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璀璨的华灯照在黑色的瓷砖上散发着冷冽的气息,墙壁上的名人名画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栩栩如生得仿佛下一秒就会从画里走出来,一十几岁染着桀骜不逊红头发的青年大喇喇靠在真皮沙发靠背上,手里横向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看得津津有味。
厨房里走出一个围着围裙的妇人,不管是从她保养得宜的皮肤来看,还是从她不俗的打扮上面来看,她身上的气质温婉中透着坚韧,与寻常家的妇人便是天差地别。
她将一道菜放在长方形的朱红色的餐桌上,招呼道:“阿辞别玩了,洗洗手准备吃饭了。”
青年摆了摆手,眼睛一瞬不离手机屏幕,敷衍应声:“好,马上来。”
然而妇人几分钟再次出来的时候,他还保持着原来的样子坐在那里,压根都没挪一下位置。
妇人无奈道:“给你小舅舅打个电话吧,看看他来了吗。”
她话音刚落,外面传来一声并不是特别明显的鸣笛声,青年似乎连头发丝都软塌了一点下去,赶紧将手机扔到了沙发上,颇有些拘束的站起来开始整理身上的衣服,好像他现在不是在自己家吃饭而是要去参加一个非常重要的酒会一般。
妇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没发表意见,只是脱下围裙递给仆人,走到大门的位置静静的等待着。
须臾后,庭院的门被仆人推开,一身衬衫搭深紫色马甲的阮铭走进来,他的臂弯处还搭着一件同色系的西装外套。
妇人眼眸深处似乎落进了光,脸上不自觉带上了柔和的微笑,注视着阮铭一路走过来,他的脚步稳而有力却又没发出声音,刚刚下过雨的庭院地砖湿漉漉的,黑色的皮鞋抬起又落下没溅起一滴水。
阮铭的脚步停在了妇人面前,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身上的针织披肩,轻声开口:“母亲,外面冷,我既答应会过来就不用刻意等我。”
妇人抬臂轻轻抱了抱他,为了让她不用垫起脚,阮铭自觉的低下高大的身躯。
妇人说:“不冷,只是雨下得太久,有几分凉意而已,阮家这么大的家业管理起来很累吧,快进去吃饭。”
阮铭跟在她身后迈进大厅,旁边传来一道略显稚嫩的男音:“小、小舅舅!”
阮铭转头看向站得笔直的阮辞,挑了挑眉头:“嗯。”
见到儿子的妇人很是高兴,语气里的愉悦似乎都掩饰不住,招呼道:“阿辞,快过来吃饭了。”
阮辞‘噢’了一声,赶紧从沙发上捞起手机,往餐桌这边走。
阮铭解开马甲的扣子,在餐桌一侧的落坐,仆人上前接过他的西装拿去熨烫了。
妇人在首座坐下,阮辞也终于磨磨蹭蹭走了过来在阮铭下面的位置坐下,他挤出一个勉强得不能再勉强的笑容朝阮铭笑了笑,现代豪门跟古代豪宅很多都大同小异,越是大家族长辈与晚辈的界限越是分明,规矩也越多。
他阮辞!在豪门小孩堆里是其他人要千依百顺宠着的那个,因为没几个人惹得起阮家,在学校是远近闻名校霸,连他爸妈都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其他的那一堆舅舅叔叔伯伯也没人敢管他,从出生到现在没怕过谁,唯独每次见这个最小的舅舅就好像老鼠见了猫。
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他小舅舅风度翩翩,待人除了下属冷漠疏离一点以外都斯文有礼,但他却不这么觉得。
也许是小时候调皮捣蛋时惹怒了小舅舅,小舅舅一怒之下将他拎进房间,他爸妈爷爷奶奶一大堆亲戚都在场,愣是没有一个人敢拦的时候,他终于透过这个人俊朗非凡的外表看清了他隐藏其下的恐怖灵魂。
小舅舅将他拎到房间里既没有打他屁股,也没有愤怒的斥责他,相反啥也没干,只将他放在飘窗窗台上微笑着让他好好反省。
然后他就听见这个魔鬼微笑着说:“如果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小小的他微微探头看了一眼,楼下虽然是松软的花圃,但这是二楼啊!他一向爱惜他帅气的脸蛋,如果掉下去就算摔不死也会被花枝把脸刮花,想到他要顶着一张被刮花的脸去上学然后被所有他欺负过的人嘲笑……简直要命啊!
虽然他年纪还小,但整个人都不好了,如果他有尾巴的话,他已经牢牢地夹起来了。
从那以后,他听到小舅舅三个字就怂,也是那之后,他爸妈仿佛找到了治他的利器,天天用小舅舅压他,以至于他现在勉强还算一朵发育不良的祖国花朵,没有长歪。
阮铭扫过他那鲜艳得如同刷了油漆的头发一眼,脸色并不是特别好,只淡声问:“阿辞怎么也在这儿?”
妇人一边往他碗里堆菜,应声说:“你姐姐姐夫最近不知道在忙什么,阿辞在这里有个把月了。”
他闻言缓缓皱起了眉:“母亲会觉得他吵吗?”
