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袖上带了孝章,消瘦得厉害,脸上有些郁色,看着很是不开怀的模样。
他定定的看着阮明姿,眼神专注,然而阮明姿却感觉他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让她胳膊上起了些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康泽开了口,声音有些沙哑:“阮姑娘,好久不见了。”
阮明姿并不觉得她跟康泽有什么可见的,略一点头,道了句康公子好,便要离开。
康泽却自顾自的说起了话:“阮姑娘,我时常在想,是不是我这个人的命不好,先失去了一生所爱,又失去了我的父亲,眼下我娘也卧病在床……你说,若我死了,会不会好一些?”他怪笑一声,笑声中却带了些悲怆,带了些疯狂,还有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祈求。
阮明姿心中警钟大作。
这康泽大概是钻进了牛角尖,怪不得比之先前总让人觉得阴郁许多。
她想了想,还是委婉的相劝道:“康公子节哀。你忘了姚月芳还与你有三年之约?”
康泽愣了愣,眼里浮起一层什么,看着像是薄薄的一层水雾。
阮明姿见他这神情又像是陷入了什么中去,没有说话,有点迷蒙。
她等了会儿,康泽一直是那副奇奇怪怪的迷蒙神色,她索性便不等了,转身离开。
只是离开的时候,阮明姿总感觉有些如芒在背,她加快了步伐,直到拐过街角,那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才稍好了些。
阮明姿长长的舒出一口气,实在是今儿发生的事一件连着一件的,她有些乏。
等她回了梨花家,小院子里只有梨花她娘在教阮明妍做女红,梨花她娘见着阮明姿回来,将手里做了一半的玩偶放到簸箩里,起身迎了上去,未语先笑:“桃丫她娘刚才送了些自家腌的油渍辣椒过来,我也听她说了所有的事。明姿,你真是太好了,我替桃丫她娘谢谢你。”
阮明姿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接过阮明妍在绣的一个歪歪扭扭的香囊看了眼,见妹妹羞红了脸颊不大好意思的样子,她心情更为愉悦了几分,道,“婶子也别夸我。钱还是桃丫挣的,只不过我先提前替她给了罢了。”
梨花她娘知道阮明姿的脾性,率心而为,率性而为,她所做的一切,从来都不是为了旁人的感谢。
她笑了笑,也不再说什么,只是让阮明姿来看她按照阮明姿新给的花样子缝制的布偶,可还行。
阮明姿仔细看了看,竖了个大拇指:“婶子,啥都甭说,你这绣活,绝了。我真觉得你来给我缝制玩偶,是屈才了。”wWW.ΧìǔΜЬ.CǒΜ
梨花她娘被夸的有些不大好意思,羞赧的笑了笑,朴实道:“能帮上你的忙,婶子心里就很高兴了,再说,你给的钱也很多,比去外头做绣活要多多了。”
“那是因为婶子的绣活配得上这个价。”阮明姿夸了一波,又顺手给阮明妍拉了拉有些塌下去的衣领,挡着脖子,免得灌进寒风去,“婶子忙着,我带妍妍回榆原坡了,家里的事还挺多的……梨花姐回来后,你就跟她说,店铺里的事她看着处理就行。”
梨花她娘应了,一直把阮明姿送到了巷口,见阮明姿阮明妍姐妹俩的身影消失在巷口,这才折身返了回去。
因着天越发寒凉了,阮明姿觉得自个儿还好,就是怕阮明妍再被冷风吹着。她眼下也是个不缺钱的,大手一挥便雇了辆马车回去。
回了榆原坡,阮明姿又去了高婶子家打了声招呼,免得高婶子总记挂着。高婶子拉着阮明妍的手,不住眼的上下看着,眼眶湿润,“真是作孽的,还好我们妍妍没事……”
阮明姿简单的跟高婶子说了下那几人的审判结果,听得高婶子一愣一愣的,继而重重的拍了下大腿,狠声道:“就该这样!县太爷罚的好啊!我看这都便宜他们了,该把他们也关到棺材里去,把土埋了——”她说到这意识到当着阮明妍的面说这个有些失言了,连忙轻轻打了下自己的嘴,后怕的抱住阮明妍,“乖妍妍,不怕哈,婶子方才说着玩的。”
阮明妍在棺材里那段时间一直昏迷着,倒没有太大观感,除了被拐走拐走那一段,倒也没留下什么心理阴影。她轻轻的亲了高氏的侧脸一口,表示自己不介意。
高氏美得笑开了嘴。
阮明姿在榆原坡这几日也没闲着,把该补充的货又补充了一批。
最早给阮明姿供货的村人,是切实的尝到了甜头,便也跟相近的人说了这事,一传十十传百,倒也有不少来找阮明姿毛遂自荐的。只不过这波自己找过来的,很多虽说也不错,却也没到独特到让人眼前一亮的地步,还有些良莠不齐的,阮明姿也一并客客气气的拒绝了。
软软的少女客客气气的说着拒绝的话,那些被拒绝的大多也不怎么生气。
也有个别的,觉得都是村子里土不拉几上不了台面的一些玩意小吃,凭什么旁人的可以挣钱,她的就不行?!
这是什么道理!
当然,这个别胡搅蛮缠的,都不用等阮明姿出面,那些把货供给阮明姿,得了阮明姿好处的村人,直接就把人给轰了出去。
什么叫都是村子里土不拉几上不了台面的?
他们的货能挣钱,这说明那些货就是极好的!
这人咋还踩着别人的货来拔高自己呢?!
再说了,人明姿丫头再拿货的时候,还又主动给她们涨了一笔钱,说是托大家的福,店里的生意正在慢慢打开局面,她也不能亏待了大家。
多实诚多好的人啊!不说旁的,就冲着这个,她们也得帮忙护着明姿丫头!
阮明姿在村子里收货这几日,阮家那边出人意料的安静如鸡。
阮安贵的事已经传到了村子里,眼下阮家人只要出门,都被人指指点点的,根本就抬不起头来。
毛氏打着要好好伺候赵婆子养病的旗号,连夜把又被高秀才赶回来闭门思过的章哥儿送到了外祖家去。
阮凤也来了一次看望赵婆子,只是没坐多久,她便被后面赶来的严山直接拽出了阮家,是半点面子都没给的粗暴拽走了。
又给阮家在村子里添了一桩笑料。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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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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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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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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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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