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山之巅,万春亭畔,氤氲缭绕,寒风凛冽。
四十多位北大文史专业的学生,齐聚于此,登高望远,豪情万丈。
“原来清晨的故宫是如此的美丽。”
“原来万春亭真的可以鸟瞰故宫。”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宫殿之海。”
“……”
因为众人站在景山山顶上看到的是一个极为让人震撼的奇特景观,也是全世界绝无仅有的宫殿之海。
目之所及,则是笼罩在清晨轻烟中的紫禁城,建筑群之中的朱墙黄瓦,通过清晨的白雾,在朝阳的映射下,光辉夺目,宛如仙境天宫。
这一幕,太美了。
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然后放声大叫,才能抒发心中的激动。
这一刻,众人望向苏亦的目光尽是崇拜。
“小师兄,你太了不起了,竟然找到这么好的地方欣赏故宫的美。”
“幸好今天没有睡懒觉,不然就要跟这么绝佳的观景台擦肩而过了。”
“小师兄,你是怎么知道景山之巅,可以一览无遗俯瞰整座BJ城啊?”
苏亦已经习惯他们这种目光,笑道,“有种东西叫游记,只要你们读的书足够多,就可以做到某种程度上的先知先觉。我跟你们一样,都是第一次过来景山公园,也是第一次登上景山之巅,不过恰好在书上知道景山跟故宫的关系,所以就带大家过来爬山,怎么样,没有让你们失望吧?”
自然没有骗人。
不仅不骗人,眼前的美景完全超乎众人的意料,终身难忘。
王讯裹着身上的棉衣,一边直打哆嗦,却兴奋不已,不断发出“哇哦”的惊叹声。
“太美了,太震撼了!”
这货就是搞怪,他是本地人,别人不知道景山公园万春亭是观景的好地方,他肯定不陌生。
结果,他的话成功引起周边众人的一致认同。
就连结伴而来的黎新叶都忍不住感慨,“我突然想起来,老舍先生的《林海》,里面有一段话,‘目之所及,哪里都是绿的。的确是林海,群岭起伏的林海的波浪。’似乎用这话来形容眼下的故宫也不为过。”
王讯打趣,“叶子同学,你可是中文系的大才女,此时此景,应当吟诗一首才对。”
方灵笑,“这种好事,当然要交给你们小师兄来,才对。”
“行,我就来首原创吧!”
苏亦清了清嗓子,在众人的期待之中,念道,“景山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噗嗤!
众人笑喷。
王讯等人都忍不住朝苏亦竖起大拇指,“小师兄,大才!”
黎新叶笑靥如花,“好应景。”
苏亦笑,“好了,别笑我了,王讯说的对,用诗词来形容这些美景,应该是你们中文系才女的长项,我抛砖引玉,接下来你们来诗词接龙。”
他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想起李白的《夜宿山寺》已经难得了。
总不能一句我草行天下吧?
黎新叶连忙摇头,“我不行。”
“没事,来嘛!”
“对,叶子同学,大家都熟人,不怕。”
“实在不会,可以学小师兄嘛!”
历史系这帮家伙带头起哄。
黎新叶只好说,“我也想不到合适的,非要说一句,那就是‘我见青山多妩媚,料青山见我应如是。’。”
苏亦带头鼓掌,连连叫好。
大家过来爬山,辛弃疾的诗词也挺符合意境。
而且,黎新叶也不是瞎说。
元代的时候,景山就叫青山,属于元大内后苑的范围。
明代在BJ修建皇宫时,曾在这里堆过煤,所以又称煤山。由于它的位置正好在全城的中轴线上,又是皇宫北边的一道屏障,所以,风水术士称它为“镇山“。
明清时园内种了许多果树,养过鹿、鹤等动物,因而山下曾叫百果园,山上曾叫万岁山。
清顺治十二年(1655),改名为景山。
叶子同学引用辛弃疾的这句诗词,比苏亦魔改版的《夜宿山寺》靠谱多了。www.xiumb.com
一开始众人也不知道好在哪里,等苏亦解读完毕,众人的掌声就更加热烈了。
这个时候,黎新叶才在他的耳边低语,“其实我不知道景山曾叫青山。”
苏亦笑得更欢了,“不,你知道!”
接着,他望向脸色古怪的方灵,“方灵学姐呢?”
