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整个人猛地冲向那一人高的破旧篱笆,“不小心”的跌了一下,实则狠狠推了那篱笆一把。
久疏打理的篱笆早就有些破败了,昨夜又被暴雨冲刷过,这会儿几个半大小子骑在上头本就有些晃,再加上阮明姿这么一推,那大半圈的篱笆竟是轰得一声倒了下去,溅起不少泥来。
几个半边身子趴在篱笆上的男童猝不及防的摔到了地上,沾了一身泥,衣服也被破旧篱笆上的那些刺耙子剐了几道口子,疼得他们哭爹喊娘的,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就哭着跑了。
阮明姿没再理会那群熊孩子,她扶起依旧蹲在地上的阮明妍,有些心疼:“可有哪里伤到了?”
阮明妍扬起有些脏污的小脸,顶着一头烂泥,一双大大的眼睛却是亮晶晶的,眼眶虽说还有些红,却咧着嘴朝着阮明姿无声的笑了起来。
边笑还边献宝似的往阮明姿手里塞东西。
阮明姿定睛一看,是小姑娘不知道从哪里淘弄来的一把花生。
花生上还沾着泥土,一看就是刚从地里挖出来的。
这小傻子,竟是一颗不剩的全塞给了她!
阮明姿鼻子有些酸,伸手替阮明妍把脸上溅起的泥土给抹了去。
小院子里有一口井,井口塌了大半,被杂草掩着,但好歹也是能打水的。只是这会儿连打水的桶跟绳都没有,没办法取水。
阮明姿也没急着洗漱,把那捧花生匆匆跟阮明妍分着吃了,便顶着一身的泥在那等着。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几个妇人便气势汹汹的领着方才那几个熊孩子找过来了。为首的一个姓王,见着阮明姿就皮笑肉不笑道:“阮家大丫,咋这么狠的心呢?看你把我家刚儿给摔的,衣服也都划坏了,总得给个说道吧?”
因着暴雨刚过,地里都泥泞着,没法下地,村人都闲得很。
看到这边有热闹,左邻右舍的就都围了过来。
那姓王的妇人越发起劲,拉着儿子就让左邻右舍的评理,嗓门比方才还更大了些:“……我这衣裳料子好着呢,一家子紧衣缩食的就想着给儿子穿点好的!倒先不说刚子摔着伤着了,咱是个讲理的,咱们庄家小子都皮实,摔一下两下也没啥!可这好衣裳好料子给划成这样,总得给个说法吧!”
这一番话在情在理,围观的人听得连连点头。
刚子朝着阮明姿做了个鬼脸。
王姓妇人眼中越发得意,朝着阮明姿伸出手:“阮家大丫也别说我们欺负你,到底谁家都是要过日子的。刚子这衣裳费了我好大一块布头,你也不必多赔,就赔个三十文吧!”
其余领着孩子过来要说法的,也纷纷开了口,这个要十五文,那个要二十文的,一时间吵闹的很。
阮明姿不急也不恼,正儿八经的朝围观的乡邻们作了个揖:“伯娘婶子们,这事能容我辩几句吗?”
阮明姿这会儿头发上沾染的血渍还未清洗掉,原本就破旧的衣裳上又沾满了泥巴,看着又凄惨又可怜。更别提这会儿还这般客客气气的跟她们这些看热闹的商量,左右邻舍心里头都起了惜弱的心思,忙道:“你只管说。”
“有啥好说的,赶紧赔了我们家去了。”王姓妇人有点不大高兴。
看热闹的人中有个姓高的妇人,向来性格泼辣爽利,见状就顶了那王姓妇人一句,“呦,这么着急做什么,还不兴让人家孩子说几句啊?咋这么霸道呢!阮家大丫向来不是个惹事的,我看里面说不定有隐情!”
王氏气得牙痒痒,听听这话,阮家大丫向来不是个惹事的,不就是在暗搓搓的讥讽她家刚子是个惹事的吗!
阮明姿就又朝那高姓妇人做了个揖:“谢谢婶子仗义直言。”
高氏见她不过是随口一句话,人家小姑娘还郑重其事的跟她道谢,顿觉脸上有光,笑容也深了几分,道:“你只管说就是了,大家都是讲理的人,可不会偏袒谁谁。”
这话把看热闹的都给囊括进去了,众人都觉得自己是讲理的,纷纷点头。
这高婶子是个妙人,日后找个机会要谢谢人家才是。阮明姿心里想着,面上却是叹了口气,睫毛微微下垂,看着便是一副受了委屈的可怜模样:“……诸位伯娘婶子们也评评理,我跟我妹妹昨晚上才来这老宅子,也不知道是怎么惹着刚子他们了,刚才一直拿泥巴丢我妹妹……”
王氏脸上有些难堪,忙道:“这些臭小子都是泥猴子,想来是跟你们闹着玩的。”
阮明姿指了指地上那些泥巴印,里头分明还掺了些别的:“王家婶子,哪里是闹着玩,里面裹着石头呢!”
