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婚姻就要过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莫家乃书香门第,苏淼淼想要嫁入莫家,还需要换个身份。”顾荀若从前吃饭也讲究饭不言寝不语,可自从尝到姜松灵厨艺,他似乎也习惯在休憩吃饭时与姜松灵谈心。
只是,在外人面前,他依旧是那个克己守礼,宴席上甚少伸筷子的顾荀若。
姜松灵今日竟然又做了碧螺虾仁,顾荀若夹了一颗虾仁送人口中,果然和船上那碟碧螺虾仁一样的口味。只是,这次的虾仁肉质更加饱满,一口咬下,竟感觉虾仁要爆出满口汁水。
他告诉姜松灵,“当年在扬州无意中救下苏淼淼,她自愿入翡惟阁收集情报,要求便是离开之时答应她一个要求。几日前,她找到我,要求便是如果莫三答应娶她,就帮助她可以顺利嫁入莫家。”
姜松灵转念一想,立刻明白,“所以,所谓的嫁人就是苏淼淼试探莫三的办法?”
顾荀若点点头,并不做评价。他后来答应了苏淼淼的条件,只是莫家三郎真心想要求娶的姑娘,其实根本无需他帮助。莫三总是将自己美好的一面放在苏淼淼面前,才让苏淼淼忽视了莫三在朝堂的那些手段。
想到这,顾荀若忍不住去瞧正专心啃羊肋骨的姜松灵。
他又有什么立场去说莫三呢?阿灵怕是到现在还以为,郁太傅是一位温润善良又瘦弱的书生。可是,他自幼就善于揣摩人心,辅教太子时趁机布下情报网监听楚越,想要得到的从来都是步步为营,策无遗算。
也许是自小人心见多了,依附在不同人身边活着,他看似好相处,却难得有人让他真正入心。莫舟算一个,姜松灵是第二个。
思及此,他的眼神越发深情与专注。
姜松灵被这道视线盯着,连手里的羊肋骨都不香了。囫囵吞枣般咽下嘴里的羊肉,又拿湿帕子擦了三遍嘴角,仍旧不放心的问,“我脸上有辣椒粉吗?”
顾荀若根本没考虑为什么话题会转到辣椒粉上面,他的目光扫过姜松灵细如凝脂的皮肤。这个时节,虽然傍晚室外凉爽,但灶房里不透风,越发闷热,几缕被汗打湿的发丝贴在姜松灵脸颊两侧,两腮上还有尚未擦干净的几点辣椒粉。
兴许是因为刚吃了辣椒,姜松灵脸颊透着红晕,原本颜色有些暗淡的嘴唇如同涂了口脂,露出几分风情。若说那些世家贵女是不食人间烟火般的美丽,姜松灵的美,却仿佛藏在烟火里,站在炊烟下,是让他此刻心跳徒然加速的无垢之美。
“阿灵……”
?
