”
怎么会这样?
她刚刚不是在问路吗?
哦,不是。
那她是问了.......
秦桑盯着男生的耳朵看了半分钟,
“......”
草,是一种绿色植物。
ear,是一个器官。
秦桑被自己的傻逼行为吓得大气不敢出一口,就连脸上的表情都差点没有维持住,但她一定要憋着,演出一副无事发生的样子,即使内心疯狂的祈祷着这个叫宋漾的男生真是个聋子。
脑子缓了一会儿才算稍微的清醒了,开机的声音还是联想Lenovo,脸上心虚的扬起一个标志的迎客笑,“同学,我是想问医务室怎么走?”
看她的眼神里写满了我刚刚什么话也没说,有眼睛的人肯定能读懂她想说什么,并且和她心照不宣的认同刚才无事发生,刚才的问路才是她抓住他手腕后问出的第一句话。
让他们将刚才那个小插曲跳过吧。
秦桑冲着他眨了眨眼,传输着她的想法。
可是宋漾显然不给她面子,明明都留意到她的眼神,并且听到了她刚才的问路,却避而不谈。
微微侧身,对着她站着,缓缓的开口,“我不是聋子。”
秦桑:“......”
言外之意就是。
我听得见,我只是假装听不见,你的言语有冒犯的我,你的装傻我不想忽视,我现在严肃的告诉你,看见我的小皱眉没,它有点小脾气,你爱上哪就上哪,滚远点就行。
秦桑想为“聋不聋”说些什么,却发现想解释又没办法解释,话确实是她说的,意思也她的内心独白,她不乱说话已经谢天谢地了。
她轻咳了一下,气势上一点不能减弱,挺胸收腹头抬高,中气十足地说:“哦,是嘛,你不说我都没看出来。”
“......”
宋漾的眉头又皱了一下。
诡异的气氛并没有衰减丝毫。
她就是来问个路,怎么感觉是来结仇的。
秦桑忽然意识到她的目的好像出现了偏差,及时止损的应该还来得及。
孙子兵法的第三十六计不管过多少年,在任何无法解决的相处情况下都有效果。
她抬手摸了摸在自己的后脑勺,心虚一笑:“不好意思,我还有事,打扰了。”
松开他的手腕时,秦桑才发现她刚刚一直抓着他的手腕。
“......”
快溜吧。
嘴里不留德,手上还占便宜。
她立马瘸着腿,一高一低的往前走,速度倒是和腿没伤的差不多。
然后还没走几步呢。
她清晰的听见身后传来清冽的嗓音:“医务室,你知道往哪里走吗?”
秦桑一顿,收回迈出去的脚,朝后转去,目光自然落在男生瘦高的身上,随着他移到自己的身边。
她摇了摇头。
宋漾眸光低沉:“我带你去。”
“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两人一起往前走着。
宋漾开口,没什么情绪:“不麻烦,顺路。”
“哦。”秦桑顺口说:“你也去医务室?”
“嗯。”
秦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天真的问:“你是哪里受伤了?”
“不是我。”
秦桑看着前面的路面,周围太过于安静,以至于她有点出神,脑子和她的躯体连在一起,嘴跑在了前面:
“那是谁?”
“朋友。”
“她哪儿伤了?”
对方停在原地突然不走了。
秦桑往前走了两步,抬头看向他,一副天然的痴呆相:“怎么不走了,是到了吗?”
可是还没走多远啊。
她甚至往四周看了一眼,道路两边绿树成排,上面还有知了不停的叫着,别说医务室了,连一栋房子也没有。
她重新看向他。
对方似乎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
她揉了揉眼睛,就看见宋漾还是一副没有情绪的帅脸。
秦桑也就没太在意,冲着对方挥了挥手,不失礼貌的歪头笑了一下:“同学?Hello?”
