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人答道,“王妃近来头风发作,今日尤甚,也正请着太医在看呢。”
颖王原本有些揪着的心,立刻就放了下来,冷笑道,“让她们闹去吧,今夜任何人不许再打扰本王!”
说着,把头一蒙就睡觉了。
破晓时分,颖王早早的醒了,只见袭人跪在床头瑟瑟发抖,顿时大怒,“不是叫你们不许打扰本王吗?你以为你是谁,就可随便进出本王寝室?”
正准备叫她滚,袭人哭着道,“王爷不好了!就在刚才,偏妃、偏妃……娩出一个死胎。”
颖王只觉头顶轰隆一下,半晌才回过神,“什么?”
袭人咬唇,“是个男孩。”
颖王赶到楚碧云处的时候,只见房门紧闭,几个丫鬟扶着兰夫人在门口来来回回的踱步。
见到颖王,丫鬟们草草对他做了个福,兰夫人看他一眼,不但没有招呼,眼底还满是怨毒。
颖王没有计较,只是问道,”偏妃怎么样了?”
丫鬟满眼急色,“大夫说衣胞没有落下来,随时都有生命危险,正在用药往下打衣胞。”
衣胞就是胎盘,孩子落下来,胎盘却没有剥离,极易引起大出血。
颖王这才绷不住了,“里头的是什么大夫?”
“是夫人带来的大夫。”
“为什么不去太医院请太医,快去请白翀太医!”
一直没言语的兰夫人突的转向颖王,一改往日的恭维和客套,厉声道,“太医院都是你们的人,谁知会不会害我女儿?”
颖王有些愣神,半晌才道,“夫人,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兰夫人泪水滚落,指着他的鼻子骂道,“误会?我女儿都快死了,我对你们还有误会?她好好地怀着孩子,一向是我安排的大夫照看着,五个月了都稳稳妥妥,怎么好端端的就小产了?王爷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颖王被兰夫人突如其来的指责和质问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他一贯不太会和人打交道,更别说如此疾言厉色的丈母娘了,只能无力的劝道,“夫人,你冷静点。”
兰夫人冷静不下来,怒气冲冲,“我娇生惯养的娇娇儿怎么就看上王爷这种心盲眼瞎的负心汉!她苦苦为王爷怀胎,王爷一点关怀没有也就算了,眼睛里还全是楚醉云那小表子涂的糊涂油!孰好孰坏,孰是孰非,一点儿分辨也无!我女儿这次若能挺过这一关,请王爷即刻给她一纸休书,我再也不许她接着过这种窝囊日子!若她挺不过去,我……我必跟所有害她的人拼个你死我活!”
颖王身为皇子,从未有过人在他面前高声说话,更别说像兰夫人这样撒泼恐吓。
但此刻,他无法怪责这个为了女儿生死而癫狂的妇人。
“来人,夫人辛苦一夜,扶她到客房歇息一会。”
兰夫人岂肯,甩开扶她的下人,骂道,“谁敢拉我!我女儿在里面生死不明,我能歇息?王爷当真以为全天下人都似您一般薄情寡义?”
颖王知她是骂自己夜间未来看望,心觉理亏,只好不言语。
就在这时,一个婆子托着一个托盘出来了,饶是盘子上覆着一片红布,那渗出的血迹还是触目惊心。
“启禀王爷和夫人,衣胞落下来了,和胎儿放在一起,怎么处置?”
兰夫人上前就掀开红布,看到那血啦啦黏糊糊的一团,立即放声大哭。
颖王没见过这么血腥的东西,一时嗓门有些呕,有些堵,只觉想吐。
“王爷……您看该如何处置……”婆子又问道。
颖王忍着恶心,“到花园子里埋掉吧。”
婆子便托着盘子走了。
兰夫人哭完,抓住另一个婆子问道,“偏妃情况如何?”
“还在出血,大夫正在想办法止血。”
“淮王妃给的那药用上了吗?”
“用了,聊胜于无。”
兰夫人身体不自禁的颤抖,噗通就跪到院中,双手合十对天祈祷,“老天爷啊,求求您开开眼,救救妾身的女儿!只要我碧儿无恙,妾身愿终身茹素,折寿十年!”
任何人看到一个母亲这样为女儿祈祷都会忍不住动容,颖王心里也极不是滋味。
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一直被他忽略漠视的女人也是父母的心尖儿。
他想安慰兰夫人,又实在找不出合适的言语。
许久,才憋出一句,“偏妃年轻体壮,肯定能扛过去的。”
兰夫人理也不理他,只闭着眼睛虔诚祷告,在她心里,这个害她女儿身心俱疲的男人大概是没有半分可以信任的。
门突然打开,大夫和产婆都浑身是血的走了出来。
兰夫人噌的一下就从地上弹起,也不顾两人身上污秽,上前就抓住他们的手,“怎么样了?”
两人都无奈的摇摇头,“小医尽力了。”
听了此话,兰夫人二话不说就往房间里冲去。
颖王爷跟了进去。
若不是亲眼所见,颖王都不敢相信一个身量匀停的弱女子能流出这么多血!
整个屋子被染得一片血红,比他和楚醉云成亲时满屋红烛映衬的红光还要红!
扑鼻而入的是浓烈的血腥气。
“碧儿,碧儿!你撑住,娘接你回家!”兰夫人泣不成声。
楚碧云缓缓睁开疲惫的双眼,却只朝颖王看去。
兰夫人见状,忍痛让开位置。
颖王犹豫了一下,走到床头坐下,楚碧云试图举起无力的手抚摸他。
颖王第一次主动握住她,柔声道,“你觉得怎么样?”
楚碧云惨白一笑,“你可算、来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颖王心头莫名一揪,用力攥住她软弱无力、因沾满鲜血而湿滑黏腻的手心,“对不起,我来迟了。你好起来,以后我每天陪你。”
楚碧云无神的双眼立即流出光彩,“王爷、不欺我?”
看着她这副虚弱的样子,颖王喉头一紧,鼻头也酸了,“怎么会,以前对你不好,是我糊涂,你只要好起来,我一辈子疼你宠你,咱们生三个孩子,日日在身旁磨你、肉你,围着你抢糖吃,可好?”
楚碧云笑了,笑得很苍白,眼角还有几滴晶莹流过。
她微微张了张干涸的嘴唇,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颖王只觉得手中的温软一点点松开了他,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耳边已经传来兰夫人一声刺耳的尖叫!xǐυmь.℃òm
“碧儿!我的乖乖!碧儿,你醒醒!娘在这里,娘要接你回家呢!你不能这样丢下娘!”
大夫在旁劝道,“夫人和王爷节哀,偏妃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大概就是等着王爷来,才撑住了这口气。”
闻得此言,颖王的泪水再也克制不住,滴落在楚碧云的脸上,晕开染在她脸上的血迹,仿佛一朵悲情的水中花。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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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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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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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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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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