姜松灵抬眼见顾荀若神情怪怪的,正要询问,顾荀若躬身越过食案,拿湿帕子在她嘴角清点,无奈道,“你的辣椒粉还在脸上。”姜松灵的脸猛的一红,她赶忙起身走到柜台后。这里有一面铜镜,她对着铜镜一面打理自己槽糕的形象,一面悄悄拿凉透的水扑打在脸上降温。
她的这些小动作全部落入了顾荀若眼中,他的脸上悄然划过一丝苦笑。刚刚,只是差一点,他就脱口而出,想要求娶她。顾荀若闭上双眼,可他终究是忍住了,在局势未定前,只要姜松灵还不是他名义上的夫人,她就还有一条退路。
可是这种感觉实在是难熬,他恨不得早早将眼前的人娶回家,才好日日见到阿灵。wWW.ΧìǔΜЬ.CǒΜ
可如今,便是请媒人提亲,他也做不到。
顾荀若这边噼里啪啦一顿脑补,差点就三书六礼,祭天拜祖,洞房花烛一溜烟想完。
姜松灵仍旧不紧不慢的在铜镜前擦脸,一边琢磨自己最近皮肤似乎变润了,一边又和顾荀若说自己的开张计划。
“阿卉说三天后是好日子,我准备那天开张。开始就卖糕饼,等立夏后再添饮子。”立夏后,天气就开始热了,室外晒着昏沉,室内又闷热。到时候她就在铺子外支一个棚子,卖些饮子和夏日消暑小食。姜松灵说到这一顿,问道,“扬州城可以支棚子吗?巡城的侍卫应该不管这些吧。”
楚越朝律法上虽未严明食肆、茶肆外不允许支棚子,但各地府衙管理又有不同。天子脚下京城各坊市,皆是不允许在户外支棚子。扬州城水路贸易繁盛,常有货船上来的胡商沿街贩卖杂货,为了促进贸易,对于支棚子这事,巡城的侍卫很少管。
“不管,只是需不影响他人。”
姜松灵得到满意的答案,心情越发愉悦。
顾荀若又与她说起太子之事,先前莫三去灶房找姜松灵时,他就是在思考这事。
这是顾荀若第一次如此正式同她说朝堂之事,先前在信里,他也不过一句话带过。
“当朝皇太子云拂月乃皇后所出,只是皇后到底没等到好日子,楚越尚未立国便去了。平元十年,我不过刚过冠礼,陛下便立我为太子太傅,辅教太子,刚开始不过是给郁家的一份‘荣誉’。平元十三年,北鲁侵犯楚越边境,我随十五岁的太子领兵抵抗北鲁,逼的北鲁让三城求和。”
也是自那场战役之后,郁清这位太子太傅才悄然出现在朝堂中。
太子云拂月本该在与北鲁战役后彻底收拢人心,可北鲁求和的文书还未送到京城,就有人上奏太子勾连北鲁,紧接着一连串证据就被呈上建平帝的案头。接着便是太子被废,郁清受牵连入大理寺。
“有人陷害太子,”这事只要细细一琢磨就能明白,可建平帝却废了太子,将郁清打入大理寺。姜松灵支棱着脑袋,“可太子在皇宫仍旧能将竹香送出宫,你如今也能平安待在扬州。”
这说明?
“陛下想顺水推舟?”把楚越朝堂的水彻底搅浑了,那些藏在污垢里的鱼才敢游出来。
顾荀若忍不住为姜松灵鼓掌,她几乎已经猜到了所有的事。
“所以,齐王和陈王不过是被陛下当成了磨刀石?”竟拿亲生儿子给太子做踏板,怨不得齐王和陈王纷纷想要拉拢阿若,怕是太子复位那一日,这齐王和陈王也有大动作。
但姜松灵只猜对了一半,这不仅是陛下给太子的磋磨,也是给顾荀若的一个选择。只不过,最初他选择了局中局假死,而如今,他选择了陛下希望他选择的答案。
“太子,又是什么样的人呢?”
“从前勤思好学,又贪嘴嗜辣,但如今可能终于在冷宫里长大了吧。”
若是竹香略有心计,这枚暗钉就算埋成功了。
姜松灵叹气,男人和女人有时的思路果然不一样。她在考虑竹香的事,而顾荀若则在感叹太子成长了。
可他们的想法又何止隔着男女,更隔着一个时空的距离。
今天发生的事实在是有些多,姜松灵忍不住揉了揉太阳穴,“竹香还是留在我这里吧。”
顾荀若无所谓,又是嘱咐姜松灵有事可以去南门街寻他。
“说起来,我和阿灵院子隔着几户差点儿背靠背呢。”
南门街和南孤巷本就并行,只不过一条是宽阔的长街,而南孤巷是弯弯曲曲的小道。顾荀若租下的院子刚好就在街尾后几户,若是有武艺的人在房顶奔走,从姜松灵铺子到顾荀若住的屋不过半盏茶来回。
姜松灵顿时明白自己这租铺子又是被安排了,秀丽的柳叶眉拧起一个弧度,“原本还担忧郁太傅事务繁忙,饮食不安,想要做些糕饼甜品送去,现在看…还是算了吧…”
???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好痛…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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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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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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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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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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