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前,我在家和佣人一起打扫卫生,晚上照旧睡下。醒来之后,就发现手脚被绑,不知身在何处。”
管家脸色很难看,“当时我都做好遇到不测的准备,没想到昨天夜里,有人把我救出来,什么都没说,给了我张机票,让我即刻飞往京城,说小姐你在找我。”
“我压根不信,小姐你没消息也有好些天,怎么可能在京城?但他坚持让我来,我只好过来。照着地址来找,没想到真找着了您……”
说到这,管家抬起头仔细看她,消瘦面颊上有了笑意,“小姐你没事就好。”
宴清心中五味杂陈,轻轻拍了拍他的手,“最近发生了不少事,我没回烟城估计让某些人很不爽。找不到我,就把目光投向我身边人的人,反倒让你遭罪,对不起。”
“小姐别自责。”管家笑:“我这不是没事。”
当下最紧要是报警。
宴清刚拿起手机,就听管家说:“小姐你没回烟城是对的,最近烟城风云变幻,很多人惴惴不安,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她拨键的手一顿,“怎么了?”
“烟城有家公司叫诺封科技,最近刚宣布研发的人工智能获得突破性进展,国家科研院的人派来与他们合作,股票市值大涨。诺封总裁接受采访,说他近三年目标是超越昱臣,成为烟城的新龙头企业。”
诺封科技……
那不是陆嘉明的公司?
书里陆嘉明和霍骁一直是竞争对手,后因陆嘉明出家,诺封最终被昱臣收购。
怎么看现在情形,诺封有了想压昱臣的势头?
“昱臣……”她轻蹙了蹙眉心,尽量不提起从前人名字,“诺封赶超的口号都喊出来,昱臣的掌门人会无动于衷?”
“小姐不知道昱臣遭受重创的事情么?”
宴清猛地抬头,“什么?”
管家叹了口气,“小姐的父亲,差不多一星期前被发现死于曼谷。死的时候,先生……霍骁先生在场,他被作为头号嫌疑人扣押,到现在都没能洗清嫌疑回国。”
“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霍先生卷入谋杀案,消息传回国内,昱臣自然大受影响。群龙无首,内部一片混乱。听说霍家有意想等霍先生回来之前,进行权力的重新洗牌,霍先生大哥可能重返昱臣当上掌门人。内外交困,昱臣陷入空前绝后的危机。”
宴清双手用力绞在一起。
她默了默,深吸口气,看他神情,“还有什么消息,都说出来。”
“小姐的母亲不见了。”管家满面愁容,“还有,小姐的妹妹宴二小姐也失去踪影。宴家现在四分五散,我每天是盼着小姐你出现,又怕你出现知道这些消息会受很大打击……”
夏风吹过林间,带来飒飒声响。
凉亭内气氛却很凝重。
宴清头脑里乱糟糟的,有很多话想问他,但一时半会,却又问不出口。
手机响了。
她心情沉郁地接起,“喂?”
“出门了没有?”
声调上扬,低磁,微哑。
一听就知道是某位疯批打来的。
“还没,我见到了管家。”她问:“是你的人救的他?”
那边的人简短嗯了声,“你怎么听起来这么丧,发生什么事了?”
她不想说,也说不了。
他道:“等我五分钟。”
电话便挂了。
“小姐。”管家看她打完才小心翼翼地说:“您父亲的尸体……至今还在曼谷,需要人去认领。宴家那边好像没人愿意去,您要是不想去,不然我代您走一遭?”
宴海航是死是活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可总归有人要处理他的尸体。
他可以腐烂发臭,但宴家已经雪上加霜的名声,经不起过多磋磨。
宴清正考虑这件事,忽地瞧见对面的管家睁大眼睛。xǐυmь.℃òm
她刚意识到什么,一只手伸过来,骨节分明的中指和食指,摁住她眉心。
“还皱眉。”那人把她眉心轻乎乎揉开,“皱多了凹下去,以后想抚平可不容易。”
然后就看见他弯身,唇吻住她眉心。
他的嘴唇很软,很烫,印上她双眉之间,引起肌肤与心口的双重苏痒。
她的脸立时热了,连忙推了他一下,“你干嘛?”
秦来站直了身体,鼓了下嘴,眨眨眼睛瞧她,“见不得你不高兴。”
管家已目瞪口呆。
看见对面坐着的人,秦来微躬身体,伸手,微笑,“您就是管家先生?”
管家连忙站起来,手足无措间,忙把手也抬起来,和他的握在一起,“您好……”
他看了眼宴清,很希望宴清可以向他介绍:面前这位温文尔雅,相貌漂亮,笑起来特别单纯可爱的男人是谁。
“我叫秦来,手到擒来的秦来。是小茉莉的……”
秦来本想说什么,看见宴清不太鲜亮的神情,抿了下唇,改口,“一个朋友。她现在暂时住我这里。”
然后那双凤眼就一个劲儿地望着她。
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宴清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如翻江倒海般涌起诸多情绪。
她发现了。
这位在所有人面前牛逼哄哄,随便想个点子就能把人摁死的主儿,遇上她的母亲,她的管家,她身边人的时候。
就装得极其乖巧礼貌,仿佛是个涉世不深,被她欺负得不轻的毛头小子。
明明几天前的晚上,他在床上抱着她,摁着她,把她弄得哭出了声……
这个牲口。
她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在管家疑惑的眼神中,点头,“嗯,他是我朋友。你可以叫他,小绿茶。”
管家还没反应,秦来已经低下头,轻笑出声。
秦来不等管家能不能从他们只言片语中,想清楚他们关系,已经道:“非常感谢管家先生一直以来照顾小茉莉,来趟京城不容易,再加上先前还差点遭到意外。作为东道主,我得为你接风洗尘安安心,晚上一起吃个饭吧。”
宴清告诉管家,是秦来的人把他救出来。
管家看秦来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他非常感激,对秦来迭声道谢。
“别客气,你可是小茉莉的管家,都是一家人,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秦来冲他笑,转头瞥了眼宴清,轻飘飘地,“不是说下午还要去拍戏?”