方灵才止住笑意,“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
她念完,还望着苏亦。
显然这也是一句凑数的。
苏亦笑,“比我的更应景,确实高处不胜寒,景山山顶,好冷。”
众人笑。
接下来就是他们室友查建英,这姑娘也比黎新叶大不了几岁,年纪较小。
她有些不好意思说,“江头宫殿锁千门,细柳新蒲为谁绿。算不算?”
当然算。
虽然不符合意境,但能够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念出一句诗词已经很难得了。
甚至,苏亦都不知道这是哪首诗。
他也不好意思问,带头鼓掌就行,然后继续走流程,“王学姐呢?”
王悦婷直接摇头,“我不行,真不会,还是让绣予姐来吧!”
这姑娘直接投降了。
对方第一次参加团建,苏亦也不让她为难,直接望向张绣予。
张绣予年纪比黎新叶几个姑娘年纪都大一些,不扭捏,直接引用了李商隐的《隋宫》,“紫泉宫殿锁烟霞,欲取芜城作帝家。”
说完,还跟大家解释诗词原因。
作为老三届的大姐头,张绣予的文学功底比黎新叶几个姑娘都深厚一些。
没法子,岁月的沉底。
再加上上山下乡的知青岁月,让他们有足够多的时间去阅读文学作品。
当然,张绣予是个例外。
她这是家学。
就是苏亦以为吟诗部分可以结束的时候,历史系这边就有姑娘不答应了。
“小师兄,还有我们呢,不能厚此薄彼哦!”
能够自告奋勇,并且丝毫不怵中文系姑娘的历史系姑娘,不用想也知道是黄莺歌。
历史系这边,考古班就俩姑娘,自然是以历史班的大姐头为主。
本来就喜欢跟中文系较劲的黄莺歌当然不会放过这种机会。
苏亦自然不能厚此薄彼,“没有问题,要不,黄学姐你先来。”
大家鼓掌。
没有想到这姑娘却摇头,却望向其他男生,“给你们机会,不能怂!”
结果这帮家伙面面相觑,最后连连摇头。
可把黄莺歌气得直跺脚,直说他们没出息。
苏亦见到这一幕,笑抽。
瞬间,场面好不欢乐。
于是,这首《隋宫》也算是给“斗诗”部分划上一个完美的句号了。
之前在王永兴先生的敦煌学课堂上,苏亦跟大家讲述仓央嘉措的悲剧人生,讲唐卡历史与艺术风格。
还说,对宫廷唐卡感兴趣的同学,周末有空可以到故宫找他,得到不少同学的响应。
刚下课,他就被同学们围住,要找他报名。
苏亦只好让各班班长统计人数。
结果报名人数,大大超乎苏亦的意料。
北大历史系,虽然分为历史跟考古两个专业,但是在历史专业这边也同样分为世界史跟中国史两个专业。
敦煌学属于大课,在考古专业这边属于必修课,在历史专业这边,则属于中国史班的学生,是必修的。
就算如此,人数也不少。
光一个考古专业这边一个班就二十多人,再加上历史专业两个班,光人数加起来就差不多破百,这还了得。
苏亦只能砍人,把大家分成两拨。
历史77班配考古78班,历史78班配考古77班。
反正就是为了让两个专业的学生有更多交流的机会。
敦煌学是大课。
历史系四个班都要一起上。
苏亦也没法厚此薄彼,只能分批带人参观故宫。
对此,王永兴先生以及历史系的老师肯定不会反对,反而还给予鼓励。
这一次,除了个别同学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参加,两个班大部分的学生都参加这次活动。
尤其是考古班,几乎全员出动。
此外,中文系这边也来了不少人。
黎新叶她们宿舍就来了仨,除了她跟方灵之外,查建英也来了。
她们宿舍六个姑娘,李志虹是文学社长,爱社交,圈子广,事情多,没时间陪着苏亦他们瞎玩。
两次活动,都没对方,可见这位社长大人,是真的忙,也真对苏亦这位小师兄不感兴趣,估计在人家的眼里,他就是一小屁孩。