众人探头一看,呦,还真是!
那泥巴印子里,还有着不少沾了泥巴的石头块呢!
这再抬眼,眼神就变了。
扔泥巴跟扔石头那可完全不一样。
人阮家这两个小姑娘干巴巴瘦瘪瘪的,在村子里素来都是最老实的,平时也没咋着他们,咋就下这狠手呢?
王氏在众人暗含指责的眼神中,老脸一阵青一阵红,难堪极了,她扯过儿子往他背上呼了一巴掌:“咋这么没轻没重的!”
看着那巴掌呼过去的架势,似是下了重手,但是谁也不是傻子,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架势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巴掌真落下去的时候,那力自个儿就卸了一大半去。
众人心下都有些鄙夷。
王氏装模作样的打完儿子,回过头来又同阮明姿软声道:“行了,他闹得不像话我这也打了。咱们这一码归一码,你再怎么说也不能害我儿子这衣服破成这样啊。”
瞧这不要脸的!
阮明姿指了指尚倒在地上的那一片篱笆,温温柔柔的笑道:“说到这个,我也想跟婶子说道说道。刚子领着人骑在篱笆上,拿石头砸我跟我妹妹,我躲闪不及,撞在了篱笆上,寻常撞一下也就算了,可上头偏偏还有人,害得我家篱笆都倒了。婶子您方才也说了,是个讲理的,那这篱笆是刚子他们骑在上头才给弄倒的,这衣裳也是自己摔下来的时候才弄破的。旁的不说,王家婶子您是不是得赔我家篱笆?”
阮明姿这么一说,看热闹的人里立马有人给她作证:“没错,俺刚才在院子里也听到阮家丫头惨叫了。想想也是,这泥巴里还裹着石头呢,砸身上怎么可能不疼?……这么说来也是刚子自找的,要不是他这么阴损的去拿石头砸人家小姑娘,咋可能从篱笆上摔下来划破衣裳?”
看热闹的众人一想,可不就是这么个道理?纷纷应和起来。
高氏更是冷笑道:“可见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我说王嫂子,您咋好意思还过来要人家赔你儿子衣裳。我看啊,倒是你家先赔这篱笆才是!”xiumb.com
王氏又羞又臊,在众人打趣带嘲讽的指指点点中几乎快要喘不过气来。
她结巴了一下,“这,这院子都荒废那么久了,哪里还用得着再弄个篱笆……”说到后头越发理直气壮起来,“阮家大丫你们人都不在这住了,咋还好意思张口让我们赔篱笆。”
阮明姿不动声色的笑了下。
她铺垫了好久,可算到这一步了。
她要借着这次的事,把她跟阮明妍已经从赵婆子阮老头那分出来过的事公之于众。
阮明姿咬了咬下唇,抬手将头发往耳后拢了拢,又偏了偏头,似是有些难以启齿,却恰好将她头上那道狰狞的伤口“不经意”的露在了外头:“……王婶子有所不知,昨晚上我跟妹妹就已经搬回来住了。以后就住这里了,不回爷爷奶奶家了。”
方才那泥巴混着血,隔远了还有些看不清,只觉得脏污,这会儿阮明姿将伤口暴露出来,看热闹的众人都吓了一跳。
王氏也吓了一跳,定了定心才发现那伤口明显不是新的,定然不是她儿子刚才打出来的,这才缓了口气,又怕别人误会,在别人质疑前抢着嚷嚷了出来:“……你头上咋回事啊?那伤口明显都凝固了,可不是我家刚子砸的!”
阮明姿有些“慌张”的放下了头发,幽幽的叹了口气,语焉不详道:“……没事,昨儿不小心摔的……总之我们姐妹俩已经分出来单过了,日后我们姐妹俩就住在这院子里,这篱笆紧要的很,几位婶子还是尽快帮着修好才是。”
她越是这般遮遮掩掩,语焉不详,众人就越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到时候这消息,肯定会传出去!
昨儿阮家老宅那一出,除了阮家人,还是有旁人在场的。
旁的不说,那位在赵婆子跟前替她说情的宋三奶奶,不就是其中之一吗?
到时候她不用说一句话,她被阮成章推下山,又被赵婆子赶出家门的事,就会被知情人传得人尽皆知。
后面赵婆子也别想再用这个来拿捏她!
阮明姿垂眸而笑。
她是收了赵婆子一吊钱,应下了“封口”这事。
可若这事是从别人口中传出去的,那她就管不着了呀!
阮家自以为这事了了,就等着传得沸沸扬扬的那天吧!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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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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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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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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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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