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一步登天近在咫尺，却仍旧关心别人。姜松灵心道，莫公眼光果然毒辣，吴家家风刚直，值当结交。
她连忙摆手让敏娘安心，“我朝科举实行‘糊名制’，就是主考官和阅卷官也不知道每张卷子是谁的，太子殿下又派了亲信每场核查，就是为了维护科举公正。郎君要是这几天受了气，你劝几句就罢了，无需忧心。”若是与顾荀若见上一面就能考中，府门怕是都要被踏破。
可这几日，郁府门口冷清的很。这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开科举，考中的学子往后也是为太子殿下服务，实在没必要这时候拜访郁府。第一，目标太大，惹人眼；第二则是，谁也不清楚今日拜访了郁府，明日会不会被告到太子殿下案前。不如去尚书省门口蹲着，盼着高中后搏一个前程。
敏娘这才安心，拉着姜松灵又说了许多女儿家话，直到吴修齐同手同脚走出姜记，敏娘匆匆跟上。
“瞧那个呆郎君，被先生吓得不会走路了。”姜松灵一看，可不是，连书卷都落在桌上忘记带上。她拉过竹香，嘱咐她明早打听清楚敏娘住处，将书卷送回，这才坐回顾荀若对面。
“怎么样？”她问的是吴修齐。
“心性尚且需要磨砺。”一到说正事，顾荀若又恢复了那股清冷味，如今姜松灵也算习惯了他脾性，并不追问。她今日之举不过是想让吴修齐安心备考，无愧自己的寒窗苦读。至于能否高中，各看本事。
两人又说了会话，春闱在即，下一次再见，便是大婚。
***
平元十七年五月初六
新酿酒，旋裁衣。正是昏男嫁女时。①
京城迎来了难得的艳阳天，即使姜松灵早早起床梳妆，也未感到一丝凉意。
梳妆的喜娘都是太子殿下赐下，在姜松灵看来繁复复杂的发髻妆容，到了喜娘也变得简单。公主下嫁自有一套标准，无论是发髻、珠钗、嫁衣都得按照礼制来，姜松灵只需要坐在榻上等着郎君来门口念催妆诗。
顾荀若做为太子太傅又是刚刚结束的春闱主考官，催妆诗自然是信手捏来。
诗到佳处，还有围观的小郎君拍手称赞。这楚越大婚礼节，的确有些偏袒顾荀若这样的文人。
“没想到看着古板的郁太傅，念起催妆诗倒是情意绵绵。阿灵，你可不能心软，一会的却扇诗得加点难度。”淼淼笑着嘱咐姜松灵。
“不心软。”姜松灵连连点头，非是不心软，实在是郁太傅念起情诗张口就来，惹得她脸颊都有些红，心脏更是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似是心有灵犀，姜松灵顺着屏风缝隙正对上门外顾荀若眼睛，四目相对，那双向来藏着无限温柔的眼睛此刻竟神奇的带了一丝急迫，她掩嘴偷笑，心里涌上一阵甜蜜。
虽说顾荀若的催妆诗念了一首又一首，可直到对上双眼，她才惊觉，自己真的要嫁人了。
另一边顾荀若换着花样念催妆诗，念完催妆诗又是却扇诗。只盼着用却扇诗打动姜松灵，毕竟纨扇覆面踏出闺阁，这迎亲第一步方才真正开始。
楚越的迎亲礼果然是个累人的活，等到姜松灵进了郁府正院，脑袋早就被压得昏昏沉沉。就连喜娘在她耳边说吉利话，她也没心思听，勉强靠着床闭目养神。
“珠钗粉状卸完，给阿灵端些温热吃食进来。”迷糊间，她听见顾荀若说话声。
“赵鸿达都准备着，这就端来。”又是竹香说话声，姜松灵忽然惊醒，只觉得脑袋刺刺的疼。她大婚的衣裳珠钗早被卸了，竹香正拿着湿帕子为她擦拭脸颊。见她醒了，笑呵呵说了几句吉祥话，接着道，“娘子刚才睡着了，先生让我们不要叫醒娘子。”
所以，洞房自然没人闹。姜松灵睡了小半个时辰才悠悠醒来。
她脸颊通红，简直想抓起被子直接埋住自己脑袋。
以往看电视剧，那些新嫁娘哪个不是盼着与夫君同床而坐，听喜娘说些吉祥话，望以后的日子长长久久。
可……可她竟然睡着了……
想到这，她的脸烧的更红。
顾荀若哪里不知道姜松灵心思，他伸手自然将人拉倒身边安抚，“你身体最重要，若是遗憾没走完礼，一会我们再让喜娘说一遍。”
哪能这么折腾，更何况从来没有说两遍的。
她又不是古代人，自然不在乎这样，只不过面上尴尬，现在也算缓过来了。
没一会儿，竹香端了些糕点进来。都是小孩手掌大小的精致点心，一口一口，不脏手。
顾荀若不让竹香服侍，自己端着碗碟坐到姜松灵身边，拈起一块糕点塞进姜松灵嘴里，“吃点吧，一会别没力气了。”
？？？
这话听着就不太对劲。