王晓萍则是BJ大妞,对故宫,景山公园都熟悉,没啥期待,毕竟首都人民的期待是在美利坚。
再加上周末要回家,也没有过来。
黄佩嘉约了老乡,也缺席了。
不过这一次,中文系这边倒多了文学78班的张绣予以及她的室友王悦婷。
她俩是慕名而来的。
上一次,苏亦带着黎新叶他们宿舍几个姑娘参观故宫,时不时就客串导游,讲述着故宫的前世今生,后来还提出故宫学这样一个概念,这事在中文系这边也传开了。
这次得知苏亦又带领历史系众人参观故宫,张绣予也不想缺席。
其实,中文系还有不少同学想跟他们组团,奈何人数太多,只能拒绝外系拼团。
黎新叶跟张绣予她们能来,自然是走了苏亦的内部不关系。
本来就是苏亦组的团,肯定优先熟人。
他跟中文系关系好的人,除了钱立群几位老大哥,就算黎新叶她们宿舍几个姑娘。
还有张绣予,他跟这位云南的姑娘,也挺有缘分的。
火车上遇到不说,人家还帮他铺床单。
去东语系蹭课的时候,还在金克木先生的课堂上遇见对方,私交甚好。
再加上,张绣予喜欢热闹的劲,她参加这次活动,也没让苏亦意外。
甚至,见面的时候,这姑娘还埋怨他,上次那么有意义的活动,既然没有邀请她。
苏亦能说啥,只能说,这一次也不晚。
人多自然热闹。
一大清早,把大家拉过来景山公园,自然是苏亦的主意。
有过爬山经验的人,都知道,清晨跟傍晚才是最佳的两个观景时段。
景山也不例外。
站在万春亭上,欣赏山脚下的故宫美景,清晨,初升的朝阳刚刚跃出地平线,霞光穿透薄雾,天边金黄,故宫建筑群上金黄色的琉璃瓦,熠熠生辉,光彩夺目,美不胜收。
当然,黄昏时刻,只要不是阴天,大概率就会有火烧云,被彩霞映衬下的故宫博物院,同样如梦梦幻。
都很美。
当然,这是晴天。
阴天的时候,烟雨朦胧中的故宫,就不美了吗?
也很美。
宛如水墨画。
那么下雪的时候呢?
也很美。
银装素裹,雪白无暇,更显紫禁城的尊贵。
可以说,每一个时段的景山万春亭,都是一个绝佳的观景台。
虽然用景山之巅来形容景山山顶,但景山真的不高,景山的相对高度只有42.6米。
好在位于BJ城的中心点,周边都没有高楼大厦,使得山顶的万春亭成了欣赏故宫全貌的最佳处,也是鸟瞰北海公园和附近城市风光的绝佳处。
京城人,对景山公园的万春亭自然不陌生,什么书读多了就会先知先觉这种话,也就骗骗外地来的同学。
那么读书多了,是不是真的有用呢?
自然有用。
起码会很知道景山公园是明、清两朝的皇家园林,地处BJ城中轴线最高点,尤以可俯瞰故宫全景而为人称道。
甚至,景山还是崇祯皇帝的自缢的地方,尤其是那棵歪脖子树,直到1967年才被人砍掉。
普通人,能够从书中了解到这些内容已经非常难得了。
那么作为历史系的学生?
仅仅是如此,是不够的。
起码要知道景山是怎么来的,了解它的前世今生。
也要知道它的出处是引用诗经里《商颂·殷武》的“陟彼景山,松伯丸丸。”。
啥意思呢?
就是登上那座景山山巅,松树柏树挺拔参天。
通过诗歌名目,就算不知道原文也知道这是一首描写商朝武丁时期的诗歌。
从这点,进而可以联想到盘庚迁殷,武丁中兴这些历史名词。
景山的命名自然是引用。
那么更近一步呢?
自然可以读一些清代的史料。
比如吴长元的《宸垣识略》,为啥读这书呢。
因为这书,记录了BJ城近郊区(包括大内宫苑、皇城、内城、外城和郊垌)的史地人文情况。
要研究景山的话,可以用里面的原文,“一名万岁山。在神武门北,为大内之镇山,高百余丈,周垣二里。”
这句话很清晰的告诉世人,景山为什么会有万岁山,镇山这些称呼,也明确的标出它的地位位置以及高度以及范围。
苏亦为啥要说这些呢?
