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绣花鼓凳上,朝着沈桑榆伸出手,语气理直气壮,“我要的砚台呢,拿来吧。”
沈桑榆缓缓地从盒子里掏出一块砚台来。
沈知雨接过去看了一眼。
她自幼就被沈海川捧在手心里呵护着长大,夫子请了无数,琴棋书画虽然不太精通,却也略懂一二。
故而砚台一入手,她便能感觉出来那砚台的价值来。
是个好东西。
“行,算你有诚意,”沈知雨将砚台扔在了桌上,“还知道拿值钱的过来,放心,我在爹爹面前交差了,自然也不会让你失望的。”
沈桑榆颔首,笑得一脸纯真,“那么大姐,剩下这些东西,你是不要了对吧?”
她缓缓的,又从盒子里拿出了好些首饰来。
都是些品相水色极好的翡翠镯子和簪子,加在一起恐怕也要值个好几百两。
沈知雨心中有片刻的心动,“你把东西都送到我面前了,我还不要,我岂不是傻子?”
沈桑榆声音凿凿,“就是要让大姐你当傻子啊。”
让她当傻子?
“你什么意思,你是嫌弃我笨吗?”沈知雨勃然大怒。
正打算抬手去打沈桑榆的时候,却被沈桑榆直接攥住了手腕,“大姐别这么暴躁嘛,女人家太暴躁可是容易长皱纹的,我带东西来,又让你拒绝,自然有原因的。”
或许是沈桑榆的表情格外真切,沈知雨心中的火气真的消散了几分。
她狠狠的抽回自己的手,微微的活动,冷哼一声道,“那你倒是说说看,有什么原因?”
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可就别怪她翻脸了。
沈桑榆摊开手,“大姐你也该知道,你如今跟我是水火不相容的,若是我拿东西你就收下,岂不是告诉大家,你跟我和解了,那好戏还怎么演下去啊?”
“你说得有道理,”沈知雨信服了这话,朝着沈桑榆重重点头,“那我的确应该当个傻子才对。”
她是个傻子。
哦不对,她应该是个傻子。
沈知雨在心中纠正了好几遍这话,却怎么都觉得不对劲。
最后干脆放弃了,不耐烦的沈桑榆摆手,“总之我把这些东西扔出去就行是吧?”
“扔在我身上吧,这些东西挺好的,大姐不要,我还想要呢。”沈桑榆惋惜道。
沈知雨心中在滴血,无声的咆哮。
她当然想要啊!
如果不出这档子事情,她便是伯侯府最受宠的女儿,所有首饰铺子都会欢迎她去挑选,任她买到眼睛酸都没关系。
可如今她被沈海川给管住了,还要扮演一个生气发怒的大小姐,压根不能出去买东西。
好不容易送到眼前的首饰,还要忍痛说不要。
这是人能忍的事情吗?
偏偏沈知雨还只能忍下,紧咬着红唇,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随便你,不就是一点破首饰吗?谁稀罕啊!”
沈桑榆笑眯眯的站起身来,“那就请大姐配合演场戏吧,演完了我也就可以回去了,戴上这些首饰去见高庭钦。”
说着,沈桑榆还抬手摸了摸发鬓。
宽大的水袖滑落,露出一小截儿皓白的手腕来,那手腕上,血红色的镯子分外显眼。
沈知雨一眼便瞧见了,眸底错愕分明。
但只是瞬间,她又迅速的收拾好神情,抓起桌上的首饰便往门口走,“别墨迹了,赶紧从我这里滚吧。”
她说着便打开门,先是将沈桑榆给推搡出去,再将首饰狠狠的扔在沈桑榆的怀中。
咬牙切齿的骂,“拿这点东西就想要来讨好我?沈桑榆,你不过就是个乡下的丫头,想要来巴结我,我告诉你,你压根不够格!”m.χIùmЬ.CǒM
沈桑榆眼眶中转动着晶莹的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哽咽道,“大姐,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为什么你要这样针对我,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生活在乡下啊。”
“你就应该活在乡下,就你这样的灾星,本就不该踏足伯侯府半步,看看你这个德行,回了伯侯府害了多少人,怎么着,现在还想害死我?”
沈桑榆拼命摇头,“我没有啊大姐,你误会了。”
沈知雨却半句都听不进去,直接让下人将沈桑榆给赶了出去。
必须要现在赶出去,否则,她怕她的笑声会被沈桑榆给听见!
目送沈桑榆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中,沈知雨便迅速的回了屋子里,趴在床上,用被子裹住自己,闷在里面开始放声大笑起来。
心中默默道。
沈桑榆啊沈桑榆,没想到你已经要大难临头了啊。
高贵妃用上这一招来对付沈桑榆,肯定是下了杀心的。
她压根都不用动手,就可以让沈桑榆毙命。
而且,沈桑榆死之后,就算是变成了冤魂回来索命,也只会找高贵妃而不是找她。
这样的借刀杀人,真是爽!
沈知雨越想越痛快,恨不得现在就去皇宫一趟,亲自向太子殿下表达自己的感谢。
可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到底还是忍住了。
不管是因为忌惮高贵妃,更是不能在这个时候把计划搞砸。
再忍忍,解决了沈桑榆和宁西的事情,她便可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
映月阁内。
沈桑榆从沈知雨的院子回来,哭得那叫一个梨花带雨。
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在伯侯府中传遍了。
沈罗氏原本在后院抄经念佛,听闻这话,熏了一半的檀香也顾不上了,一骨碌爬起来便往映月阁跑,还不忘备了一盒沈桑榆最喜欢的糯米糍。
“怎么哭成这般模样,都要出嫁的人了,这样可不太好,来人,去取一些冰块来,给二小姐敷敷。”沈罗氏语气关切和蔼的说道。
沈桑榆敛去眼中的凄哀,凌冽寒光扫过沈罗氏,“祖母,你我之间还需要这般客套吗,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这样弯来绕去可没什么意思。”
闻言,沈罗氏心痛的捂住胸口。
那双满是皱纹的眼睛里透出愧疚和难过,“桑榆,我知道你恨祖母,但祖母已经知错了,你就不能原谅祖母吗?”
沈桑榆没吭声,仍旧如同警惕的小兔子,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仿佛稍有危险,便会迅速逃走。
不给沈罗氏半点得逞的机会。
沈罗氏却当真软下了身段,声音中甚至带着几分恳求,“祖母当初也是糊涂,总觉得你在乡下养着,都不算是我们沈家的人了,可看看你现在,多有出息,这不就是我们沈家的种吗?”
沈桑榆冷笑一声。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里透着暗光,悠悠然问,“所以祖母的意思是,沈家的种都是有出息的?”
“那自然是。”沈罗氏一口应下。
沈桑榆哦了一声,音调千转百回,“那便奇怪了,三弟什么出息都没有,为何祖母还一口一个金孙的叫着呢?”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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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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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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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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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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