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什么不让我们进去!那是我们自己的轻甲!”
“我要开机甲回家,别拦着我们!”
汹涌的人群前端,韦里正张开手臂,正焦头烂额地企图拦住愤怒的乘客们。埃伦拉着艾丽进去,与韦里简短打了个招呼后,转头沉声对众人说:“现在救援队还没来,大家如果开轻甲擅自进入太空,很可能会被驾驶室的歹徒们锁定然后击落。太危险了,你们要再等一等。”
他们刚在中央餐厅救过所有人的命,大家不仅迟疑了一下。
但人群中忽然冒出了句质问:“你凭什么拦着我们!”
“你们几个不会也是歹徒吧?!”
埃伦冷笑了声,已经不想回答。韦里大怒:“我要是歹徒现在立马就让你们开轻甲去送死!还在这儿费什么口舌?”
“那可不一定!”
人群再次汹涌了起来。
艾丽被埃伦护在怀里,身材矮小的姑娘被人群挤得喘不过来气,伸着脖子虚弱地喊:“我、我们都是星际皇家学院的学生,请大家相信我们……”
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愤怒中,根本没人听她的话。
就在此时,忽然从人堆里挤出来了两个人。韦里定睛一看,竟赫然是裴云和司徒。
韦里顿时大喜,喊道:“会长你没事!元燿他人呢——”
裴云二话不说,夺过司徒的激光枪,抬手对着不远处廊顶的水晶灯就是一枪!灯链断裂,水晶灯轰然掉落,玻璃灯管在大理石地板上摔了个粉碎,发出一串刺耳的碎裂声。
所有人都被吓傻了。
方才还滔滔不绝的乘客们都像被捏住了脖子的鸭,空张着嘴却聒噪不出来了。韦里震惊地看着裴云,更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Χiυmъ.cοΜ
裴云平静把枪扔还给了司徒,迅速说:“我们几个是星际皇家学院的学生。在没有政府军和救援队的情况下,我们几个有知识和能力可以保护大家,直到救援来临。”
说完他再不看众人一眼,用力推开了停机坪的门。
“埃伦。”他示意埃伦跟自己过来。
门外立刻有人又不乐意了:“刚才不是说现在不能开机甲出去吗?怎么到你这又例外了?”
裴云回头看了他一眼:“我能驾驶机甲在空中连做12个圆周高速旋转,你能吗?”
没人能。
自然也没人敢再放一个屁。
“埃伦,你和司徒开元燿的机甲,我开尤毕。”裴云步履匆匆,一刻不停地交代,“外面可能有在盘旋的敌机,小心回避。”
埃伦答应了声,却听司徒说:“我和裴云一起吧,可以互相照应下。”
裴云匆匆登上了自己的轻甲,没有反对。
机甲中柔和的浅蓝色灯光亮起,慵懒的男声响起,似刚从悠长的午睡中醒来:“会长,有人屏蔽了网络,我感觉我瞎了很长一段时间。”
裴云在机甲中央站定,伸出双手冷冷地道:“现在是报仇的时候了。”
一套荧光的悬浮手势操作系统骤然出现在他面前,裴云五指收缩,拉着操纵杆骤然一倾,机身顿时以一个极危险的仰角极速冲入了起飞轨道!
尤毕吹了个长长的口哨:“好爽。”
环形屏上银光一闪而过,下一秒无尽黑暗的宇宙已经将他们包围。裴云瞥了一眼,埃伦驾驶着烛照也跟了上来。
“扫描空域。”
“空域正在扫描中……会长,您还没向我介绍这位尊贵的客人呢?”
“这位是司徒先生。”裴云简洁说,“武器解锁预备。”
“预备就绪。司徒先生,晚上好。”
司徒悠闲地在机甲内溜达,毫无紧张情绪,简直像是在参观朋友家,闻言笑说:“你好。裴云,这个机甲核的人工智能水平真的很高。”
“司徒先生,请不要叫我机甲核。”尤毕彬彬有礼地说,“就算没有实体,但我也比大部分人类男性都浪漫有情调……会长,附近空域扫描到一艘轻甲,坐标【435,17,266】。是否锁定?”