他提及《商颂·殷武》跟《宸垣识略》,不是为了卖弄学识。
完全就是因为他把大家带过来景山,除了观景之外,还特意带领大家作一次关于“BJ中轴线”的实地调查报告。
后者,才是此行最为重要的目的。
BJ中轴线,全程7.8公里。
南起外城永定门,经内城正阳门、中华门、天安门、端门、午门、太和门,穿过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乾清宫、坤宁宫、神武门,越过景山万春亭,寿皇殿、鼓楼,直抵钟楼的中心点。
这条中轴线连着四重城,即外城、内城、皇城和紫禁城,好似BJ城的脊梁,鲜明地突出了九重宫阙的位置,体现封建帝王居天下之中“唯我独尊”的思想。
苏亦选择景山万春亭作为第一站,并非临时起义。
一是之前跟黎新叶她们参观故宫,就约定有机会登山看景。
这不,机会就来了。
当然不能不错。
二是仅仅带历史系的学生过来故宫参观唐卡,太单调,意义不够深刻。
三是他们之前成立的北大古建保护协会,是时候该组织新的活动了。
恰好,古建保护协会就是以历史系为主要阵地,考古专业为生力军,中文系为辅,人员严重重合。
再加上,考古专业这边上次都由他带领参观过故宫,该说的都说了,再次重复一遍,意义不大。
该找新的事情跟他们做了。
而BJ中轴线实地调查,就被苏亦提上日程。
该提议获得古建保护协会的成员一致认可,就连协会两位指导老师宿先生跟俞先生都觉得这事很有社会实践意义,也用实质行动来作为支持。
于是,他们出行的交通工具就得到了大大的改善。
原本是打算一伙人,骑着自行车从北大出发直奔景山公园,现在也不用了,系里面直接安排两辆大卡,一辆载人,一辆载车。
载车是真载车。
因为要打卡BJ7.8公里中轴线,靠步行跟挤公交都不靠谱,最好的交通工具,就是骑着自行车穿梭在沿途的大街小巷上。
因为卡车运载容量有限,还需要两个人公用一辆自行车。
就算如此,这也是一个工程,一下子调度二三十辆自行车,从北大运送到景山公园,也不容易。
毕竟,历史系的本科生跟苏亦不一样,大家都穷,并不是每一个人拥有自行车,或者说,班级里面拥有自行车的学生都占不到三分之一。
这样一来,就需要借了。
好在,他这个北大历史系小师兄的口碑已经打响,借车,对于他来说确实没啥困难。
这事也不需要他过多操心,当他提议车子后面可以带人,尤其是男生尽量载女生的时候,王讯跟张新这帮家伙就开始迫不及待地去借车了。
赏景吟诗过后,苏亦没干正事,就是拍照。
拍人物,拍风景。
风景美,人更美。
那么多北大才女聚集于此,怎么可能不多留下珍贵的回忆呢。
相机记录下来的每一张画面,都是时间长河里面最为珍贵的记忆,只要能够留存下来,都弥足珍贵。
来之前,在苏亦的要求下,大家都做足了功课,也不需要他像上一次一样,从故宫的前世今生地跟大家科普史料。
北大的学生可不是外地的旅行团,他们是时代娇子,只有给他们足够的时间,他们就会主动去汲取知识的养分,不需要他面面俱到地跟大家做讲解。
这也是他上一次带大家游玩故宫以后,总结下来的经验。
事先布置作业的好处就是,一些基础的知识不需要他去讲解,也把他从导游的身份解救出来,专职摄影师就好。
当然,老本行手绘不能拉下。
把相机递给旁边的黎新叶,苏亦就开始画建筑素描。
于是,他也成为叶子同学眼中的作为著名的风景。
咔嚓!