宋漾像是被点了穴一样,站在原地依旧没有动的意思。
搞得秦桑低头看了好几眼,觉得自己脚下是不是埋了个地雷。
她心慌的往后退了两步,到了他的身边,瞅见刚才的地方也没爆炸啊,那干嘛搁这儿处的跟个木头似的。
她正想问一下到底怎么回事,刚抬头,就同宋漾四目相对。
有一秒,心跳突然漏了半拍。
她突然觉得云朝朝说的不错,宋漾长得真的很惊艳。
用上帅气和漂亮形容,都一点不过分。
尽管脸上没有丝毫的表情,但一点都并不显得僵硬,那一双眼睛似乎微微弯起,嘴角轻轻上扬,就算是她这样的千年死水也能荡漾得如同春日的湖波。
站在树荫斑驳的林荫道上,即便人群拥挤,他也是最显眼的那个。
秦桑突然开始想,要是真的能认识他一下,该有多好,跟他像朋友一般聊着天,似乎感觉还不错。
正在美美的幻想,宋漾却主动的率先打破沉默:“你平时这么......健谈吗?”
“......”秦桑一脸excuseme,完全不可思议,甚至震惊的问:“你说什么?”
刚才美好的想法全部破灭。
宋漾话说到一半后长达三十秒的沉默,然后才补了后半句,这种行为简直绝杀。
直接把“吵”拍在她脸上得了。
秦桑脸黑,长这么大,别人都觉得她活泼灵动,还没有说她吵呢。
不可置信的看向宋漾,眼神和表情上都写满了无辜。
而宋漾一点情绪都不照顾她,并且更愿意在火上加一把油,在伤口上撒一把盐,秦桑若有所思的观察到对方视线的转移,从她的嘴角换到了一侧的脸颊。
彻底的停住。
秦桑突然右眼皮跳了一下,
“请问”宋漾又顿了一顿,嘴角不明显的上扬了一分,“你是聋了吗?”
“......”
——
“你先把裤腿挽上去,我看看你的伤口。”
医务室里,女医生把手伸到水龙头下好好的清洗了几下,一边对身后坐在病床上的秦桑说到。
秦桑听话的将裤管挽起,露出膝盖上的伤口。
因为走了一路,之前也没有任何的处理,血液顺着小腿流到了脚踝,此时已经完全干涸而变黑。
三四条血痕挂在白皙纤细的小腿上,特别的显眼而丑陋,和膝盖上的伤放在一起看,时间长了甚至有点恐怖。
秦桑自己看了,倒觉得没什么。
只是身边,除了医生,不是还有另外一个会吐气的大活人吗?
“怎么伤的?”医生走到她的身边,弯下了药,仔细的查看她的伤口。
宋漾靠在医务室的门边,没有看过来。
可秦桑还是觉得有那么一点不自在,微微变得拘谨,声音失去了灵动性:“就摔的。”
“你刚才走路过来的?”
“嗯嗯。”
“就是皮外伤啊。”女医生收回了眼,拉过一旁的凳子坐下,在一旁的桌上取了消毒棉球,说道:“我先给你消毒,回去之后伤口不要碰水,尽量少走动,膝盖和其他部位不一样,正好是关节活动处,伤口比较难痊愈,听到了吗?”
“知道。”
“我等会儿开个单子,你拿回去给你的教官,军训就算了,一流汗,伤口准感染。”医生说完,觉得小姑娘不太自在,就闲聊了起来:
“小姑娘不用军训了,开不开心?”
“简直开心得不能更开心了,摔这么一跤值了,刚好不用走方阵了。”秦桑笑了起来,心里还美滋滋的,不过她还没笑满十秒,膝盖处就传来剧痛,逼得她不由得尖叫出声。xiumb.com
前一秒明明笑得跟个太阳花,下一秒就变成了扭曲的哭脸。
她是将宋漾的存在忘在了脑后,也同样忽视了靠在门口的某人不经意间趔趄了一下。
空气中传来了消毒酒精的味道。
秦桑流着两行热泪求饶道:“姐姐,姐姐,你轻一点,我这是人腿,不是凳子腿啊。”
医生被秦桑的反应逗笑:“有这么疼吗?”感觉她是在杀猪。
秦桑一脸痛苦面具:“真的很疼啊,姐姐,我感觉我的内脏都痛的扭曲在了一起,五官都上下颠倒了,甚至我还有点想吐,不能打麻药吗,姐姐?”