阮辞浑身寒毛瞬间炸起来了,拿筷子的手一紧,生怕姥姥一说吵,小舅舅就把他扫地出门了。
妇人笑了笑,拍了拍儿子的手:“我老了,你爸也在疗养院里,阿辞在我身边挺好的,这么大的房子我一个人住着怪冷清的,你们工作忙又不能常来看我。”
阮铭这才松开眉头,看了一眼阮辞道:“吃饭吧。”
阮辞赶紧埋头刨饭,恨不得把脑袋塞进碗里,忽然想起来手机好像没关,他伸出一只手去摸索放在旁边的手机想按熄屏键结果一不小心按错按到了加大声音的键。
于是,瞬间社死。
手机里传来一个男生温和而又带着几分成竹在胸的语气说:“别急,等天晴了就再去那个鬼屋探探。”
阮辞赶紧松开爪子,朝着面前的两位长辈尴尬的笑了笑:“按错了。”
阮铭执筷的手猛地一顿,他抬眼看向自家外甥,看得阮辞简直汗流浃背,吃个饭真是艰难啊。
妇人倒是没有觉得吵的意思,反而好奇开口问他:“阿辞,你在看什么?”
阮辞只好把手机屏幕怼到两人面前:“在看直播,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想看灵异直播,结果看了一上午直播看雨。”
反正都暴露了,也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了。
豪门大多都挺忌讳这个,妇人果然瞥起了眉尖道:“阿辞,不是让你少看这些东西吗?”
阮辞弱弱道:“可……我喜欢嘛……”
忌讳是一回事,但他天生对这些感兴趣,总是克制不住自己到处去搜罗恐怖故事,热度不错的灵异主播他关注了一摞。
妇人摇了摇头感叹说:“这孩子看着长得还挺好,怎么去做这种骗人的事,不过……”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她看这孩子第一眼的时候就觉得有点眼熟。
阮辞都做好被自家小舅舅训一顿的准备了,却没想到阮铭只是看了他一眼继而收回了视线若无其事地吃饭。
这是默许了?!
简直比天上下红雨还难得啊!
既然话都说到这里,阮辞忍不住作死道:“姥姥,我还有件事想说。”
妇人拗不过他,索性也不多说了,闻言道:“有什么事就说吧,正好你小舅舅也在这里,姥姥解决不了的,你小舅舅一定给你解决。”
阮辞尴尬得挤眉弄眼说:“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麻烦小舅舅了,就是告诉您一声。”
至于为什么要在小舅舅也在的时候说,是因为反正小舅舅也要知道的,与其后面知道万一他一个不爽再来一次小时候的反省,阮辞觉得自己要一辈子都有心理阴影了。
现在有姥姥在这里,就算小舅舅发火,姥姥肯定会救他的,如果是私下小舅舅找人把他拎过去,那可就生死不论了。
所以必须现在说!
阮辞抬手指着自己红色的锡纸烫,试探道:“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
妇人一脸空白还没反应过来,只听‘啪’的一声,阮铭放下了筷子。
阮辞眼疾手快扔下碗筷就……钻进了桌子下面,嘴里嚷嚷着:“姥姥救我!小舅舅你先听我解释啊!”
妇人刚想要不要拉个架,就看到阮铭好整以暇往椅背上一靠,淡声说:“我吃完了,母亲慢用。”
妇人:“……”
可怜的孩子,也是真被吓怕了。
阮辞还能没反应过来自己反射神经过于快了吗,灰溜溜的从桌子下面钻出来,一边欲盖弥彰解释:“我这是有原因的。”
阮铭的神色看不出喜怒,只问:“什么原因。”
阮辞来了兴致,把椅子拖近了些道:“我前几天找一位大师给我算了个八字,大师说我命中缺水,水清则绿,要多穿绿色的衣服,绿色的衣服多膈应啊,我就想着去把这玩意儿染成绿色的,上一个大师说我命里缺火,我就去染了这头红发,结果一点屁用都没有!”xǐυmь.℃òm
阮铭看了他半晌,然后不咸不淡的吐出一句让他头皮发麻的话:“你要是敢把这玩意儿染成绿的,我就敢把你腿打断。”
阮辞瞬间麻爪了。
倏然,直播间里的男主播终于在半小时内说了第二句话:“我接单,不论是转运算命还是看风水都接,有需要的可以私信。”
阮辞撇了撇嘴,不屑道:“现在真是什么人都敢说自己会算命看风水了,进个鬼屋都能被吓休克也有脸接单。”
阮铭斜睨了他一眼,终是没说话。
阮辞眉眼飞扬,盯着手机屏幕道:“我倒要看看你是真的有几把刷子还是在骗人,要是骗子,看我不搞死你!”
于是他点进了主播后台,给主播发去了私信。
阮铭轻抬眼皮,冰冷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发完私信阮辞忽敢背脊发凉,抬头就对上自家小舅舅的眼神,天真无邪地眨了眨眼睛反应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刚才一时得意忘形了,赶紧伸手自打嘴巴嘴巴道:“我错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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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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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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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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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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