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时间的火车颠簸,对身体来说也是一种煎熬。
而且,广州到南昌没有直达火车,需要到向塘中转。
从广州出发,沿着京广线走,到株洲拐入沪昆铁路,出了醴陵,就是江西萍乡,接着就是宜春、分宜、新余、临江镇、樟树、丰城,最后是向塘。
好在火车一路直达向塘,向塘中转南昌又只有一站,路上没有耽搁太多的时间,不需要一天一夜的时间,就达到南昌。
到南昌站,苏亦跟沈明也没耽搁,直奔江西历博,并不需要陈文骅来接站。
主要是太麻烦了。
这年头,通讯不方便。
出远门,还要提前拍电报通知对方火车到站的时间,然后才能过来接站。
一旦火车晚点或者电报送达不及时,双方都很容易错过。m.χIùmЬ.CǒM
为了不耽搁彼此的时间,苏亦出发之前,就直接给陈文骅拍电报说明情况,不需要接站。
南昌是一座英雄的城市。
博物馆也极具特色。
馆址位于南昌八一广场南端,是一座非常醒目的地标性建筑。
情况跟粤博差不多,从1971年开始,成为专门从事考古发掘、历史文物征集和研究的专业馆,并于1978年10月改名为JX省历史博物馆。
再过一两年,省历史博物馆和省革命博物馆合并成为全新的江西博物馆。
未来发掘出著名“海昏侯墓葬遗址”的江西江西文物考古研究所距离挂牌成立,还有十年的时间。
甚至,到了1980年才成立正式江西文物工作队。
因此,省内的考古从业人员都在省博考古工作队就职。
这些是后话,暂且不表。
博物馆距离火车站很近,乘坐公交不到半个小时。
刚下公交,就看到醒目的八一起义纪念塔。
一下子,就让人感受到这个城市的革命气息。
这时候,沈明终于松了一口气,“终于到了。”
苏亦问,“怎么样,明哥,激动吧?”
沈明说,“第一次出远门,在火车上确实激动,这还是我第一次来南昌。”
“我也是!”
“那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就算没有我陪着,你在路上,应该也没啥问题,杨队长还担心你路上不安全,特意让我陪着你过来,结果,一路上都变成你小子带着我各种换乘车子。”
苏亦笑,“在杨老师眼中,我就是小孩,我这一年来,没少乘坐火车,对路况,想不熟悉都难,至于南昌,我来之前询问过陈先生,只要不瞎跑,就不会迷路。一路上,要是没明哥你,我可无聊死了。”
沈明笑骂,“臭小子,能不能不要睁着眼睛说瞎话,一路上,你小子嘴巴就没停过,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尤其是,那几个年轻的姑娘,都被你忽悠瘸了,差点认为你就是中大的老师。”
苏亦笑道,“旅途漫漫,谈心解闷嘛,你不也跟人家交换通信地址了吗?”
沈明哈哈大笑,“我是跟你小子学的!”
说笑间,俩人走到博物馆大楼入口。
沈明问,“怎么办?要先跟陈先生打电话吗?”
苏亦说,“直接拿介绍信去找门岗,让对方帮忙联系陈先生。”
十分钟不到,只见穿着朴素,戴着眼镜,皮肤黝黑的中年男子匆匆忙忙地从大楼里面跑了出来。
一到门岗处,见到苏亦俩人,就一脸激动地望向沈明,抓起他的手,“你就是苏亦老弟吧,终于把你们盼过来了,没能把去火车站接你们,对不住,真的对不住。”
瞬间,沈明脸色古怪至极。
不用想也知道来人是谁了。
等对方神情平静下来以后,沈明才一脸尴尬的解释道,“陈先生是吧,不好意思,我是粤博的沈明,这位才是苏亦。”
“啊!”陈文骅脸色比他更加尴尬,握着沈明的手,松也不是不松也不是。
简直就是大型社死现场啊!