快门一按,画面定格。
其他人也没闲着,比如王讯就负责讲解。
他这个古建保护协会的秘书长,多少也要在中文系的姑娘前面展示一下他的存在感。
这不,趁着苏亦拍照的空挡,这货凑到方灵她们身边,开始滔滔不绝。
“你们不知道吧,早在1944年的时候,梁先生就首次提出BJ‘南北中轴线’之概念:就全局之平面布置论,清宫及北平城之布置最可注意者,为正中之南北中轴线。自永定门、正阳门,穿皇城、紫禁城,而北至鼓楼,在长逾七公里半之中轴线上,为一贯连续之大平面布局。自大清门(明之“大明门”,今之“中华门”)以北以至地安门,其布局尤为谨严,为天下无双之壮观。唯当时设计人对于东西贯穿之次要横轴线不甚注意,是可惜耳。”
说到古建保护,梁思成先生算是学术界的扛把子了。
他一来,就把梁先生的话抛出来,确实成功把几个姑娘的注意力吸引过去了。
方灵很配合道,“王讯,可以啊,懂得很挺多的。”
这货假装谦虚,“没有,没有,略知一二。”
方灵笑,“连你们小师兄的风头都抢过去了。”
王讯哪敢认,连忙摇头,“没有,没有,都是小师兄教的好。”
“咦!”瞬间,考古班上的家伙就开始起哄。
“可以啊,秘书长,要不,你也把梁先生的《BJ———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跟大讲一讲呗。”
说话的是张新,他跟王讯最熟,开始使坏。
前世,BJ中轴线申遗的时候,经常引用梁思成先生提出“BJ中轴线”的概念。
然而,很多人并不知道,梁思成是什么时候提出这个概念的。
又是在哪些文章里面提出这个概念的。
其实,王讯跟张新他们也都不知道。
都是苏亦跟他们列的书单。
王讯上面的话,就出自于梁思成先生的讲义《中国建筑史》。
这个时候,这书还没有正式出版。
大家只有54年的讲义油印稿,属于内部资料。
然而,张新提及的《BJ——都市计划的无比杰作》,则是《新观察》1951年第2卷第7-8期。
这文章,要不是苏亦推荐他们阅读,他们肯定一时半会也找不到。
不过相比较建筑史讲义,这篇文章更加详尽地阐述中轴线的内容。
这也意味着,内容更丰富,需要记忆的部分就更多。
张新就是笃定王讯记不住,才使坏。
王讯确实记不住,但表面不动声色,“这个时候,就要有请小师兄了!”他求助似地望向苏亦。
苏亦也不为难他,直接说,“从外城最南的永定门说起,从这南端正门北行,在中轴线左右是天坛和先农坛两个约略对称的建筑群;经过长长一条市楼对列的大街,到达珠市口的十字街口之后,才面向着内城第一个重点———雄伟的正阳门楼。在门前百余米的地方,拦路一座大牌楼,一座大石桥为这第一个重点做了前卫。但这还只是一个序幕。”
看着苏亦流利地背诵原文,王讯目光呆滞,“小师兄就是小师兄,竟然真的背下来了。”
其他人也都开始鼓掌。
苏亦笑着制止他们起哄,说道,“大家现在时间也不早了,要观景的着急时间观景,要拍照的抓紧时间拍照,十分钟后,下山,没有问题吧?”
自然没有问题。
大家列队拍完大合影,开始下山。
因为高度只有四十多米,从景山山顶的万春亭到山脚,又是下山,没几分钟就到公园门口集合。
接着开始整顿队伍,苏亦让张新点名,人数到齐之后,开始分组,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奈何,僧多粥少。
嬉戏好一会以后,才正式分组完毕。
浩浩荡荡的自行车队伍,朝着永定门进发。
就算两人一辆车,也是二十多辆自行车,车多,队伍拉长,很容易就跟丢。
这年头,又没手机,联络不方便,跟丢就很麻烦,毕竟好多同学都不认识路。
因此,出发的时候,又把大家分成若干个小队,然后由各自的小队长带路。
历史班这边,苏亦不是很熟悉,考古78班这边,他就不陌生了,一共有四个男生都是首都本地人,分别就是王讯,南育全,冯石,孟先民。
于是,以王讯为首,这四个男生分别当小队长。
四人中,王讯就不用说了,现在已经成了苏亦的跟屁虫。
南育全跟孟先民,苏亦多少有些陌生,至于冯石,这哥们,苏亦就熟悉了。
前世他用的工具书《中国考古学大辞典》,最前面的词条,比如金石学/古文字学/甲骨学/简牍学等,都是他撰写的。
这玩意只要背过名词解释,对这哥们都不陌生。
而且,他还是高铭先生的爱徒之一。
甚至,关于苏亦的知道的八卦,前世,高铭先生一度想让他调回北大继承他的衣钵,继续教授古文字,奈何,没法调。
原因多种多样。
好像有一个小道消息就是,他学历不够硬性条件(非博士)。
这玩意,苏亦也没法求证。
全当作圈内大佬的八卦听。
按照现实的发展,他后来也成为社科院“古文字学”学科带头人,还成为学部委员。
要调入北大,估计就没这待遇了。
毕竟社科院的学部委员就相当于“文科院士”。
这不,另一位成功调入北大历史学的辛神,却因为文科一级教授的评选忍不住在公众号骂娘呢。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那么北大考古这边,还有老师开设古文字课程吗?
