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里手指间行云流水般洗着牌,目光暗自扫视了一圈:嗯不错,裴云和元燿坐在一起,更方便他操作。这个局里应该没什么高手,他出千的难度应该也不会太大。
其实他要做的很简单,只要保证自己抽到鬼牌,然后安排裴云和元燿拿到固定的数字就好了。
这点小事儿,还难得到他这个小赌神吗?韦里在心中得意地哼笑一声,用中指和拇指切了个牌,笑着问大家:“国王游戏还有不会玩的吗?需不需要我再解释一下规则?”
“不用啦。”有个女生笑嘻嘻地说,“但是不要提太出格的要求哦。”
韦里哈哈一笑保证:“不会不会。”
当然会。只是不会对你提而已。
他数了十五张数字牌和一张鬼牌出来,按自己的方式打乱顺序后,摊在掌心问:“谁想先抽啊?”
别管谁先抽,鬼牌一定是我拿到。
几个女生嘻嘻哈哈地嘀咕了一阵,兴奋地起哄:“司徒哥哥先抽吧!”
司徒闲散地靠在沙发上,闻言微微一笑,伸手随便摸了一张,瞥了眼后挑了挑眉。
“哇,司徒哥哥,抽到什么牌了?”
司徒笑道:“我——”
“哎,”韦里抢着打断了他,“拿到什么牌不能说的啊。”
这人到底会不会玩?
谁知司徒含笑,修长的二指夹着薄薄的纸牌一转,将牌面露给了众人:咧着血红嘴唇的小丑桀桀大笑,手舞足蹈,似在嘲笑着什么人。
“哇!”女孩惊叹,“第一张就抽到了鬼牌啊!”
卡座里一片兴奋的低喃,唯有韦里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那张凭空出世的鬼牌,嘴唇微微嗫嚅了下。
这怎么可能,以他的安排,最后拿到鬼牌的应该是他自己才对。难道,难道刚才洗牌的时候失手了?不可能,刚才他的手感很好,指尖切过牌面时准确踏实的触感仿佛还在,但怎么——
恍惚失措间,韦里的目光往上飘去,倏忽间对上了一双狐狸眼。
酒廊内斑驳华贵的灯光铺洒在纸醉金迷之上,金丝边镜片上应着迷离的觥筹交错。而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却分外清醒,甚至有几分凉意,像一条盘踞在饕餮旁的巨蟒,正懒洋洋地吐着信子抬起了头。
似注意到韦里的目光,那双狐狸眼一眯,不急不慢地冲他露出了个笑来。
韦里背后的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愣着干嘛啊?”韦里身边的女孩子捅了捅他,“继续发牌啊。”
“哦哦……”
一圈牌很快就抽完了。韦里冷汗淋漓地攥着自己的牌,呆呆地坐着。往日他上牌桌,都感觉面前是一潭浅浅的清水,里面鱼虾具现;而现在,他面对的却仿佛是一潭浑浊的深渊,什么都看不清楚,他自己也像是一条小鱼,已经成为了捕食者的猎物。
他已经彻底失去了对这场牌局的掌控力。
埃伦就坐在他旁边,趁着周围嘈杂靠过来轻声问:“怎么回事?”
韦里摇摇头,勉强笑了下:“没事儿,下、下一局再说。”
刚才,应该只是他碰巧失手了吧。
有人提醒:“国王,该点人执行任务啦。”
“是啊。”司徒笑着放下了自己的酒杯。
他不紧不慢地卷起了袖子,伸手拿过了一个啤酒杯,往里面倒满了啤酒,又倒了一shot杯的伏特加。知道怎么玩儿的人,已经开始起哄。
“3号和11号,”他从容地微笑,“一口闷。”
11号!韦里猛地看了眼自己的号码牌,就是11号!