宴清才想起来去拍定妆照的事,一惊,看了眼手机,竟然过去半小时,暗道糟糕,“我得走了……”
秦来:“我送你。”
宴清让管家先在兰疏湾稍作休息,往门口走。
没走几步,手腕就被人捏住。
秦来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插进她的指缝里。
十指交握,如交颈鸳鸯,黏在一起分不开。
“喂。”
秦来凑近她,低声问:“你怎么没告诉我,你的小管家这么年轻?”
这混蛋的手跟狗皮膏药似的,想甩都甩不掉,她的手牢牢被他攥着,用劲无效,只好作罢。
她白他一眼,“怎么,担心我爱上管家?可以啊,管家也不过二十多岁,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在我家做了三年,多谢你提醒,反正都单身了,我想可以考虑他。”
他笑眯眯盯着她,也不回呛,把人带进车里,揽过她腰,轻轻吻上她耳朵。
他极喜欢她这处,似乎是知道每每触碰,便惹得她面红心跳灿若桃花,就格外这般逗她。
她身上很轻地战栗了下,手握成拳捶打他肩膀,他才不紧不慢停止,手还是没忍住捏在她耳廓处,有一下没一下轻轻捏着,目光,在那处天鹅颈般无比优美的曲线上流连。
“你……”
宴清心口咚咚直跳,轻轻地抽气儿,觉得耳朵连到脖颈处此时铁定红得厉害,“秦来,你别这时候兽性大发行吗?我要去拍定妆照,别留下痕迹,停下来。”
他很听话,又吻了几下,不亲了,就是抱着她不肯放。
“你给我起花名了。”他下巴磕在她肩膀上,好像特别开心,“我们叫互相都有小名儿了,真好。也不像其他情侣,天天只会‘亲爱的’‘宝贝儿’地叫,老土。”
宴清:“……”
“小绿茶”是什么好听的名字吗?
相处的这几天,她知道他有时候会来情绪,喜欢抱着她说些很傻逼的话,似乎是他向她撒娇的某种方式。
她很平静:“再不开车,我就迟到了。”
“好。”
他心满意足放开她,发动车子,路上一直挂着笑就没停过。
偏偏宴清最讨厌他这样笑,总觉得那是种被他吃干抹净后,他得意的嘴脸。
她越看越气,趁他双手还把着方向盘,伸手就去拧他脸,“笑,叫你给我笑。”
可恶,皮肤好像比她还好,很嫩很滑,一点毛孔见不着。
她更生气,拧得就更厉害。
可他还是顽强地弯着唇边的弧度,直到开到目的地,他还笑眯眯对她说:“到了。”
“你不疼?”
宴清犹疑地瞧着他,“你天天干嘛总对我笑?”
秦来开门,下车,到她那把车门打开,手臂搪着车顶看她,“都被你叫疯批了,要还垮着张批脸给你看,我不是给你找不快活?”
她一下就被噎住,半晌无言。
“走啦。”
他把她牵下来。
拍定妆照的地方是京城的一家影视公司。
他们进楼,坐电梯,到楼上,电梯门一开,谁也没瞧见,一眼望见那个垂下眉眼,任由化妆师描眉的男人。
他静静坐着,除了左手中指和无名指之间夹的根香烟,手里什么也没拿,安稳放于膝盖上。
长而斜飞的眉,演古装剧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到了现代剧,就得稍微加粗一些,顺便在边缘画些细微的毛流。
如此,男人便少了几分精致,却多出温润的性感来。
化妆师秉着呼吸,生怕一个手抖,失去对他妆容的掌控力,却见他听到电梯门开的声音,眼波流转往旁边看去,眼尾,唇角,就佻上笑意。
化妆师心跳加速,手到底是没控制住,多在他眉峰下落了一笔——
“对不起商老师。”她慌忙道歉,“我……”
“没关系。”
商越摇头,微笑,“你太紧张了,没关系的。先休息一下。”
他起身,冲门口两个进来的人走过去。
先看的是女人,再然后,眼睛才与旁边的男人对上。
他微笑,“嗨。”
“嗨。”秦来搭上他肩膀,手在他肩头按了按,“又见着你了。”
宴清有些意外,她停下脚步,看着两人,“你们认识?”
“嗯。”
商越颔首,平静解释:“我和他,算是发小,以前一个院子长大。”
秦来摸了摸下巴,“穿过同一条裤子的那种兄弟。”
商越看他一眼,笑了笑,“我对这个兄弟了解挺深,他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我都略知一二。和他认识二十多年,有时候某个方面他超过我,有时候某个方面我又不如他。”
宴清听着听着,有些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说这些话。
她看着他的手也轻轻放到秦来身上,“但如果我们同时喜欢上某件东西,常常都是他得到,我失手——我见他喜欢,总想让给他。”
“但这次不可以。”
他看着秦来的眼睛,慢慢地,把视线转到宴清身上,“宴清,我喜欢你。”
“不是一般喜欢,是见着了你就没移开过眼,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
“而这次——”
他再次看向秦来。
“我绝不退让。”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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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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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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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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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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