好在,苏亦反应很快,他淡定地朝着陈文骅伸出手,“陈老师是吧?你好,我是苏亦,初次见面,多多包涵。”
陈文骅才松开沈明的手,跟他握在一起,满是感慨地说道,“真的没有想到苏亦老弟如此年轻,是老哥唐突了,老弟莫怪。”
“陈老师说笑了。”
“叫什么老师,喊老哥,咱们平辈论交,或者喊老陈也可以。”
陈文骅很热情,除了一开始见面的乌龙,接下来的行程,都安排地妥妥当当,直接把他俩带到附近的招待所,安排好住所,又带着他们去单位食堂吃饭。
征询苏亦他们的意见之后,就带他们参观自己策划创办的“中国古代农业科技成就展览”。
展览就放在博物馆的展厅之中,已经被定为常设展览。
陈文骅亲自当解说员,“展览主要是以生产力发展为主要线索,展示了我国古代农业科技的辉煌成就,结果一展出,就在省内引起不小的反响,这是我意料不到的。”
说完,望向苏亦,“老弟,在陈列展览方面你是专家,帮老哥把把关,整个展出,还有没有其他问题?”
啥玩意?
自己啥时候成为陈列展览专家了?
苏亦赶忙摆手,“老哥,你抬举我了,我就是一个半吊子,算是哪门子专家。”
陈文骅说,“老弟不要谦虚了,之前王局长在河宕遗址视察的事情我听说过了,我还听说过,你在首都曾受邀到中国历史博物馆的讲课的事情,前段时间,我们单位的领导去历史博物馆开会还听到你的事迹呢,在陈列展览方面,国内年轻一代的学者,能有你这样的认知,可不多见。”
人家都奉承到这个地步了。
苏亦感觉自己要是不说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了。
他只好说,“我研究咱们建国以后的各大陈列展览,都是跟时代息息相关的,国家历博的通史陈列如此,咱们江西历博的展览也是如此。现在改革开放已经是国策,去年,小岗村已经开创了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的先河,未来大包干肯定会成为常态。老哥可以从这个方面入手,必须摆脱‘阶级斗争为纲’的框架,只有这样才符合当下正在试行的农村改革的需要,所以,只需要在一些细节方面调整即可,到时候,老哥的创办的展览不仅在省内引起反应,在省外,乃至全国都会引起反响。”
“真的假的?”
“我对老哥有信心。”
“也对,都有老弟你的指点了,展览获得成功也是理所当然的。”
得,这老哥,很会奉承人啊。
苏亦感觉自己都有点飘了。
陈文骅并非说说而已,苏亦给出的意见,他都接纳了。
整个展览也在做调整。
其实,已经是一个完整的展览了。
需要调整的部分并不多,只需要增加一些图文说明即可。
这方面,苏亦是专业的。
让陈文华找来一些颜料,他开始绘图。
而且,还要尽可能画大一些,都是一些经典的古代农业科技成就。
“悯农”水稻系列、“不是养蚕人”养蚕系列、“陆羽茶经”系列。
能够用诗词跟农业技术结合,就用诗词结合,不能用就单独解说。
比如,秦汉时期的“温室栽培”、“水稻育秧栽移”、“穗选法”。
魏晋的“绿肥轮作”、“水力石碾”、“嫁接技术”、“嫁接技术”、“选种繁育”。
明清的“小麦移栽”。
以上这些技术,都是没有办法通过农具去直观呈现的,只能通过绘图。
在南昌待的头几天,苏亦基本上都是留在画室画图。
能够画多少就画多少。
也不要求多精美,能够呈现出来画面即可。
终究不是文物展,不需要凸显文物之美。在没有影视资料的情况之下,绘画就是最好的展示形式。
在农具方面,苏亦也提了一些小建议。
就是尽量使用组合陈列方式。
比如一些农具,除了铁器以及石质出土物外,苏亦建议能够安装木柄的全部按上木柄,尽量复原古人的工具使用场景。
不要把农具排成一排去摆放,而是尽量把它们组合在一起,比如犁地,除了铁犁之外,牛轭部分也不能少。
如果条件允许的话,都可以把水牛雕塑放在展厅之中,此外,多加一个古代农民装扮的人偶就更好了。
这就是组合式摆放。
前世的博物馆展览之中,是很常见的存在,这个年代,却很少见,或者说还没人用。
这些都是小的细节方面。
