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婚事还不知在什么时候,这些尺头和头面先挪给公主,回头娘再给你预备。”徐氏匆忙的叫了楚君澜来身边,二人一起核对嫁妆册子。
“娘您看着办就是,”楚君澜点头,无奈的道,“皇上御口一开,茂国公府就要多预备一份陪嫁,忙的还是您。”
“嗨呀,这算什么,比起这份泼天的荣耀,忙碌一阵子算什么?我看你这些日与公主相处的极好?”
“是啊,”楚君澜知道徐氏已猜出了一些什么,便也不避讳,“当初机缘巧合救了诺敏和白音王子,帮他们躲避了追捕,他们兄妹都是知恩图报的人,诺敏性子又温柔知礼,想来她能来咱们家,也是一种报答。”
毕竟这样双赢的局面,不论将机会给谁家,谁家都只会感恩戴德的接受。
徐氏笑着点头:“你能多个在宫中做妃子的姐妹,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对咱们家更是好事了。我看公主是个好姑娘,往后即便公主进了宫,你也要常常走动才是,感情可不要生分了,有些事我问不合适,你也要多关心关心,宫里的日子不好过,公主家早就没有了别人,她哥哥又去了北元,身边也只有你这么个姐姐是她信赖的。女人啊,出阁之后的依靠就是娘家,既然她与咱们家有缘,咱们就要好好的对待她,真正的做她的娘家人才是。”
“是,娘。”楚君澜笑着答应。
徐氏真的是个很好的女人,聪慧端庄,正直善良,还拥有一颗柔软包容的心。
到了十八这日,北元公主要从茂国公府出阁入宫为妃的消息轰动了京城,茂国公府张灯结彩,比过年还要热闹。
楚君澜一直在房里陪着诺敏,诺敏一直表现的十分平静,看不出欢喜,也看不出悲伤,直到傍晚正时辰到,宫中来的内侍和嬷嬷前来接人时,诺敏拉着楚君澜的手,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姐姐,我走了。”从此入了宫门,再也没有了自由快乐的日子,终生只做一囚鸟。
许多话无法说出口,楚君澜却都懂。
她用力握着诺敏的手,上前抱了抱她,小声在她耳边道:“记住我这阵子与你说的那些话,有什么事就叫人来找我,还有,我给你的那些保命的东西,你要好好收起来,不要轻易相信任何人,任何时候都要先自保。”
“嗯,”诺敏的下巴搁在楚君澜肩头,眼泪终于扑簌簌的落了下来,“姐姐,多谢你。”
下次见面,她们再无机会这样肆无忌惮的说体己话了。
“多保重。”
二人分开,诺敏擦了擦眼泪,收拾好心情。
送亲的队伍从楚家大门出来,路过热热闹闹的大街,径直往宫门而去。
华灯初上之时,道路上张灯结彩,老百姓们好奇心重的,都跟随者送亲的队伍,看着那前呼后拥的架势,期待的伸长脖子,想趁着公主上下车时能看上一眼,北元公主到底生的什么模样。
夜幕降临,茂国公府恢复了往常的安静。
屋里少了个诺敏,楚君澜还有些不习惯。
而诺敏入宫当日承欢,次日“玉妃”的封号便传遍六宫。
淑贵妃对着琉璃美人镜,任由宫女小心翼翼为她梳头,听着宫人的回话,微笑着摆摆手。修长鲜红的玉甲滑过自己眼角、额头和嘴角的细纹。
“十五岁,多好的年纪。入宫便为妃位,可见皇上对她的喜欢。”
“娘娘春秋正盛,又岂是那等毛丫头比得上的?她就算是妃,比起您的贵妃来还差了一层呢,何况谁不知道您便是下一个皇后?皇上倚重您是毋庸置疑的事实,”岑姑姑笑着凑近淑贵妃耳边道,“如今皇上的年岁,您又有六殿下……”
话不必细说,两人心里都懂。
“只是想不到皇上竟让她认了茂国公府为亲,一个蛮夷公主,如今有了这样的后台,她的义姐又是那个楚君澜。”
淑贵妃说到此处,不悦的转身去看岑嬷嬷,梳头的宫女反应迅速的松了手,才没拽痛贵妃的头皮,吓出了一身冷汗。
“你说怎么但凡与楚君澜相关的人,就都那么惹本宫厌烦呢!”淑贵妃柳眉紧锁。
岑嬷嬷道:“那个楚君澜本就是不讨喜的人,不过奴婢倒是有办法,不必娘娘沾染半点儿荤腥,事情就算能解决了。”
“哦?”淑贵妃感兴趣的挑眉。
岑嬷嬷凑在淑贵妃耳边低语了几句。
淑贵妃想了想道:“倒也是个办法,反正随他们去折腾,最后也不与本宫相干。”
“是啊。娘娘日理万机,哪里顾得上外头那些事。”
“嗯。回头便将诗薇公主给本宫请来,许久不见了,还怪想念的。”
岑嬷嬷笑着答应:“是,奴婢这就去传话。”
※
“今日若不是听说你也来,我母亲还不放我出来的。”
鹿若菡与楚君澜坐在戏台对面二层阁楼上低声说话,全然不在意周围的勋贵女眷们。
“上次的事,将我母亲也吓坏了,”鹿若菡低声道,“一听说今儿是听泉诗社的聚会,头摇的拨浪鼓似的,若不是宛松及时说你也在,我怕是又要呆在家里绣花了。”
楚君澜禁不住好笑,一手掩口压低声音:“我若是你呀,被逼着出来我都不出来,让他们多心疼一些,就越发不会将你嫁给那个人渣了。”
鹿若菡一愣,恍然之后懊恼的道:“我怎么就没想到!”
