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进忠的干儿子刘二虎看着刚刚行凶杀人的干爹,话都说不利索了。
刘进忠狠狠瞪了他一眼,“老子杀个人还用得着你管?”
“不,不,不......”刘二虎哪儿敢管他干爹杀人?他又不是刘进忠的亲儿子,真把这便宜爹惹恼了,就该他挨刀子了!但是这刘把总有些话还是得和干爹说啊!
“干,干爹,他是东莞镇虎门协的炮队把总......”
“老子会和东莞张国勋解释的!”刘进忠哼了一声道,“谅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那,那现在怎么办?”刘把总看着管杀不管埋的刘进忠问,“干爹,东莞镇来的炮手中就属他和一个名叫崔六的手艺最好。那崔六在北溪河北的炮垒中,现在下落不明......”
一共就俩手艺好的,现在全没了,这炮还这么打?
不过刘进忠不管这个,脸色一沉,目光恶狠狠的在正在围观杀人现场的几十个炮手身上一扫,看得那群人都是一哆嗦。
“尔等都听好了,本官亲自在这里坐镇,看着尔等打炮,都给老子好好的打!一刻钟不中,老子就要杀个炮头祭炮......再一刻钟不中,就杀第二个炮头,以此类推,杀完炮头杀炮手,杀光为止!
哪门炮先打中浮桥,老子就保举炮头当把总,不,直接当千总,其余的炮手都赏银一百两!”
刘进忠是坚决相信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重赏不行还有重罚!
双管齐下,一定可以逼着底下人拼命的。
可问题是......打炮是门技术活,没有学好“真理”,光是拿命出来拼也不行,搞不好还会越拼越乱!
不过面对刘进忠手中血迹未干的刀子,这帮炮手也不敢再多话了,只好硬着头皮提着心肝去操炮了。
刘进忠的那个干儿子还是比较讲理的,因为担心他爹待会儿真的行凶杀人,于是就请刘进忠到一堵用泥土垒成的矮墙后面“坐镇”,还美其名曰“专候佳音”——这地方其实是炮兵们点燃引线后躲避炸膛的掩体,现在被刘进忠占了,那帮倒霉的炮手可就没地方躲了,只好冒着炸膛的风险操炮。
而刘进忠的暂时消失,也没有消除那些炮手们的恐惧——刘进忠刘总镇已经把他们的把总杀了,他的话显然不是闹着玩的!
可这年头打炮就是个碰运气看人品的事儿,别说他们这些不懂“真理”的炮手,就是让朱和盛亲自来测量计算,命中率也高不了多少......毕竟这些崇祯年间山寨的铸铁炮就不是个很精确的玩意,而且填进去的炮弹和火药也不是什么标准件。各种各样的误差叠加在一起,怎么计算测量都不会太准的。
而更糟糕的是,在刘进忠的恐吓下,这帮手艺本就很潮的炮手,已经完全陷入了惶恐当中,特别是那三个当炮头的,都疯了一样催促底下人装弹发射清理炮膛......刘进忠可说了,一刻钟杀一个!
如果他们三刻钟内没办法打中浮桥,就都死得死了!
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无非就是多打几炮,好多那么一点儿机会。
至于炮管会不会过热?炮膛内会不会有残存的火星?甚至填加火药的时候到底倒进去一包还是两包?以及塞进去的弹丸是不是偏大了那么一丢丢?都已经顾不了了!
在这帮清军炮兵不管不顾的填装发射之下,那三门红衣大炮的射速倒是马上就提起来了。坐在土墙后面的刘进忠当然是看不见三个炮位上的忙碌场面的,但是他却能听见一阵接着一阵轰隆隆的炮声......这说明那些炮手还是很努力的。
知道下面的人努力了,刘进忠的火气儿倒是消了大半,也打消了杀人的念头。
他也不是真的那么不讲道理,只是刚才那个炮队把总的话太气人,说的好像那大炮比他这个人还有良心似的!
想到这里,他就招招手,把守在不边上的那个干儿子叫到跟前,准备交代几句就走——既然这里的炮兵都很努力了,那么命中浮桥只是时间问题。
所以他就能回去指挥进攻浮桥的作战了!
只要浮桥能夺回来,这一仗还有的打。
那刘二虎刚刚凑过来,弯着腰把耳朵伸到刘进忠嘴边,想在隆隆炮声中听清楚他说什么。
可还没等刘进忠开口,一声巨大的轰鸣就把他的耳朵给震得快要聋了!
躲在土墙后面的刘进忠、刘二虎两人马上就意识到出事儿了,虽然他俩没见过炸膛,但总是听说过的。于是他们俩马上就站(直)起身,立在高度只到他们胸膛的土墙后面,伸着脖子向前张望,入眼的只是一片大炮炸膛后的狼藉!
炸膛的就是那门崇祯皇帝钦封“护国将军炮”,炮管炸成了两截,一截飞出去十好几步,一头扎在泥地里。另一截落在地上,还冒着青烟。原来的炮位边上横七竖八的躺着几个人,其中有的人已经血肉模糊,看着没气儿了。也有人看着没受什么致命伤,还能嗷嗷乱叫的,这人大概是这门大炮的炮头。他现在弄炸了炮,自然吓得要死,又瞧见一脸凶相的刘进忠探头出来看着自己,顿时就胡言乱语起来了。
“不关我的事,这大炮是自己炸的,它自杀了......护国将军炮自杀了!”
什么?炮也会自杀?这炮真有那么忠心?
刘进忠也不知道该不该信了?
这炮垒里面还有其他十来个还能言语的炮手(他们是另外两门大炮的炮手,没有在刚刚的炸膛中受重伤),他们也怕刘进忠再杀人,这个时候也帮着一起咋呼起来。m.χIùmЬ.CǒM
“对对对,护国将军炮有灵!”
“是啊,这炮向来邪门......”
“这是一门神炮,早先还显过灵,东莞镇的人都知道!”
“没错,东莞镇的人都知道......这门炮它不对头啊!”
刘进忠本来就有神仙论者,对于鬼神之说向来是非常相信的,现在听他们这么一说,就已经信了七八成了。
相信了大炮有灵之后,他的那颗早就泯灭的良心,也稍微有点发现了......看看,人家“护国将军炮”都知道忠义,宁死也不愿意炮轰故主,而他这个以“进忠”为名的人呢?他这些年都在干什么?比人家“炮哥”差太多了。
正在良心发现的时候,身后忽然又传来了隐约的轰鸣之声。他忙回头一看,就见榕江北溪的水面上,赫然出现了一片船帆!
邱辉率领的援兵已经到了,而且还在用船头的大炮开火给北溪桥上的“义军”助威!
刘二虎颤抖的声音响来起来:“干爹,陆上好像也有反贼的援兵!”
什么?陆上也有?
刘进忠回头向东掌握,只看见了北溪水面上列队而来的帆船,没瞧见有在岸上开进的马步军啊!
刘二虎抖着声又道:“北岸!在北岸,就快到北溪桥了!”
刘进忠赶紧摸出个千里镜,又在自己干儿子的搀扶下爬上了跟前的土墙,然后举起个千里镜向北张望。
他透过千里镜看到的,就是数以千计队列严整,甲械精新,旗帜飘扬的步军!
刘进忠又辨认了一番他们所举着的军旗,才深吸了口声道:“是延平王府......延平王府出兵了!这下可糟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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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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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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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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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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