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没等他开口,一把长刀已从空中飞来,径直没入他右耳边的墙壁。
饶是钳制顾廷川左右的大汉离刀很远,还是倒吸口凉气。
秦来:“说。”
“秦先生。”顾廷川非常镇定,“我知道你是为了小清的事,想为她出气来找我算账。但宴家破产,和我没一点关系……”
话音未落。
第二把刀,贯穿他左边的肩胛骨。
“噗呲——”
血液喷溅。
“啪嗒,啪嗒……”
液体流淌到地。
腥烈气味,迅速在封闭的空间里弥漫开来。
不少人知道从京城来的这位爷很疯。
但眼见他真就把刀挥出去刺伤人,疯成这样,几个没忍住的,还是捂住嘴尖叫出来。
“没一点关系?”秦来看着他笑,另一只不碰刀的手臂懒懒搭着沙发,扬起下巴,“顾廷川,你想骗谁?骗我么?”
坐于他身旁的汤疏染,只瞧见他凌厉的下颌骨,遍体生寒。
顾廷川痛到几乎晕厥。
血色以肉眼速度在他脸上消失殆尽,他开口,勉强保持声音的连续:
“对不起,秦先生我说了谎。小清爸沉迷赌博,我没能拉他一把,让他败光黎禾资产,是我的错。资金链出现问题,他想的不是解决,而是找了几个核算师重新做账,企图掩人耳目,我没发现,没阻止他,也是我的错。当然,我最大的错,就是让举报人梁东进我的公司做事,原来小清爸和他有私仇,为了报复,他隐姓埋名在公司做了五年,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搜集有力证据来扳倒他。我没发现,养贼为患,更是我的错。”
“我对不起小清。”
他额头沁出豆大的冷汗,薄唇苍白如纸,“如果杀了我能让秦先生解气,请便。”
爵士乐不知何时停掉。
酒会厅内已落针可闻。
“秦先生。”
令人窒息的气氛中,汤疏染见他盯着顾廷川不说话,大着胆子说了句,“我觉得宴家破产,最应该负责的,是宴小姐的父亲。听说他嗜毒成瘾,纵情声色,上次他扣在你那儿的事还历历在目。他跑路前好像卷光家里所有财产。您不是烟城人,不知道宴家从前也差点没落过,要不是这位顾先生力挽狂澜,宴家可能早就没了。”
她叹了口气,“这种烂人我们平常碰到都是避之不及的,可偏偏,却是宴小姐的父亲,怕是除非他死,宴小姐很难摆脱他的纠缠。”
秦来站起身。
他手里捏着第三把刀,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走到顾廷川面前。
刀锋在昏昧室内折射出冰冷光线。
人们吸着凉气儿,眼睁睁瞧见他举起刀,尖刃儿抵住顾廷川脖颈。
稍微用力,便能割破动脉。
鲜血便会如泉水般喷涌出来。
秦来凝着他瞳仁,一边唇角牵起,“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顾廷川:“在秦先生面前,我不敢有虚。”
秦来哈哈大笑,“记住你的话,但凡有假……”
他压低声线,“爷回来削了你脑袋。”
“来。”
他放开顾廷川,怀里取出一朵茉莉,放在他西装前口袋里,“给顾先生拍照,发网上去,复英商贸的老总喜欢自残,这样的新闻,大家都爱看。”
顾廷川左肩还在淙淙流血。
血液滴筑洁白的茉莉上,染艳娇花。
红与白的视觉冲击带来极其残酷又诡异的美感。
俊男靓女们此时纷纷起身,依言给顾廷川拍照。
这群上流社会的newmoney,社交网络上的宠儿,随随便便拍点东西上去就能搅起网上的血雨腥风。
照片上传不出两小时,“顾廷川自残”的消息会传遍网络。
心理变态的丑闻对一个公司的运营将会是致命性打击。
顾廷川双拳握紧,牙齿打颤,扭曲视线落在秦来身上。
人们围过来拍他,挡住了他的视线。
秦来披了外套,走到门口。
“秦先生。”
汤疏染追过去,纤长的手搅一起,“……要走了么?”
