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伯南饮了口茶,分析普云的话:“先生的意思,分崩才刚刚开始,到最后一统,尚且遥远。眼下各种势力盘根错节,谁都不肯轻易妥协。接下来,难免风云迭起,直到朝堂式微,形成割据,那时才会有雄主出现,才是真正分胜负的时候?”m.χIùmЬ.CǒM
“正是如此。”普云点头说。
“地方做大,无非仰仗武力。”李克定听着师父和父亲的对话,问道,“如果武力只抵御外部入侵,政事只决定于文治,师父认为,接下来能做到吗?”
“必然做不到,当初大清皇帝逊位,便因各省自立。这几年下来,无人能凝聚朝野,武力却变成了为个人私器。天下大势,又将进入合久必分,分久必合的循环。如此,几时能休?此乃谁之罪?可叹!可怜!”普云颇为忧心的说着,不由感慨万分。
李克定真怕师父一语中的,如果烽烟四起,遭殃的还是老百姓,忍不住心急的问:“师父,依您之见,难道我华夏又要进入乱世?”
普云微微点头:“世界大势,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这是谁说的,我忘记了,有几分道理!目前征兆不妙,这武力讨伐的先例一旦开启,就是谁都可以讨伐,谁都可以被讨伐,无非比谁的拳头硬了。而今大势已定,非人力所能挽回,所谓形势比人强,咱们也只能在惋惜中去顺应。”
李克定见师父无意于争锋,知道他志向已改,但方向却是未定,所以处在迷茫之中,空自忧国忧民。
普云不想支持恭亲王,李伯南怕他还有其他想法,便站起身来,拱手说:“至于讨袁,先生可有什么打算,如有用的上伯南的,先生只管吩咐。”
“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普云看着窗外那棵松树,对李伯南说,“告诉大家,不要为了名利,去起兵讨袁。兵者,国之大事,关乎百姓生死,不可不慎。我的意思,大家可以发电,用通牒给老袁施加压力,迫他退位,恢复共-和,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
“我明日就去给弟兄们发电报,把先生的意思传达给大家。”李伯南回复说,“先生仁慈,不忍黎民涂炭,想那老袁是个聪明人,不会顽固不化的。
普云当年的雄心壮志尽付流水,因怕李伯南为他担忧,故做悠闲的说:“贤弟可知,我在这文庙之中,日常读些圣贤之书,总能感到圣人就在我的上下左右,令我心驰神往,我心已足。至于一家一姓的社稷,不能德配上天,必然会失去,也无须惋惜。所谓气数已尽,非人力所能及。何况不得民心,非要强自挽回的话,实属逆天行事。逆天之事,除了让百姓遭殃,于己于人,也没有半点益处,万万做不得。”
“先生不执著于私利,让伯南佩服。”李伯南已经明白普云心志,微微颔首,想普云能因时而变,不拘泥于功名,真大丈夫本色,向普云请示说,“年后我想去趟北京,先生可有什么嘱托?我好早做准备。”
“就把这个带去吧,其他的不必了。”普云起身拿过刚写的那幅《临终诗》,交给李伯南。
李伯南收好那幅字,普云又拿出一封信来,递给李伯南:“贤弟,这封信是刚才申州送过来的,且先看看。”
李伯南匆匆读完一遍,信是申州严青写的,内容很简略,大意说:‘官府因要修建国立学校,计划拆除申州文庙,我已经答应。’
李伯南看完,登时一拍桌子,怒道:“申州官府,忒也胆大了些。”
李克定在一旁也看了信,暗道,难怪父亲生气,文庙怎么能拆除呢?
“贤弟,请先息怒。”看他父子二人神情恼怒,普云劝道,“那送信的人对我讲,申州文庙已经破败不堪,实在支撑不了几年。这次严青答应官府拆除的要求,说是因为柳小姐的一番说辞,将他打动,他才从反对便成了支持。”
“柳小姐?”李伯南问道,“难道是柳业刀的女儿?不应该呀,柳业刀三十几岁,他的女儿能有多大,哪里能有说服严青的本事?”
“柳小姐名叫柳之思,不是柳业刀的女儿,是他的外甥女。”普云解释说:“我听那送信的讲,严青如今心意已决,他和孔家、曹家都打算支持柳小姐,再三恳求我,不要怪罪。”
李克定听师父说柳小姐便是柳之思,这才明白,原来她是柳业刀的甥女,难怪夏天的时候,她能直接出入县府呢。
但她为何要拆除文庙?为此还说服了严青。
李克定在一边不住思考,心中对柳之思拆除文庙之举不满,但想恨她吧,却又恨不起来,每一想到她,总觉得心中异样。
李伯南看普云是要放任申州文庙的拆除,心中有些惋惜的问:“严青选择支持柳家,但又怕先生不理解,这才特意派人前来解释。可申州文庙,先生真的打算就此放弃?”
“不必大惊小怪,也无须去应对什么。”普云手捻胡须,表现的很淡然,“既然严青决心已下,就按他的意思去办吧。咱们不要干涉,正好可以看看,一旦文庙拆除,大家会是什么反应,这就是民心,不观民心,无以行义。不过,申州敢开这个先河,我看这柳家的人,胆略倒是让人佩服。”
李伯南也没有好办法去阻止拆除,如今全国各地的文庙,很多都需要修缮,哪有大笔的钱财支持,也唯有听之任之。
他原本寄希望于民间,在他们的带动下,会有更多的人逐步投入,大家共同来保护文庙。
可现实就是这么残酷,经常事与愿违,如今保护文庙的人日渐减少也就算了,竟然还有人要拆除文庙,真是出乎意料之外,但细细想想,却又在情理之中。
普云眼见时间不早,李克定刚刚回来,应该早些回家团聚,便把话题一转,问李伯南,“今天贤弟前来,是否还有别的事情?”
李伯南一笑说:“正是。我还有一事要请教先生。眼下北京的局势不明,我只怕有人会打着反袁的旗号,在那里生乱,所以春节过后,克定是按时回去,还是先观望一下,我拿不定主意,特来向先生请教。”
“贤弟多虑了,别看南方闹得凶,但北京闹不起来。”普云说着,看向李克定,“上学是克定现在的头等大事,不宜耽搁,过完年,按时回去就是。”
听完师父的话,李克定像吃了定心丸,又把最近半年的情况,向师父和父亲简要做了汇报,三人闲话一时,李伯南父子这才起身告辞,往家中走来。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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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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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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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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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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