楚君澜看她那样,越发觉得好笑了。
今日的听泉诗社聚会办在红枫山半山腰的山庄。来的都是一些熟面孔,包括曹敏敏和上次聚会时见过的闺秀。
但有了“下跪”的经验,曹敏敏等人根本不敢招惹楚君澜,两厢打过招呼便罢了。
“玉露班的戏唱的好,我母亲也请过他们来我家中唱过一次堂会。”
鹿若菡撇了一眼不远处坐在楼梯旁角落,低声交谈的葛舒羽和诗薇公主,低声道,“葛舒羽为招待诗薇公主也算用心了,请玉露班唱一天的戏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楚君澜睨了葛舒羽的背影一眼,不予置评。
正当这时,出楚君澜眼角余光看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上了楼。
鹿若菡见了来人也十分惊讶:“世子怎么来了?今日可是女子的聚会。是不是找你来的?”
萧煦上了楼,清冷的眼神扫过全场,神色惊讶,转身便要离开。
诗薇公主站起身来,笑道:“我在这里,等了你半晌了,还以为你事忙不肯赏光呢。既然来了,就一起坐一会儿吧。”
诗薇公主的声音清脆悦耳,女眷闻声都看了过去。
萧煦面无表情的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楚君澜一眼,才犹豫的拱手:“诗薇公主有何吩咐,直言便是。此处女眷聚集,我不好久留。”
“哎呀呀,怕什么的?你如今都不叫我姐姐了,难得咱们见一面有我在,也没人会非议你什么,坐下来聊聊也不算逾越了规矩,没有人会背后嚼舌的。”
诗薇公主笑着拉萧煦去自己的位置坐。
萧煦木着脸,背脊笔直的坐定。
葛舒羽与诗薇公主立即坐在了他的左右。
戏台上的戏依旧在唱,可如今阁楼上的女眷们却都没心思细听了,纷纷竖起耳朵,去听诗薇公主那一桌的动静。琇書網
诗薇公主吩咐宫女为萧煦倒茶,随意聊了一些近日的境况,便笑着为萧煦与葛舒羽引荐。
“煦堂弟还没见过葛小姐吧?位便是葛阁老家中的四小姐。葛小姐家学渊源,琴棋书画无一不精,诗词歌赋都有造诣,为人大方仗义,时常惜老怜贫帮衬一些穷苦人,”看向葛舒羽,诗薇公主问,“听说你前日还救了一个断腿的乞儿?”
“不过巧合罢了。”葛舒羽谦虚的笑了笑。
“哪里是巧合,有人精通医术,路过却视而不见,你却能伸出援手,足见你的心地善良。”
楚君澜挑眉,感情这个诗薇公主是冲着她来的?
前几天去王府给萧煦看病时,正巧看到葛舒羽策马穿过街市,撞伤了一个乞丐。
葛舒羽撞人,使银子给人治病也应该吧?怎么到了诗薇公主口中,就成了路见不平接济穷人,她却成了见死不救了?
葛舒羽竟然也好意思认?
眼见着葛舒羽小心打量萧煦的神色,楚君澜哪里不明白她的意图,不由得一阵腻味。
“公主太过誉了,”葛舒羽脸上绯红,眼神晶亮的小心打量萧煦表情,“我不过是心软,即便太平盛世,依旧有那些穷苦人,又穷又病的,我也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能帮一把手就帮一把。就如这一次,我着实是无法见死不救。”
“若是女子们都有你这样的想法便好了,殊不知,有许多人有能力,却都吝于出手呢,尤其是那个楚小姐,听说她还是……”诗薇公主感慨。
萧煦蹭的站起身来。
他突然的动作,打断了诗薇公主未出口的话。
“公主若无吩咐,在下少陪了。”萧煦对诗薇公主拱拱手,看都不看葛舒羽一眼,便径直走向楚君澜所在的方向。
伸长耳朵听的正起劲的女眷们都收敛心神坐定,彼此低声交头接耳起来。
楚君澜挑眉看着萧煦。
萧煦直接坐在楚君澜身边:“待会儿我送你回去?”
楚君澜点头:“也好。”
“嗯,”萧煦看了看方几上的茶碗,“我记得你不爱吃六安茶,我的人带了碧螺春。”说着就起身走到楼梯口,吩咐景玉去取茶来。
葛舒羽看着萧煦的身影,渐渐咬紧了嘴唇。
不多时,景玉送了茶来,刚要交给紫嫣,就被萧煦接了过去。
紫嫣与景玉都没插上手,萧煦已熟练的清洗了茶壶茶碗,为楚君澜重新沏了一杯茶。
整个过程全不假他人之手,动作流畅优雅,将茶碗放在楚君澜面前时,面无表情的解释:“我从前痴傻时,诗薇公主是唯一一个没有嘲笑过我的堂姐,今日见是她递帖请我,我便来了。想不到今日是个女子的聚会。”
萧煦并未刻意拔高音量,只是平日说话那般,虽然有戏班子敲敲打打的声音在,将他的话音压下去了一部分,可大多数女眷都听清了他对楚君澜说了什么。
这是在解释?而且还是当着诗薇公主和葛舒羽的面儿!
女眷们都被惊呆了!如此一看,萧煦重视谁,鄙夷谁,已是不言而喻。
让人惊讶的是萧煦竟然会当众打诗薇公主的脸!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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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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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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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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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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