秦来回头看她一眼,口气淡漠干脆,“我现在心都在一个女人身上。忘了我。”
汤疏染如遭雷击。
三年。
他身边女人来来去去,只有她一直跟到现在。
现在。
他让她走。
直到他彻底在门边消失不见。
她倚靠旁边冰冷墙壁,心中极度痛苦,大脑却冷静地想——
宴清。
她能让秦来神魂颠倒。
可是。
她真会是他最后一个女人么?
瑞士。
一处靠近莱茵河的酒吧里。
酒吧很小,光线很暗。
角落里,有个长发披肩,男女难辨的歌手,用与外表一般不明的声线,唱着德语歌。
声音哑哑的,歌调懒懒的,和这个小酒吧莫名相配。
喝酒的人不少。
陆嘉明按时间到酒吧门口时,恰好碰到宴清。
她扎起头发,马尾很高,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
双颊粉粉的,眼睛里有着浅亮的光。
“你喝过酒了?”
陆嘉明视线很难从她粉如烟霞的脸蛋上移开。
她摇头,“刚刚跑了一圈儿,这两天没怎么运动,肚子有点鼓了。”
两人走进酒吧,找了清净的位置坐下。
宴清点了杯莫吉托,陆嘉明挑了最普通的鸡尾酒。
不多时,他们桌前出现了几个英俊的外国男人。
宴清瞪大眼睛,看了看他们,问陆嘉明:“怎么回事?”
陆嘉明道:“你挑一个中意的。”
她想起那个跳河的大汉,了然,冲他笑了笑,从中挑了个纯金发色,眼睛如翡翠一般澄澈的年轻人。
她不会法语,就看陆嘉明和他说话。
年轻人听着听着,时不时冲她瞟来,翠绿的眼睛轻轻眨着,轻易就让人心神荡漾。
过了会,她抿了口酒,跑到陆嘉明身边,“聊得怎么样?”
他不习惯她靠这么近,往旁边撤了点,“还行,他也很满意。”
她:“那我给你们买点东西吧。”
他:“你说什么?”
他没听清。
见状,她双手拢成喇叭,在嘈杂的酒吧里贴上他耳朵,“我给你俩去买润滑剂和套儿,祝你们今晚快乐……”
陆嘉明嘴里的酒全喷出来,洒了年轻人一脸。
倒也不至于这么兴奋,听得太激动,这就开始了?
感觉这一对分分钟要搞黄色了,她起身准备走。
一股不轻不重的力道攥住她手腕,把她重新拉回来。
“你在说什么?”
陆嘉明脸上多了抹愠色,他放开她,“我的性取向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他似乎有点腼腆,慢慢地,“我喜欢女人。”
宴清讶然,“那你干嘛挑帅哥?”
“给你挑的。”
“我?”
陆嘉明扶了扶眼镜,镜片反射出清冷的光,“你既然离婚,已经恢复单身,还在异国,我认为你可以试着认识新人,这个小哥很喜欢你。”
那个金发碧眼的帅哥抹了把脸,冲她看过来,脸上含着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
宴清很无奈。
“No.”
她双臂交叉举起来,对帅哥说:“Sorry.No.”
英语很蹩脚,但帅哥已经明白过来。
他也不生气,绅士地站起来,冲两人弯了弯身,走了。
“我才离婚一星期。”
她喝了一大口酒,“陆嘉明,你能不能别给人乱点鸳鸯谱?不是谁都能无缝恋爱,我想空窗一段时间不行么?”
