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有长辈在的宴,晚辈们表演各自的才艺无可厚非,毕竟那一类的宴会,很多是为相看亲事。
可今日既无长辈在场,更多了个外男,曹敏敏竟托大提出让楚君澜表演琴技,这岂不是将楚君澜当做伶人与伎者一般戏弄?
鹿若菡正想着该如何为楚君澜解围,又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跌了她的体面,更不至于让人拿住她的话柄,楚君澜却先轻笑出声。
“曹姐姐这提议果真有趣,”楚君澜手上把玩着白瓷盖碗,淡粉的指甲透着健康的光泽,“不过曹姐姐既然是今日的东道,这类好事自然不好越过了姐姐,不如姐姐先为我们大家表演一番,以娱宾客岂不是好?”
曹敏敏笑容一僵,下意识去看葛舒羽的脸色。
葛舒羽轻哼了一声道:“我们呢,平日里起诗社时曹小姐的才艺已欣赏过多次了,虽是精彩,却也无新意了,楚小姐不肯答应,莫不是瞧不起们听泉诗社?”
这顶帽子太过沉重,听泉诗社的成员众多,这一句话,便是要将楚君澜拉到所有千金的对立面去!
楚君澜对葛舒羽厌恶的很,她虽是有目的前来,也知道自己是要做什么,却终究是不肯吃亏的性子。
她莞尔一笑,将茶碗“笃”的一声放在黑漆边几上。
“好啊。既然葛小姐与曹小姐有如此雅兴,我便献丑一曲,不过只是弹琴却是无趣,我就邀请升平郡主与我一起合作一曲吧。”楚君澜含笑看着鹿若菡。
鹿若菡正为楚君澜捏把汗,听她提起自己,丝毫不犹豫便站起身,“如此正好。”
葛舒羽看了看洒脱如常的楚君澜,又看了看义无反顾的鹿若菡,酸溜溜的讽刺道:“啧啧,果真是姐妹情深,这样好的机会也要彼此分享。”
一句话,引的以曹敏敏为首的几位闺秀都噗嗤地笑了起来。大家的声音都故意压低,可暖阁统共就这么大的地方,故意压低的笑声,更让人听了憋气。
鹿若菡冷笑一声,走到楚君澜跟前与她拉着手,回眸看向葛舒羽:“葛小姐说的是。我与君澜自然要同进退的。”
看向楚君澜时,鹿若菡眼神中满是歉意。
楚君澜笑吟吟的看着她,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背,在她耳边低语了一句。
鹿若菡猛然抬眸,眼睛忽的一亮。
这时,下人将古琴预备妥当,细长的黑漆琴台就摆在了地当中。
楚君澜与鹿若菡并肩走到古琴旁,楚君澜端坐妥当,鹿若菡就站在了楚君澜的身旁。
曹敏敏这时已挨着葛舒羽坐下了,甚至还从婢女手中的黑漆八宝捧盒里抓了瓜子来嗑。
琴声未响,嗑瓜子的“咔嚓”声却十分清脆的传了满屋,将对楚君澜的轻视明晃晃的摆在了明面上。
楚君澜似没听见一般,白皙的双手悬停于琴上,玉指轻动,试了一个琴音。
安静悠远的一声琴音铮然绵长。
葛舒羽面带嘲讽的看着楚君澜,嘲讽道:“啧,瞧着这个架势,与京城中闻名的一些大家倒也不差多少了。”
众女又是一阵莺莺燕燕的笑。
鹿若菡面色阴沉,眼神嘲讽。
楚君澜则冷笑,起手便是一阵急如溅珠、铿锵有力的旋律。
在场之人都是一愣,这旋律节奏强烈,隐约觉得有些耳熟,听着怎么像是军中的战歌?
待众人还未反应之际,楚君澜已开口唱了第一句:“‘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
鹿若菡紧接着便跟上节奏,与楚君澜一同合唱:“‘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俯腐肉安能去子逃?’”
此句一出,在场所有人都大惊失色,纷纷起身慌忙看向葛舒羽。
葛维明与葛舒羽也都不可置信的看向楚君澜与鹿若菡,随即不得不面朝着宫城方向双膝跪地。
他们二人这一跪,曹敏敏以及其余闺秀和婢女们也都跟着跪下了。
这首《战城南》乃是大雍朝开国太祖皇帝南征北战之时军中盛行之曲,且流传至今,因开国之战意义重大,在楚君澜的记忆中,这只战歌就相当于后世的国歌。xǐυmь.℃òm
在前世,升旗仪式国歌起时要驻足行礼,在这大雍朝,这支战歌唱响时,所有人都要面朝宫中方向行跪礼,以示不忘太祖皇帝开国艰辛与建立王朝的功勋,即便当今皇上听了这曲都要行礼,何况在场这些人?
楚君澜对此曲记忆深刻,鹿若菡又是出身掌握兵权的定国公府,对此曲耳熟能详。二人配合起来,加之楚君澜铿锵峥嵘的古琴伴奏,两个女子,分明唱出了曲中的磅礴大气。
想让她做伶伎之事来羞辱她?
她倒是要看看,跪下的到底是谁!
一曲唱罢,楚君澜与鹿若菡看够了在场之人跪地的身影,便也朝着皇宫方向行了一礼。
葛舒羽扶着婢女的手站起身,狠狠的瞪向楚君澜,咬牙切齿道:“你!胆大包天,你竟敢唱这支战歌!”
“敢问葛小姐,大雍朝有哪一条规矩,规定了太祖爷最爱的战歌不能让人唱?”
葛舒羽面色铁青。
这规矩还真没有,早些年征战时,沙场上将士们还常常以此曲鼓舞士气。
可所有人默认的规则,不想让对方下跪,就是不要唱这歌的啊!
楚君澜面带微笑,一脸无辜的看着葛舒羽,那清澈潋滟的眼神仿佛在说:“我就是想让你跪啊。”
葛舒羽一时竟是无言以对。
楚君澜笑吟吟的问曹敏敏:“曹小姐觉得,我演奏的如何?”
如何?谁敢说太祖爷爱的战歌不好?
曹敏敏看了一眼葛舒羽,也顾不得会不会得罪她了,只好道:“极好,楚小姐琴技高超。”
“我到觉得我演奏的一般,主要还是升平郡主的歌喉好,带着我一起唱出了沙场峥嵘的气势。葛小姐,你觉得呢?”
这也忒厚脸皮了!
可偏偏葛舒羽还不能说不好!
“好,好,你们唱的好极了!”葛舒羽咬牙切齿。
楚君澜宛然一笑:“多谢夸奖,我也觉得我们唱的好极了!”
众女……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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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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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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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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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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