苏亦大部分都是提出建议,留给未来陈文骅去一一完善。
毕竟,他除了绘画之外,也没有太多的时间跟精力去参与策展环节。
他来江西,是要参与发掘的,而不是过来搞展览的。
好在,陈文骅准备工作做得相当充分,在苏亦待在画室绘画的这几天,他基本上搞定发掘的事情。
广东博物馆的人都来了,江西博物馆方面的领导也不能视而不见。
实话实说,江西历博的相关领导还是很重视这一次的发掘的。
从陈文骅推动发掘万年仙人洞遗址到成功立项,也就花了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相当快了。
从学术成果角度出发,考古发掘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是实际工作出发,有关部门能不就发掘就不发掘。
除了保护遗址外,还因为经费有限。
每一年的经费都是有限的,发掘的项目多了,经费根本就不够。
因此,地方考古部门大部分的发掘项目都是基本建设项目。
像万年仙人洞遗址这种主动发掘项目,越少越好。
要不是这一次涉及到水稻起源,而恰好江西在这个方面又是“空白之地”,发掘成果与陈文骅创办的“中国古代农业科技成就展览”造成的影响力严重不符,江西历博的领导才不愿意提供经费支持。
这一次江西万年仙人洞遗址能够再次立项,苏亦跟陈文骅俩人缺一不可。
要不是展览跟文章相结合,在学界以及社会各个方面都造成热烈的反响,这一次发掘工作,都不可能成功立项。
苏亦在南昌待了差不多四天的时间,就出发到万年。
万年是上饶下面的一个县,这一次,不需要再换乘,直接有火车直达。
早在民国时期,浙赣铁路已经全线通车,南昌到万年,比广州到新会还要方便。
这一次,除了苏亦、沈明俩人外,江西历博方面参与发掘的人员也不多,就俩人。
陈文骅跟他的徒弟。
经费有限,一切从简。
仅仅是四个人就敢开启一个田野工地的发掘,听起来像是开玩笑,实则不然。
不说苏亦沈明两个,仅仅说陈文骅,他就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田野考古工作者。
58年从厦大历史系毕业,他被分配到江西博物馆,结果,由于出身问题,无法从事革命史研究,只能挖墓,恩,就是干又苦又累又危险的考古发掘工作。
这一干,就是20多年。
当然,真正能够从事考古工作的时间,也不多,差不多八年左右。
用陈文骅的话来说,在博物馆八年中,他参加发掘了上千坐古墓,江西所有的大型水库他几乎用脚一步一步量完的。
在无数个充溢着瘴气的墓穴里,他总是头一个进去的,甚至,在发掘墓葬的过程中,他还曾经被墓道掉下来的砖头泥土差点砸晕过去了。
有时,为了守护文物,他还要在墓地过夜,跟偷盗分子做斗争。
所以说考古工作充满危险性,一点都不假。
跟大部分有历史问题的人员一样,恢复工作,陈文骅自然也想大干一番。
之前创办古达农业科技成就展览,就是他做出的尝试。
现在参与发掘万年仙人洞遗址也是如此。
出发之前,陈文骅特意把众人叫到一起,开一个动员会议。
主要介绍万年仙人洞遗址的情况。
“27年前,也就是1962年。那时我们国还属于三年困难时期,但国家并没有忽略对考古事业的投入,当年,全国开展了文物普查工作,我们江西博物馆在此次普查中就发现了万年仙人洞遗址,并且前后进行国两次考古发掘工作,我就是仙人洞遗址的发现者以及发掘者之一,也取得不错的成果,出土许多石器、骨器、陶器等。遗憾的是当时条件有限,经过相关科研机构的C14测定为距今8000-9000年的文化遗址。然而,在稻作遗存方面却根本就没有条件去探索。”
“十年间,标本、资料并没有得到有效的保护,不是丢失残缺不全就是标号错位,再加上当时普遍认为C14对喀斯特地区测定年代偏早,因此,学界普遍认为仙人洞遗址真正的年代只能是距今6000-7000年,属于新石器晚期遗存。当然,这个具体年代的认定还是存在争议的,也在国内引起一场不小的争论,当然,规模比苏亦老弟这一次引起的争议还要逊色一些。”