一口一个姐姐。
叫的女医生心里舒服,她在学校里任职有二十年里,今年也有四十好几了。
学生过来看病礼貌会的会喊医生,缺根筋的会喊阿姨。
秦桑上来就喊姐姐,倒是个特别的存在,因而免不了对秦桑心软,但是提出的要求......
“小同学,你忍一忍吧,我活到这么大,还没见到谁受了这么点儿皮外伤还给打麻药的。”
“姐姐,其实我不介意当个例外。”秦桑坚持要打,“规矩就是用来打破的啊,而我愿意。”
门口传来一声不真切的笑。
秦桑闻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宋漾侧着身子,俊朗的脸上,嘴抿成了一条直线,哪还有笑过的痕迹。
瞧瞧,她都痛出毛病了。
可也不是她胡闹,只是她真的很怕疼。
小时候去医院打针,都要妈妈哄半天,实在哄不听,就吃巴掌,所以从小到大,秦桑没少受妈妈的毒打。
女医生耐心得解释:“不是我不给你打,主要是麻药不能随便打,而且我就算现在给你打了,也要三十分钟后才起作用,到时候我给你都消完毒,你腿可能要残废一个下午。”
残废怕什么啊,她就怕疼。
眼泪滚烫的在眼眶里打着转转。
秦桑根本忍不住。
女医生给她继续消着毒,边扫了眼秦桑的脸色。
原本一双有神灵气的眼睛,现在整得眼尾通红,眼眶里除了泪水,还有血丝,眼睛一眨一眨的,豆大的眼泪就直接掉了下来,落在了放在大腿上的手背上。
两只手紧紧的抓着大腿上的迷彩布料,没有指甲的情况下都仿佛手心的肉都要被抓破。
那个叫人心疼的。
女医生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了,恰好余光瞥见了站门口的宋漾。
“喂,门口的那个同学,你女朋友都在这哭成狗了,你也不赖安慰一下。”
她早就留意到门口的宋漾,之前觉得还怀疑是不是男女朋友。
可他在门口逗留很久了,不进不出的,就是不走。
什么关系不也就差不多确定了吗?
哭到一半的秦桑:“???”
她是该先质疑什么叫自己哭成狗,
还是宋漾什么时候成了自己的男朋友?
反应慢半拍的抬起一双泪眼往门口看去,刚刚还站在门口的身影早就不见了踪影。
心里面突然莫名其妙的失落了一下,还没来及搞懂为什么。
余光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军绿的身影,身旁的床铺凹下去一块,有人坐了下来。
在秦桑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新的一轮疼痛降临,酒精在她的伤口的碎肉里浸没,痛的她倒吸了好几口凉气,耳边有衣服布料摩擦的细微声音。
一股不属于自己的热量在夏季这个燥热的季节异常的明显,这是属于男生的气息,滚烫里却夹杂着一股清新的味道,淡淡的,却很好闻。
又,有点勾人。
眼前忽然出现一抹迷彩色,身边的人将自己的手臂伸了过来。
秦桑移开了放在伤口上的注意力,转移到对方的手上。
手心宽大,骨节分明,指尖的指甲被修的干净整齐,比女生的手都要漂亮,赏心悦目。
“抓着吧。”
清冽的声音被微微的压低,是刻意的放轻了声音,话音里又有一丝的犹豫,似乎是不好意思。
然后秦桑就被疼痛吓得连忙抱住了身边人递过来的手臂,压根没有闲暇注意其他。
她把自己的脸埋在了手臂里,没有刚刚那么嚎了。
少了那么大威力的哭声,医务室里明显清净了不少。
女医生笑出了声:“还疼不疼?”
秦桑说话都是闷闷的,还呜咽了好几下:“好像,没那么疼了......”
女医生彻底乐了,眼角都笑出了鱼尾纹,恍然大悟的明白了一个道理:
“小同学,原来你和疼痛之间,就差了一个男朋友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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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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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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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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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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