等一下,有这么巧的吗?司徒随便点了个人,就恰巧点到了自己头上?他悄悄抬眼看了下司徒,可司徒却并没表现出什么异样,只是含笑在鼓励那个3号的女孩子。
“不会喝就少喝点吧。”司徒柔声安慰那个女孩子,“你们俩分着把这杯喝完就行。”
3号楚楚可怜地看向韦里,撇嘴:“我不太会喝……”
韦里心都苦了,他该怎么说?他还能怎么说?他当然只能说——
“没事儿,我替你喝了。”他勉强笑着。
司徒嘴边的酒窝更深了,他二指一松,盛满伏特加的shot杯“扑通”掉入了啤酒中,泡沫沸腾而起“乎”地满出了杯子。
“很绅士。”他把一满杯的酒递给了韦里,语含夸赞。
韦里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在众人起哄的叫声中,一仰头干完了整杯的啤酒对伏特加。酒精的刺激如电流般瞬间冲上了他的脑袋,压缩着他的神经,鼓动着他的心脏。
他暗暗出了口气,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维持着清醒。
这时他的个人终端一响,一条来自元燿的信息跳了出来:【怎么回事儿?】
韦里趁着众人还在嬉闹,迅速回复:【不知道老大,那个叫司徒的好像有点儿不对劲……】
远远的,坐在卡座另一端的元燿深深皱起了眉头。
【什么意思?怎么不对劲?】
韦里打了几个字,又删掉了,改口说:【没事,让我再试一局。】
“再来再来,我要报仇雪恨!”韦里笑着扬声,重新开始洗牌,“我就不信了,这次拿不到国王!”
洗牌的过程中,他一直在悄悄看着司徒,但见司徒闲适地一边喝酒,一边在和身旁的姑娘亲密地咬耳朵,连半个眼风都没分给他。暗自放了一点心,他的手指飞快扫过每张纸牌的边缘,再次确认了一遍每张牌的位置。
准确无误。
这次他长了个心眼,没让司徒先抽,而是递给了旁边的女孩子。一轮下来,韦里的心砰砰直跳,手捻着牌边缘微微掀起一个角来——
昏黄的灯光下,笑容诡异的小丑正与他对视。
猛地松了口气后,韦里大笑着把鬼牌往桌上一拍,趾高气扬道:“来来来,7号用牙帮9号把上衣扣子揭开!”
女孩子们娇笑着惊呼,不情愿地埋怨着:“干嘛啊,刚才不是说好不要玩太大的吗……”
韦里才懒得理他们,一连串地催促着:“快点快点,7号和9号是谁啊!”
众人面面相觑,此时裴云忽然微微欠身,把一张牌放到了桌面上,无奈笑道:“我是9号。”xǐυmь.℃òm
稳了!韦里大喜,扭头去看元燿,却见元燿正用吃人一样的眼神瞪着自己。
“又这么巧啊……”
韦里和元燿猛地扭过了头。
司徒坐在真皮沙发的深处,似笑非笑地看着众人。高背椅子在他身上投下了浓厚的阴影,唯一反光的是那条细细的银链,和链子底端的小钻石。他像一只盘踞在洞穴深处的猛兽,戏弄似地看着外面的一群鹌鹑。
他不急不缓地抬手,一张牌被他送出了黑暗。
白底的卡面上,鲜红地印着一个“7”。
“我是7号。”他声音含笑。
韦里心里猛地一空,像是从云端一脚跌落,还没来得及细想,元燿已猛地站起了身。
司徒眼风一转,看向了元燿。两人一站一坐,一明一暗,无声却紧迫地盯视着对方。空气中的气氛似有根越拉越紧的弓弦,再多一分力,就要骤然崩断。
“不过……”司徒忽然懒懒地开口了,“我上周拔牙了,口腔里有点疼,能不能换个任务执行?”