“锁定。”
裴云浅棕色的眼睛在浅蓝的灯光下微微闪烁,仿佛千里冻河上漂浮的冰凌。
“发射追踪弹。”
尤毕笑了:“我喜欢一上来就玩大的。”
轻甲腹部悄无声息地开了,黑如永夜的深空中银亮的导弹一闪而过,而轻甲速度更快,追随着导弹极速而去。实体化为了虚影,如过隙而走的白色神驹。
尤毕与烛照追着导弹,一个俯冲跃过了白色恋人号像岛屿般硕大的侧翼,眼前骤然开阔,果见追踪弹正与一艘轻甲极速周旋。
追踪弹一旦锁定目标,除非击中不然不会取消追踪。而那轻甲里的驾驶员竟然水平超群,上下翻滚以极致的角度回避着,趁追踪弹比它慢的那0.5秒开火射击。
无声的宇宙深处骤然亮起一团刺目的火焰,追踪弹爆炸产生的白金光芒差点刺瞎所有人的眼睛,想必爆炸中心的那艘敌机也不例外。
而烛照趁着这转瞬即逝的时机,毫不犹豫地冲入了火光深处,直接向敌机开火。
那驾驶员反应真是快,竟然又一个仰飞避开了,只被擦到了侧翼。
裴云低低哼了声。
司徒注意到了他的异样:“怎么了?”
“这些歹徒,经过专业的驾驶训练。”裴云淡淡地说,“需要好好调查下他们的来路。”
在星际皇家学院,驾驶是必修课,但却不是裴云的专长。他知道埃伦足够应付这一架敌机,便自己调转机身仔细搜寻起了元燿的身影。
他猜测当时在出风口附近,元燿应该是自己解开了安全绳,在万分之一秒藏入了某个缝隙躲过了轰炸。
肯定是这样。
如果不是这样……
他不敢去想其他的可能性。
裴云驾驶着尤毕在出风口附近细细搜索,然而尤毕毕竟不是专业的搜救机,没有配备红外生命探测,在茫茫漆黑的太空里找起一个小小的人影实在太过困难。
裴云的额头已经冒出了细细的冷汗。他们当时进入太空时配备的呼吸面罩,只够支撑一个小时的氧气供给,算算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近五十分钟。
还有十分钟。如果他再找不到元燿,那元燿很可能就会面临窒息的危险。
心中有一万种可怕的猜想在盘旋,但裴云努力稳住心神,仔细分析起来。
如果元燿没有在轰炸中受伤,那他肯定会设法回到白色恋人号内部。出风口附近因轰炸漂浮着太多碎片,对毫无防护的元燿来说极其危险,他无法从通风口内进入。
如此一来,他应该会寻找其他的紧急出入口。
想到这里,裴云猛地压低机身,向白色恋人号的机底驶去。
轻甲的探照灯一寸寸扫过银色的机壁,然而太空的黑暗无时无刻不在吞噬着这一缕微渺的光线,他们就像航行在深邃的海底。
“会长。”尤毕忽然出声,“前方三点方向,似乎有人。”
裴云立刻停下:“放大图像。”
环形屏上的图像被放大了五十倍,裴云一眼就看到一条狭长的缝隙中似乎的确有人影在。然而那道缝隙太深太黑,他也无法判定那是不是元燿。
“就近停靠。”裴云果断道,“我下去看看。”
尤毕贴着那条缝隙外停了下来。裴云绑上安全绳,取下两幅呼吸面罩,回头对司徒说:“司徒先生,如果我走这段时间有任何紧急情况——”
“放心。”司徒笑眯眯地说,“我会拉你上来的。”
裴云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打开了舱门。
以一个标准的鱼跃进入太空,裴云借力把住了白色恋人号的机壁,像壁虎一样向缝隙深处靠近。很快他就看到了黑暗深处的一个人影,正无意识底漂浮在半空中,似乎已经昏过去了。裴云心中狂跳,正想靠近,忽觉手上一凉似有什么东西沾到了指尖。
入手粘腻。是血!
裴云猛地向前一扑,一把抓住了那漂浮着的人影转了过来。
元燿苍白的脸暴露在了微渺的光线之下。
他双目紧闭,嘴唇青白还在微微颤抖,似乎是窒息所致。裴云匆忙将带来的呼吸面罩换下来,把新的戴在了他脸上。
有了充足的氧气,元燿像溺水的鱼般猛地抽搐了一下,但却还没有醒来。裴云匆匆一摸,这才发现他后背有一条几乎横亘肩颈的割裂伤,正在疯狂出血,外翻的血肉都已经坏死。
应该是刚才被敌机攻击时,被飞裂出来的□□给割伤的。
裴云的心猛地一沉。
他用安全绳紧紧把元燿和自己绑在一起,转身就要往回。
就在此时,周遭的空气忽然猛地一震,连带着白色恋人号的机身也抖动了下。
裴云重重撞在了机壁上。这种震动他并不陌生,这是机甲跃迁至这个空域时带来的能量波动。
难道是救援队来了?