陆嘉明不能告诉她,他这么急着撮合她和别人在一起,是不想陆喋以为她单身就能飞蛾扑火。
“你不喜欢年纪小的?”他问:“其实我的公司也有设计恋爱软件,做一套心理测试后,很快能匹配到符合你心意的男人,要不要试试。”
宴清蹙眉。
她抬眼看他,“我不知道。不是我说,你能不能别老用数据衡量人心?如果恋爱软件那么准,为什么你那个产品没在市场里火起来?大家是想找到合适的人,但更想找到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这人最好能从天而降,巧合也好缘分也罢,让他们的心连在一起,你明白吗?不,你这个只会算数据的呆子是不明白的。”
她想起之前他统计自己喜好的事情,不太高兴地撇过脸。
“对不起。”
陆嘉明向她道歉,“我确实不知道。”
他将鸡尾酒饮尽,又点了杯伏特加,声音懊丧,“我的确很难懂……感情这回事。”
“别的不说,你没见过你爸妈相处时的样子?维系他们在一起,并且生下你的,就是感情啊。”
“我爸妈在我七岁时就去世了。”
宴清哽了一下,“对不起。”
陆嘉明摇头,“没事。我,还有个弟弟。”
不知是什么打开了他的话匣,吧台角落的歌手换了首温柔的小曲儿,伴着吉他,轻轻哼唱,头顶的光黯淡,时不时有不同颜色的光落在他的镜框上。
他摘掉眼镜,“我和弟弟,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他的下垂眼泛着淡淡的光,“他们都很忙,很少在家。爸要去公司,妈是科研实验员,做个实验,整天整夜泡在里面,很难回来。”
“其实还是不在家好,一回来,就喜欢吵架。”
“我想,妈会变心,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应该是正常的吧,毕竟他们之间,似乎没有‘感情’这种东西。”
“他们去世一年后,有亲戚抱来一个孩子给我,说是我的弟弟,我当时差点就把他扔了。”
“他当时才一岁大,就这么短,不会说话,不会走路,也没有名字。”
他给她比划,手边的伏特加已经空了,打手势的时候,眼眸轻颤着,里面荡漾一圈又一圈儿的波纹。
她点头,认真听他说。
“名字,我给他取的,是妈生前最喜欢研究的一种昆虫。”
“我一开始很讨厌他,后来,我发现这世上,除了他以外,我就没有别的亲人了。”
“他是我的弟弟,也像我的孩子一样。”
“所以,他想要任何东西,我都想满足他……却,又怕他受伤。”
他的双手放在桌上,头慢慢垂下来,枕着手臂,双目开始游离,“他是我这世上唯一的牵挂。”
宴清看着明显已经醉去的男人,心想,原书里陆嘉明之所以会出家,会不会是因为他的弟弟出了什么事,才让他万念俱灰,索性出离尘世了?
深夜。
她扶着他走出酒吧。
“谢谢你今天听我说这些……”
他走路不稳,神智没了大半,手搭在她瘦削的肩头上,轻轻地,含混不清地说。
“也谢谢你愿意跟我说这些。”
男人的重量挂在她身上,让她觉得吃力,“反正不远,我送你回去。”
头顶有冰凉水珠,一滴滴落下来。
又开始下雨了。
她现在顶顶烦透了雨。
好不容易,把人送进民宿,好心的主人搭了把手,代她把陆嘉明扶回房间。
她本要跟着主人一起出去,却见他湛蓝的眼睛冲她wink了下,用英语说了句“今晚愉快”,“体贴”地为她带上门。
宴清:?
搞什么,以为他们是一对啊。
床前开了盏小小的灯。
昏黄色,像灯笼,映着陆嘉明苍白干净的侧脸。
这人醉得不轻。
也没喝多少,此时,在床上躺尸,颊边浮起很淡的红。
宴清准备离开,见床前的窗户关着,空气有些闷,便伸手,打开窗户。
外面淅淅沥沥的雨经由这么一敞,声音绵软地传进来。
她刚要收回手。
倏然间,一股温热的力度,握住她的胳膊。
躺尸诈尸,坐起来了。
“宴清……”
他睁开浅栗色的眼睛,看着她,轻轻喊她,站起来,“我……”
她下意识往后退,身形不稳,倒在地上,后背靠上软软的地毯。
他被她带的,也跟着栽下去,侧脸温温的,贴上她的面颊。
床头的小灯掉到地上。
灭了。
整个房间,陷入一片黑暗中。
清淡的酒气,柔和的沉香,和这个男人的拥抱,温暖地席卷了她。
宴清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突然想起一件事。琇書網
原书里。
‘宴清’好像是和陆嘉明做过的。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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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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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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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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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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