自然也有。
考古自己培养不出来,就从中文系这边吸纳人才就行。
相比较考古系,北大中文系才是培养古文字人才的大本营。
这不,当时,高铭先生就先把李零教授调入考古系,自然也没戏。
最后,还是童珊教授来接棒。
那么童教授是不是博士?
答案是肯定的。
想要留校北大,非博士学位,红利期从苏亦他们这届就已经过去了。
嗯,也就是说,他们毕业的时候,硕士还可以留校。
再后面,像王讯他们,基本都要人均博士了。
像严文明/高铭先生他们老一辈,本科毕业就能留校,已经没可能了。
关于未来的感慨,稍纵即逝,苏亦还是老老实实的跟随队伍之中。
早在来之前,大家就做好路线规划,确保不迷路,不掉队。
这玩意属于市内骑行,按理说,不会掉队,也不会迷路,中轴线就是一条直线,但也说不好,苏亦按照自己的经验,让王讯尽量做好车队的调度工作。
这玩意,他们这帮老大哥都比苏亦有经验。
骑着单车,跟着队伍之中,迎着清晨的寒风,混入大街的车流之中,鼻息之间时不时传来沁人的芳香,这种体验,还是很惬意的。
因为单车后座,还多了一个叶子同学。
苏亦也没有想到,前世,极为向往的桥段,骑着单车,载着女孩,穿梭在沾满法国梧桐树的大街上的画面,在这个时代,就实现了一半了。
之所以说一半,那是因为首都的街道,跟金陵不一样,没有满街的梧桐,只有满街到的槐树。
张恨水《五月的北平》是这样形容说的,“尤其槐树,不分大街小巷,不分何种人家,到处都栽着有。在五月里,你如登景山之巅,对北平城作个鸟瞰,你就看到北平市房全参差在绿海里。这绿海就大部分是槐树造成的。”
实在不是五月,而是十二月份,不管是从景山之巅俯瞰,还是穿梭在城市的街道,槐树已经没有了绿意,却也极美。
光秃秃的枝桠上,满是还没有融化的雪花。
黑色的枝桠上,挂上洁白的雪花。
也是一种别样的美。
尤其是女孩还坐在自己的单车背后,时不时拽着自己的衣角,然后跟自己窃窃私语,尔后,发出银铃铃地笑声。
真的会让人沉迷。
稍微不注意,还真会丢队。
自行车王国并非说说而已。
苏亦还是小看这个时代,首都BJ自行车的数量了。
从后面观看,灰蓝主色调的袄子,还真不好辨认队友。
幸好,王讯他们早有准备,还在自行车后面挂了一个红布条。
就算如此,苏亦也不好继续分神,专心骑车,不然真的被队伍甩开了。
路线安排是之前就选定的。
第一站景山公园,登上万春亭,就是为了看日出。
日出东方,太阳穿过地平线,映照下的红墙黄瓦的故宫,金碧辉煌,熠熠生辉,这样的美景,被大家一致选为第一站。
第二站,选为永定门,主要是就是因为它是中轴线的南起点。
为什么要从南走到北,还要从白天走到黑夜,不是崔健,毕竟这个年代,摇滚教父还没闹头,更不要说什么假行僧。
完全就是为了返程方面。
相比较永定门,中轴线北终点的钟楼更加靠近北大,仅此而已。
路上,黎新叶还是忍不住好奇,“之前,你们提及到的梁思成先生的文章描述的中轴线部分,你是不是还没有说完啊?”
苏亦不回头,继续骑车,却也回答道,“文章关于南北中轴线的描述太长了。所以,我只提及永定门部分,其他的就没有继续说了。”
“那现在方便说吗?我想听。”
这姑娘好直接。
那么苏亦会拒绝吗?