然而还不及他稳住身形继续往外爬,忽觉他所处的这条缝隙忽然开始改变了角度。
他本来是90度直立在这个缝隙中的,但现在却整个人渐渐横了过来——这是白色恋人号在改变角度,应该是中控室的歹徒察觉到了救援队跳跃进来后打算跑!
然而大型民用机甲飞行的速度缓慢,裴云还有时间。他一把抓住安全绳,脚蹬在缝隙两侧,努力向外爬去。眼看着尤毕的探照灯光就在前方,忽然眼前巨大的黑影一闪而过,一股强悍的力量拽着裴云猛地往外一扯,裴云立刻滑落出了缝隙之外。
强大的力扯着裴云在空中连转了几圈,他喘息着侧头一看,缠住安全绳的竟是一条钢筋,应该是哪里爆炸产生的。而不远处,还有不少碎片物正急速向他们飘来。
裴云咬牙,拽着安全绳用力向上一蹬,手抓住了那条钢筋。他尝试着想把安全绳从钢筋上脱离开,然而钢筋太长,断面又粗糙锋利,裴云拉扯了几下后安全绳竟出现了一小段裂痕。
裴云猛地喘了口气,抬头看了看自己的轻甲。
尤毕正漂浮在他上方几十米的地方,舱门也依旧开着。其实现在只要尤毕飞低一些,他就能立刻进入机舱脱险。
然而没有。尤毕依旧静静地停在原地,里面的人似乎看不到他的险境。
耳后忽然有凉意袭来,裴云搂住元燿猛地一附身,一块碎片物擦着他们的头顶飞了过去。此时他怀中的元燿呼吸再次急促起来,伤口依旧在出血,他们周围已经漂浮满了细密的血珠。
情形已经刻不容缓。
裴云当机立断,学元燿之前的方法解开了锁扣,又将裂开的安全绳扯断,终于壮士断腕般地挣脱了钢筋,但也同时失去了唯一的保护。
他用力一蹬,单手抱紧元燿,借力一把抓住了上面半截的安全绳,奋力向上爬去。
【尤毕!尤毕!】他尝试通过通讯呼叫自己的轻甲。
然而无人应答。
太空中就算没有重力,裴云一手抱着个八十多公斤的大男人,只凭一只手往上攀爬也是非常困难的,何况不停还有向他们飞来的碎片物。
裴云拽着安全绳的那只手青筋暴凸,指骨发白,额发已经湿透。他像被一根细细蛛丝吊在了悬崖边上,狼狈又绝望,命悬一线,只能挣扎向上。
终于,机舱口出现在了他眼前。裴云用力一攀,手堪堪把住了机舱的门边。这下像落水的人摸到了岸边的礁石,他终于长长松了口气。
他缓了下,正想用最后一分力气把元燿推进机舱,尤毕毫无预兆地动了!轻甲猛地向前窜去,而裴云措不及防,整个人被狠狠甩入了太空之中!
那一瞬间的失重感呼啸着吞噬了裴云。他瞪大了眼睛,眼前的画面似在慢放,他生生看着自己的指尖滑落了舱门,下意识地回手去抓安全绳却又抓了个空。
而他,和元燿,正无力地向漆黑无底的宇宙深处跌去。
这是所有航空人最深的恐惧,绳索断裂,机甲失灵,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光明渐渐远去,而自己漂浮着被黑暗一寸寸吞没。
宇宙巨兽的口,正在渺小如蚁的他们头顶,缓缓闭合。
在那短短的十几秒内,裴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的。
他的四肢都僵硬了,唯有手还下意识地搂着元燿,呆滞的脑海中划过一句话:
难道,难道要在这里……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明亮刺破了黑暗。裴云猝然抬头,却见一艘陌生的轻甲从头顶中俯冲而下,在他面前骤然停下。舱门大开,裴云来不及细想,下意识地便向那唯一的光明处挣扎而去。
一只手擒住了他的手腕,把他用力拉入了机舱。
双脚接触到地面的那一刻,裴云“扑通”一声跌倒,四肢微微发抖。黑暗,宇宙那能吞噬一切的可怕黑暗还笼罩着他,他跪在地上急促地喘息着,无法做任何事情。
有人扯掉了他的呼吸面罩,双手抬起他的脸,急促地呼喊着他的名字。
裴云放大失焦的瞳孔茫然地看着前方,良久之后,声音和视觉才再次与脑神经连通。
而他认出了面前那张熟悉的面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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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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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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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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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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