大家忍不住笑起来了。
不管真实情况如何,也证明苏亦现在的影响力了。
“正是因为如此,当苏老弟写文章旧事重提的时候,我跟彭馆长都非常重视这个问题,也正是在彭馆长的支持下,才有咱们这一次发掘工作队的成立。”
彭馆长就是当时带队发掘江西万年仙人洞遗址的工作队队长彭世凡,现在担任省历史博物馆的副馆长。
跟陈文骅关系非常好。
他们俩人,一个是文物普查的时候万年仙人洞遗址的发现者,一个是遗址的发掘者。
对万年仙人洞遗址都充满特殊的感情。
也因为有了他们两人的推动的,才有苏亦四人万年仙人洞遗址之行。
最后陈文骅给众人打鸡血,“同志们,这一次只要我们能够成功在仙人洞遗址找到稻作遗存,那么成果就是世界级的,足够咱们名扬海外了。”
万年仙人洞遗址,虽然有万年开头,但具体位置确实在万年大源乡,距离县城还有十五公里的距离。
如果有汽车,那么距离并不远,没车的话,仅靠自行车,就不容易了。
因为,必须要就近找住的地方。
好在,遗址不算太偏僻。
陈文骅也不是第一次来,对这边非常熟悉,当初发掘仙人洞的时候,还曾经在大源乡内借用小学的校舍当工作站。
这一次,也不例外。
这就是老遗址特有的便利性。
要不是仙人洞遗址太小,不需要建立稳定的工作站,不然,就更加方便了。
到达大源乡,大家休整半天,第二天上午,骑着陈文骅借来的两辆自行车,四人就直奔遗址。
仙人洞遗址,说具体一点就是在大源乡一座名为小河山的山间盆地上。
山间小路骑着自行车,体验有多美妙就可想而知,几公里下来,屁股都开花了。
山里湿度大,早上出发,脸颊都沾满了水珠,一抹满手都是水。
到山洞外面,整理好装备,大家并没有率先进入洞穴,而是在外面等。
等啥?
陈文骅说,“等太阳再再升高一些,正好照射到洞口内,光线会充足一些,也好方便工作。”
等候的过程中,沈明忍不住问道,“苏亦,你说的浮选法,到底靠不靠谱?”
苏亦笃定道,“当然靠谱了,浮选法是通过考古发掘获取古代植物遗存的最为有效的考古学手段。”
为了加强对方的信心,他继续解释道,“只要是人类,想要生活,就离不开火。作为古代人类的居住地,或多或少地总会有一些与人类生活关系密切的植物,经过火的烤烧而变成了炭化的物质。”
“炭化物质的化学性质非常稳定,土壤中各种各样的侵蚀作用对其一般都不会产生影响,因此能够长久地保存在遗址的文化堆积中;炭化物质比一般的土壤颗粒轻,比重略小于水,因此将土壤放入水中便可使炭化物质脱离土壤浮出水面,进而提取之。”
“根据炭化物质的这两个特性,考古学家们设计了浮选法,专门用于发现和获取埋藏在考古遗址中的炭化的古代植物遗存。”
对于他这个解释,大家是接受的。
陈文骅说,“我们六十年代发掘仙人洞遗址的时候,几乎不考虑浮选法,也不知道这样的方法,只关注看得见摸得着的器物,几乎忽略古代植物遗存,当然,我们也取了土壤,并没有发现碳化谷物。不然,之前也会取到相应的成果。”
没有金刚钻,不揽瓷器活。
啥都不懂跑来发掘前人已经发掘过的旧遗址,谁听你的?
也正是因为苏亦提出来采用“浮选法”,从古代植物遗存出发,陈文骅才被他说服了。
当然,说服他对方的,也不仅仅是“浮选法”,还有很多。
比如,万年仙人洞周边的山谷盆地之中,就有一大片保存完好的野生稻,证明,这一带是有可能存在栽培稻遗存的可能性。
而为什么是仙人洞遗址,而不是其他的地方。
原因也很简单。
这里曾经发掘出来东西。
史前人类,主要是穴居。
不管从哪一个方面来说,这里都非常符合苏亦的推论。
其实,他就是拿着结论来推导过程。
看似严丝合缝,实则有很多的漏洞。
同样,苏亦也心虚无比。
他们的联合考古队太弱鸡了。
前世,江西万年仙人洞遗址的稻作遗存是如何发现的?
那是1993年,中美联合考古队23个人经过两三个月的发掘成果。
其中,中方的领队就是北大的严文明先生。
经费则是又美方的资金会提供的。
甚至,从第一次中美联合稻作考古发掘工作自实地考察算起已经历整整三年,才在两处遗址发掘出丰硕的成果。
他们有啥啊?