韦里一身虚汗,赶紧说:“可以可以。那、那你俩喝一杯得了。”
卡座里一片嘘声,似乎觉得这任务太没劲。元燿还要再说什么,却被裴云给拦住了。
“我敬司徒先生一杯吧。”裴云面色平静,倒了两杯伏特加,和司徒一饮而尽。
韦里已经彻底明白了这个司徒是比他还高阶的玩牌高手,自己根本玩不过他,正犹豫要不要找个借口提前结束牌局,却忽听裴云开口了。
“我来洗牌吧。”
裴云探身,拿过了那叠牌。他晚上穿了件宽松的条纹衬衫,伸手时露出了清瘦秀气的手腕骨。他的手指十分细长,跟司徒的手有几分相似,当他转牌时便有种优雅的美感。
韦里背后的冷汗未干,刚想阻止裴云,却见他二指捏着牌的边缘轻轻一弹,一叠牌便如飞鸽般从左手落入了右手。紧接着细长的指尖交错,将牌切为三叠、两叠、五叠,纸牌如开花般在双手间来回游走,动作流畅轻盈却又十分娴熟。
韦里瞳孔一缩,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他认出了,那是一手极为高阶的五段式切牌法。
最后他将牌合为一叠,拇指一搓数出十五张牌,手一抹平摊在了桌上。
“拿牌了。”他抬头,微微一笑。
桌上的众人被他的炫技这幅,纷纷鼓起掌来。元燿深深看了他一眼,率先摸了张牌拿在手里,其他众人也依次来摸牌。
最后,桌上还剩下三张牌,里面应该有一张鬼牌和两张数字牌。裴云伸手过去,刚挨上了一张牌的下边缘,便有另一只手伸过来摁住了同一张牌的上缘。
裴云抬头,双目恰巧对上了一双狐狸眼。
他和司徒隔着半张桌子和一张纸牌,无声对视着,目光中不知交换着怎样的信息。短暂的一瞬后,司徒忽然扬唇一笑,伸手拿走了另一张牌。
裴云收回手,看也不看就将手中的牌往桌上一放。
果然那是一张鬼牌。
卡座上,元燿、埃伦和韦里的目光同时一沉,而其他人却不知道方才的暗流涌动,笑着催促裴云赶紧点人执行任务。
“好吧好吧。”裴云笑着摆摆手,“那就一号和十二号叼着一张牌,保持十秒吧。”
他身边的元燿忽然动作一僵,抬手亮出了一张牌——竟然是十二号。
裴云也愣了,他刚才只用心算了鬼牌是哪一张,点的号码也只是随口一说,谁能想到元燿竟然会中招?
短暂的一瞬间,他心里竟然冒出个极为幼稚的想法,带着些许的后悔:早知道刚才元燿会抽到,就不指定两个人一起叼牌了。
但他也不是玩不起的人,想法一闪而过后便笑问众人:“一号呢?在哪里?”
然而卡座上的所有人面面相觑,竟纷纷摇了摇头。
桌上还有一张扣放着的牌。
裴云愣了。他的心率上一刻还十分平缓,下一秒便骤然狂飙,像搭上了云霄飞车般直冲天空。心跳快得他都有点恶心了,喉头也有些梗塞,呆呆地看着桌上的那张牌竟忘了去翻。
还是元燿默默地伸出手去,将那张牌翻了过来。
露出了一个鲜红的数字1。
似乎有人大笑着开始起哄,又似乎有人拍起了桌子,背景中隐约还回荡着蓝调,低沉而又充满暧昧。但这所有的声音,都像是山崖那边传来的遥远回声,听不真切。裴云只能清晰地听到自己的胸膛内,那剧烈而又清晰的鼓动。
咚,咚,咚。
元燿抬手将那张牌叼在口中,转过了头。酒廊内华美却幽暗的灯光与他十分相宜,此时雕刻着他的五官,衬得他眉峰俊俏,鼻梁挺直,深邃眉骨下的双眼像深海中张开的一张网。如果有什么东西能同时用幽深和明亮来形容,那一定是这双眼睛。
在一片嘈杂叫闹中,英俊的少年叼着扑克牌微微倾身,霸道地将牌的另一头轻轻触在面前青年的嘴唇上。
似在邀请,却不容拒绝。
裴云浑身血液都似在逆流,方才洗牌时稳如泰山的双手此时竟在微微发抖。然而还不等他有下一刻反应,元燿已抬手揽住了他的后脑,轻轻一带。
当元燿五指插入他脑后的发丝时,裴云的心神都震动起来,嘴唇下意识开了一条缝隙。而元燿抓住这一瞬间,往前一送,扑克牌的边缘便顶入了裴云的唇齿之间。
那一刻他们仿佛同时埋头潜入了一片深海,周遭的人声景色褪去,只余近在咫尺的彼此存在。他们的呼吸那么近,喷洒在对方的唇上鼻尖,那么炙热,像两条搁浅的鱼相濡以沫。
裴云觉得自己脑子里有一锅热水在烧,整个人一片空白。他克制不住地发抖,战栗似乎通过那张薄薄的纸牌传递给了元燿,连带着元燿扣在他脑后的那只手也颤抖了起来……
十秒钟,似乎只有十秒那么长。
却又似乎有一个世纪。
当他们微微向后放开彼此时,已恍然忘记了自己身处何地,正在做什么。
那张牌掉落在他们之间。
而他们轻轻喘息着,凝视着彼此,目光炙热又冲动,似乎都在回味着方才那短短的一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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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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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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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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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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