她拿眼神询问，只得到顾荀若温润无辜的笑容，好容易冷静下来的心脏又开始往外蹦跶，手心湿了一片。
堂堂新时代青年，她这会儿是不是太怂了。
“我力气大的很。”这灶房里颠锅拿勺，她从来不比男子差。可说完发现场合不对，慌忙摆手，“不是，不是力气大，我……就是……”
顾荀若望着眼前自己终于娶到身边的娘子，那颗终日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下，嘴角上扬安慰道，“阿灵别紧张，我温柔点。”说完，不顾姜松灵瞪得硕大一双眼，捞起人束在怀里，一手抱人在怀，一手放下床帐。
正是朝云，暮雨，只觉云雾缭绕，共赴巫山。
***
大龄单身郁太傅终于娶了美娇娘，太子殿下朱笔一挥给顾荀若放了长假。姜松灵和顾荀若差点生死相离，因着春闱又许久没说上话。顾荀若一休息，两人在府里过起了腻歪的生活。
其撒狗粮程度，让老管家觉得，府里再多一位小主子也快了。
春日渐暖，姜松灵身体越发结实起来，等到了五月下旬，已经能跑能跳。这回赵鸿达再也挡不住自个师父进灶房，姜松灵更是手痒的厉害，连着数天推出新菜，惹得姜记食肆外排起长队。
食肆火爆，姜松灵回主院的时间自然是越来越晚。顾荀若先是上门接，后来干脆打横抱走，这才没让这位新嫁娘做出睡在灶房的举动。
夜里，暖帐，顾荀若嗅着自家娘子颈间清香，闷闷道，“今日上朝，有五位三品郎君找我订姜记位置。”平日里，这些官员见到顾荀若只想躲远些，这位太子太傅最会套话，万一被顾荀若逮到哪处错误，这月底发俸禄又得少上一些。
可为了一口吃食，这几位今日硬是逮着他叨叨了一上午，说的他脑袋都痛，最后还是太子殿下的传召救了他。
姜松灵望着他，并不相信，“真的？”他会害怕这些？他可最擅长这样。姜松灵根本不信，顾荀若见自己如今再难骗到自家娘子，这心里也不知是该开心还是遗憾，他捧着姜松灵发丝把玩，语气里带了点委屈，“阿灵，你许久没陪我了。”琇書蛧
“我的阿灵如今可比我这太傅还忙。”
这倒是实话。
楚越上早朝已经很早，可姜松灵比顾荀若还早。顾荀若起床时，姜松灵已不在，而晚上，更是等到府中掌灯，他才能接回姜松灵。
他一方面担忧阿灵身体吃不消，一方面倒的确是想姜松灵。
姜松灵哪里不知道对方想法，她也知道自己身体情况，不敢长久这么熬下去，“你上次不是说殿下允了你入秋陪我南下吗？”
顾荀若在知道姜松灵冬日要南下后，第一时间找了太子殿下要假期。所幸太子尚未登基，顾荀若如今离京方便。姜松灵计划着秋日下江南，这几日才铆足劲多开发些新菜，想着一整个冬日怕是都要在南方度过。
“等我们南下，姜记只剩赵鸿达和竹香，我这个做师父的，自然要留些新菜。阿若，再许我一个月，等秋后，整个冬天我都陪你好不好。”
对着那双盈满爱意的眼神，顾荀若哪里会说一句否。
自然是点头应诺。
“那阿灵可要整个冬日都陪我。”
“嗯。到那时，白天，我们就去书院寻人赏雪对诗，夜里，我们就在屋里煮茶吃锅子。好不好？”
“好，你说的都好。”
冬日小酌，酒至微醺，爱人在侧，足矣。
【完】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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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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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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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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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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