当然不会。
“好啊,我现在就说给听。”
于是,他就接着说,“……过了此点,从正阳门楼到中华门,由中华门到天安门,一起一伏、一伏而又起,这中间千步廊(民国初年已拆除)御路的长度,和天安门面前的宽度,是最大胆的空间的处理,衬托着建筑重点的安排。”
“这个当时曾经为封建帝王据为己有的禁地,今天是多么恰当的回到人民手里,成为人民自己的广场!由天安门起,是一系列轻重不一的宫门和广庭,金色照耀的琉璃瓦顶,一层又一层的起伏峋峙,一直引导到太和殿顶,便到达中线前半的极点,然后向北,重点逐渐退削,以神武门为尾声。”
“再往北,又“奇峰突起”的立着景山做了宫城背后的衬托。景山中峰上的亭子正在南北的中心点上。由此向北是一波又一波的远距离重点的呼应。由地安门,到鼓楼、钟楼,高大的建筑物都继续在中轴线上。但到了钟楼,中轴线便有计划地,也恰到好处地结束了。”
他说完,黎新叶感慨不已。
“我们现在算不算是行走在梁思成先生的文字之上啊,穿过一个又一个景点,这种感觉太美好了。”
苏亦笑道,“嗯,打卡,拍照,体验确实很不错。”
“啥?”后背传来叶子同学的疑惑声音,“什么是打卡?”
苏亦被问哑了,良久才组织语言,“就是每到一个地方,拍照留念,然后告诉大家,我们来过,嗯,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好在这姑娘没有继续追问。
而是笑呵呵道,“行,我们打卡,到时候我也给你拍照。”
他们骑行的路线,并没有按照从北到南。
而是从景山公园出发,中间要穿过故宫右侧的街道,穿过天安门广场,穿过正阳门,最后才能到达永定门。
整个过程,并没有停留,直奔目的地。
从景山公园出发,骑行到永定门,再加上路上保持队形,差不多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
还载着人,要说累吗?
也不算太累。
毕竟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北大的姑娘,也是骑自行车的好手。
就算是黎新叶,骑到中途,都开始跟苏亦换乘。
苏亦倒也不累。
他到北大读书以后,就保持锻炼,经常绕着未名湖晨跑,没事干,就跑去钟亭去背书,再加上家里条件还行,又不算太缺营养,体能还不错,起码比前世的废材强多了。
然而,看着叶子同学跃跃欲试的模样,苏亦也不愿意拒绝。
差不多到永定门的一公里,骑手就变成了叶子同学。
等他俩出现聚集地,众人看着苏亦心安理得地坐在后座上的时候,都满是震惊。
小师兄就是强。
到了最后苏亦跳下车子,方灵看着扶着单车把手,鼻翼冒汗,微微气喘的黎新叶,都忍不住笑骂,“你这个妮子,傻啊你,你还真的伏着他。”
黎新叶连忙摇头,笑道,“没有,路上都是他在骑,就是故意逗着大家伙。”
方灵恍然,“这家伙还挺坏的,要知道我们那队,历史系的男生,为了表现,一路上就没让我们女生换乘,累得够呛。”
噗嗤!
其他姑娘也都笑起来了。
队伍整点名。
因为出发之前,做了周密的出行计划,没人掉队,于是,喝水,吃点干粮,补充点能量,休息十分钟,众人继续干活。
好吧,他们也不是来干活的。
就是游玩的。
无非就是寓教于乐。
大家爬上爬下,登高望远,拍照留念,苏亦则重操旧业,手绘建筑素描图。
跟宿白先生的古建筑手绘图还不太一样,他这个素描图,还更加写实,甚至,增加了一些艺术性。
没有办法,他就是闲的。
带着大家登上景山之巅观看宫殿之海,他的今日份的任务,已经算是完成了。
剩下的就让同学们自由发挥了。
于是,他的素描图,画着画着,风格就跑偏了。
拐向了漫画风格。
古城楼之下,多了一个手持相机的女孩,旁边则是一个手持绘本的男生,专注着绘画,怀中竟然也是手持相机的女孩。
原来画中人也在画画。
“你在画我,是吗?”
不知道什么时候,黎新叶突然出现在他的身后,突然伸出头来,问道。
“是的!”
面对其他人,还能无动于衷,那么对上旁边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水灵眼睛黎新叶,他就没法继续风轻云淡的心境,很诚实的招供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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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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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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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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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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