屁都没有。
人家中美联合考古队,不仅人员众多,还装备精良,发掘开始,就立即建立了现场考古实验室。
妥妥高科技考古。
他现在啥都没有。
一切都是土办法。
但,苏亦也没有办法。
他太想做事了。
也不愿意按部就班的等着科技发展,等着一切都水到渠成再做事事情。
他愿意在能所能及的范围内去推动一些事情。
其实,中美联合考古队人员众多,设备精良,但他们一开始也走了许多弯路。
之所以花费那么多年来立项,主要是国际间考古合作带来的一系列问题。
此前,国内根本不允许外国学者在中国从事任何考古工作。
建国以后,夏鼐先生一贯主张中国考古中国人说了算,严禁任何外国学者参与中国考古工作。
这也是为什么,中美第一次联合考古工作会放在1993才开始。
其实,之所以有这一次联合考古,这一切的起因都因为1991年8月,第一届农业考古国际学术讨论会在南昌召开。
在时任江西社科院副院长陈文骅、江西博物馆馆长兼江西考古研究所所长彭世凡以及美国安德沃基金会主任马尼士博士三人的推动之下才有这一次联合考古活动。
历史总是惊人的巧合。
提前了12年,合作单位变成为广东博物馆,合作者就从马尼士博士变成北大的在读研究生苏亦同学。
马尼士在国际上享誉盛名,长期从事农业起源的研究,其最卓越的贡献是在墨西哥发掘,发现了玉米演化过程,将人类种植玉米的历史推前到9000年前,成为墨西哥的功臣和世界农业考古特别是玉米起源研究最具权威的人物。
跟对方相比较,苏亦就是个渣。
同样,他能够调动的资源也少得可怜。
甚至说,现在的他,啥资料都调动不了。
唯一,靠的就是先知先觉。
前世,联合考古队之所以花费好几年的时间,不仅仅是发掘难度,还因为马尼士的选址问题。
他一开始考察选址的范围很大,跋山涉水而是20多天,其中就涉及到铜鼓、宜丰、上饶、东乡、鹰潭、东平和万年等十几个市县。
经过实地考察研究,选定乐平的洪岩洞和万年的仙人洞遗址、吊桶环洞遗址等为发掘目标。
苏亦自然不需要花费时间去做实地考察。
甚至,也不需要选定多个目标。
直奔仙人洞遗址即可。
前世,联合考古队走了不少的弯路。
比如,他们选定乐平的洪岩洞作为发掘目标,就碰了一鼻子灰。
洪岩洞太大了,大洞套小洞,足可容纳一二千人。
这个洞,在历史上也小有名气。
传说因宋朝外交家洪皓曾身居此洞苦读诗书数载而得名。
当然,考古发掘跟历史传说没啥关系,之所以选择它为目标,主要从地势和地理环境上看,这里是史前古人居住的理想场所。
结果,经过一个多月夜以继日的探寻,收获的只有五六千年前的一些陶片、骨器等,发掘成果60年代发掘的万年仙人洞都比不上。
让联合考古队众人大失所望。
之所以没有获得预期的成果,那是因为洪岩洞洞口正处山腰半坡之中,前低后高,山水冲刷,再加上历代古人在此活动、滞留所积淀的地层遭到破坏,这是发掘失败的原因所在。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说,之前南朝古人在此洞穴读书的传说,并没有给它的发掘添加了传奇的色彩,反而是严重的破坏者。
相比较之下,剩下的万年仙人洞遗址、吊桶环洞遗址等发掘目标,则成果斐然。
当时,联合考古队的野心很多,直接在大源盆地选中了仙人洞、吊桶环洞、蝙蝠洞三个洞穴遗址作为发掘目标。
三洞彼此相距只有数百米,联合考古队为了抢时间,兵分三路同时作战。
就算如此,每一个洞穴参与发掘的成员也都是七八个。
仅仅从人数上也是苏亦他们现在的一倍。
苏亦野心不大,不理会吊桶环洞、蝙蝠洞只认仙人洞遗址。
只要一个洞穴取到发掘成果,未来,才有资源投入另外两个洞穴的发掘之中。
苏亦四人在仙人洞遗址外面等了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太阳高升,光线正好,带着照明设备就进入仙人洞内。
洞外阳光明媚,洞内阴冷潮湿。
走在前头的陈文骅望着苏亦,问道,“老弟,真的要采用全新的发掘方案,不改变吗?”
苏亦点了点头,“是的,咱们人数太少了,一平方米为一探方,而且是跳跃式发掘,正合适。”
沈明嘀咕,“老美的方案,真的靠谱吗?”
苏亦笑,“相对来说,还是比较靠谱的,咱们传统的发掘方案,都是大探方,而且还是连续性发掘,按照这个程度,咱们估计挖了一两个月都搞不定。”
陈文骅说,“一两个月无所谓,我现在就是担心咱们找的标本,没法检测出来。”
苏亦说,“没事,咱们尽人事听天命吧。”
大家也都笑起来了。
其实,苏亦心中慌得一逼。
虽然只是四个人的发掘小队,人数少的可怜,跟盗墓小队差不多,但是资格最老的陈文骅对地形地貌熟悉,却对考古发掘方案不熟悉。
他以前都是发掘墓葬,找器物遗存。
找古植物遗存,他还是头一遭。
几乎整个发掘过程,从选址到发掘方案都是苏亦来设定的。
这个方面,国内几乎毫无案例可循。
国内没有,咋办?
当然是按照国外的方式来了。
于是,苏亦张口闭口就是欧美学者的先进方案。
直接把陈文骅几人忽悠瘸了。
就连他的徒弟小王望向苏亦的目光都充满了崇拜。
面对这种目光,苏亦心中就更慌了。
但他不敢说啊。
只能硬着头皮来。
根据陈文骅的指引,避开60年代前后两次发掘过的地方,选择了一个全新的位置作为T1探方,开挖。
沈明感慨,“之前发掘河宕遗址的时候,就算是试掘最小的探方也都是4X2平,现在却变成一个探方一平,总觉得心慌。”
陈文骅道,“万事开头难,总要有第一次嘛,咱们要相信苏老弟,他能够在文章如此大胆的预测并且还获得诸多学者的支持,就说明这个方案的可行性。当然,任何一次考古发掘都是存在偶然性,没有取到预期的成果也正常,咱们这些年在考古发掘过程之中,走的弯路还少吗?”
他的话虽然是在安慰沈明的,但从最后的话语之中,也表明他的真实态度。
就是对此行不抱太大的希望。
始终患得患失。
苏亦心慌不是担心找不到标本。
他心慌的是,标本找到了,科技水平达不到鉴定不出来。
这就有些蛋疼了。
不管如何,先找再说。
现在都开挖了。
唯一要做的就是坚定大家的信心。
因为是小探方,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就处理完毕。
剩下就是处理遗物。
这里,苏亦特别交道,“诸位,我再次重申一下啊,咱们考古发掘队,虽然人数少,但我们做的事却是开创国内先河,发掘方式也国内首创,因此,咱们处理遗存的时候必须要精细,必须要将每件取样标本刷净,再分别装入封口塑料袋中,注意,千万不能弄乱,必须要按地层、探方代号、石器、骨器、蚌器、陶片、木炭等类别,用统一规定的字母在袋上详细标出。”
“咱们不怕慢,只要获得成果,再慢都无所谓。”
“大家,加油!”
“加油!”
随着他的声音响起来,沈明跟小王俩人都下意识喊起来。
陈文骅楞了楞,也学着他们喊加油。
自从第一天在博物馆大门认错苏亦开始,眼前这个少年给他的惊艳就太多了。
学识渊博就不说了。
在艺术方面,还极具天赋。
之前帮忙绘制的展画,就连馆内的老师傅都赞叹不已。
仅仅如此就算了。
在发掘方案设计方面,更是说说得头头是道。
就在陈文骅担心他是不是赵括的时候,对方却用实际行动来表明,他并非只会纸上谈兵。
不说别的,就说那些细化到各个方面的标本封装塑料袋,就足够说明他的见识不凡。
此外,他此刻,在田野考古发掘方面,他同样也展示出来丰富的经验,让他自叹不如。
苏亦察觉不到陈文骅丰富的内心活动,他现在只沉浸在对发掘工作之中,正在一点点向前推进着发掘进度。
在他的要求下,每一人对清理遗存都显得格外用心,都在聚精会神地忙活着手中的工作。
手铲轻轻刮着剖面,划分文化层。
见到出土物,都在小心翼翼清理着,手指、竹签、小毛刷各种工具轮番用上,尽量做到不破坏任何一个出土器物以及标本。
他们运气不错。
第一个探方,沈明就开始惊呼起来。
“我发现木炭了。”
这是好事。
木炭是测定年代十分珍贵的遗存,发掘到木炭,不管是古人生火用木炭还是自然碳化的木材,都珍贵无比。
苏亦笑道,“明哥,要是能够检测出是数万年的木炭,那么江西的史前文明就在你的手中开创出新的篇章了。”
乐得沈明一直傻笑。
苏亦顺势说道,“除了木炭外,泥土同样宝贵,探索稻作起源离不开炭化稻物,而炭化稻物自然要在泥土中去寻找,到时候,可以去地质所找人帮忙用孢粉分析去测定。”
小王疑惑道,“苏亦,什么是孢粉分析?”
大家对这个名词,也都比较陌生。
苏亦解释,“是一种科技手段,最早是运用与地质学领域,首先是来解决地层对比和地质年代确定的问题。由于第四纪植物与现代植物十分相近,其孢子和花粉的形态与现代孢子花粉可以进行十分确切的比较,这使得第四纪孢粉分析与现代植物学的结合成为可能。不过咱们国内,孢粉学的研究50年代才开始,基本上用来解决地质问题,具体能不能鉴定出具体年代,还不确定,需要咨询相关专家才行。”
说到这里,苏亦感慨,“其实现在史前考古发展的最大障碍就是科学技术的发展,要是大量科技手段能够运用于考古研究之中,现在咱们遇到的很多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了。”
陈文骅也感慨,“咱们的田野发掘也都随着科技水平的进步而做出调整的,以前考古发掘根本就不在乎植物遗存,甚至动物遗传都不在意。我记得五十年代的时候,我们厦大的学生参与考古发掘,同学们辛辛苦苦地收集了不少贝壳以及鱼骨,结果,就被当时前来视察的上级领导骂惨了。觉得我们不务正业,在考古工地就只会贪玩,不认真发掘。当时,我们班的女同学当场就被骂哭了。”
说到这里,他望向苏亦,“哪里想到二十多年过去了,我却跟老弟你来这里找稻作遗存,世事难料啊。”
苏亦也在感慨,“确实世事难料。”
他同样也没有想到自己会有机会跟这位老哥窝在仙人洞遗址找稻作遗存。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的事情。
仙人洞遗址,因为60年代有过两次的发掘,因此,在器物方面发现的并不多。
石器、骨器、蚌器、陶片以及挖出的兽骨和水生物残骸都极少。
连续开了两个探方之后,没有取到预期的器物,沈明跟小王都有些心慌了。
都开始询问陈文骅,要不要重新开探方。
陈文骅望向苏亦,“老弟,你觉得呢?”
苏亦摇头,“今天先不开,反正明哥已经找到木炭了,已经是一个重大的发现了,先取土样,明天咱们再开两个探方,到时候,开始用浮选法筛选碳化物质,只要能够筛选出来标本,咱们就结束这一次发掘。”
“啊!”小王惊讶不已,“怎么简单?”
苏亦笑道,“就是这么简单,不要忘记了,咱们这一次发掘的目标是什么。”
小王说,“咱们是过来寻找稻作遗存的没错,但发掘方式,太新式了,完全就没有心里准备嘛!”
苏亦说,“其实也没有这么容易。”
“很难?不就是用水来筛东西吗?有啥难的!”沈明不解道。
苏亦说,“就是担心,没有东西可筛选啊!”
一时之间,众人沉默不语。
对啊,如果苏亦口中的信誓旦旦地稻作遗存根本就不存在呢。
那么他们千里奔波,辛辛苦苦忙活的发掘工作,干的就是一场寂寞了。
苏亦见状,笑道,“好了,几位哥哥,我是在开玩笑的,咱们今天撤退,明天再来,肯定筛出东西的。”
一时之间,众人望向苏亦,满是复杂。
就算是老成持重的陈文骅,都想骂娘了。
这小子,好欠揍。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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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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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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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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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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