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傍晚,孝子贤孙,外地亲友,齐聚医院,面面相觑。
他们是抱着满腔哀伤而来的,感情早就已经酝酿到位了,眼泪都挤到眼眶里面,随时可以哭天抢地,哀嚎不止。
结果,他们抱着这样的心情,看着郝大爷满地乱跑。
没错,到了晚上,七剂药之后,郝大爷已经能下地行走了。
不说这些来奔丧的亲友了,就连郝家的子女都懵了。这哪是垂危待死,这比转重之前还好了,他们老爹已经好几个月下不来床了。
郝大爷下床溜达,不停跟这些远道而来的亲朋打招呼,只是他身上的一直在掉皮屑,跟褪壳一样。
这些亲朋也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这大晚上的,有点诡异啊。
一个拄着拐的老头,看起来就像個古板老学究,他站在郝家长子面前,沉着脸询问:“汝可知烽火戏诸侯?”
郝家长子满头大汗,尴尬地说:“我只知道煎饼卷大葱。”
老头把拐杖往地上用力一砸,怒道:“汝知我这拐杖利否?”
郝家长子摇摇头,都快哭了:“母鸡啊。”
“看打!”老头拿起拐杖就打。
郝家长子四下逃窜,不是老头战斗力很强,而是郝家长子陷入了群众的汪洋大海中,时不时就会被旁边的亲友来个绊子,所以他没少挨打。
郝家长子都崩溃了,一把年纪了还挨揍,这叫个什么事啊!
……
“怎么样?”郝美玲紧张地问高源。
高源正在给郝大爷诊断,郝大爷服完十剂药,水肿全部消散,精神健旺,状态不错,他松开郝大爷的脉,说:“恢复挺好,最危险的阶段已经过去了,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了。”
郝美玲一颗心才算落了地,她长长呼出来一口气,问高源:“那我爸应该不会再那么严重了吧?”
高源低头斟酌了一下善后方,他说:“不会了,这样吧,善后方你们找万老来开吧,他比较擅长。你们都在市里,后续找他复诊也比较方便。”
郝美玲问:“高大夫不在市里吗?”
高源摇头道:“我在县里的乡下。”
“乡下?你不是从北平来的吗?我听你说话有京城口音啊。”郝美玲露出惊讶之色,她还以为高源是京城来的大名家,结果怎么是乡下土郎中?乡下土郎中也能治好省医院都治不了的垂死大病?
高源说:“我大学是在北平读的。”
“大学?”郝美玲更错愕了,他还上过大学?那怎么跑到乡下做土大夫了?
高源不欲多言,就道:“你们自便,我要回乡下了,失陪。”
说完,高源起身告辞离开了。
门外,李院长和王汉章已经在等着了,市医院里的医护人员也挤在一楼大厅,外面院子是赶来相送的市里的中医界同仁,万老拄着拐站在最前面。
他们见高源从诊室里面出来了,纷纷鼓起了掌。
高源微微一怔,一时不能适应这样的场面。
可看着看着,他也笑了,可笑着笑着,眼睛也就模糊了。
李院长和王汉章垂手站在高源面前,对着他笑。
高源揉了揉眼睛,也对着他们笑,努力把笑容再撑大一点。琇書蛧
听到外面突然响起的掌声,郝美玲赶紧打开门查看,这一看,她也是一呆。
王汉章对高源道:“我们走吧。”
高源点点头,转身看着大厅里面市医院医护人员。
高源站好了,对着他们深深鞠上一躬。
朱主任带头,也对着高源回鞠躬,后面医护人员亦是齐齐鞠躬致敬。
“再见。”高源轻声道别,不敢再停,转身出了门。
门外,全是中医界同行,有些见过,有些没有。
万老站在最前面,看着高源,而后露出了微笑。
高源也对他而笑。
万老对着高源认真地说:“老夫学医六十余年,从医五十余载,今日方知何为真医!”
“万老……”
万老摆手打断高源的话,他说:“高源大夫,很高兴认识你,更高兴中医界有你。”
“谢谢。”高源朝着万老和身后同仁鞠躬。
中医同仁亦是对着高源鞠躬。
万老也对着高源鞠躬回礼,而后,万老指了指楼上,说:“他们也在送你。”
高源回头看去,病房二楼三楼的走廊上挤满了患儿父母,他们向高源招手,情况稳定的患儿也被他们抱出来了,一起相送,这些患儿都是高源救活的。
高源看着一张张难得在医院里看见的笑脸,内心舒泰极了。谁也不知道将来如何,就连高源这种重生者也不知道自己的结局会是怎样。
但能看见这一张张笑脸,就是最大的满足了。
但行好事,莫问前程。
高源转身离开,却发现袁海局长开着车到市医院来接他们了,袁海局长下了车,对他们说:“上车吧,我送你们去车站。”
三人都是愣住了,他们这里位置偏僻条件很差。县里连一辆小轿车都看不到,市政府也仅仅只有一辆小轿车而已。没想到袁海局长居然借车过来接他们了,这待遇确实超规格了。
袁海局长见三人还呆愣在原地,他笑了笑,说:“别呆愣着了,油费很贵的。”
几人都笑了。
……
几人走后,这些医生大夫也没有马上散去。
郝美玲追出来,高源已经走了,她是看见高源坐着小轿车走的,他又看看这万人相送的宏大场面,忍不住问旁边的万老:“高源大夫到底是什么人啊?”
万老想了一想,认真说:“他是个大夫。”
……
县里。
腺病毒肺炎在大家努力奋斗之下,终于被扑灭了。尤其是高源极力倡导的中西医合作治疗,确实具有极大的优势,极有效的挽救了患儿性命,同时,也加深了中西医之间的感情,磨合了先前的矛盾。
这一次,他们市里的成绩极其耀眼,卫生工作还得到上面点名表扬。
而远在霍乡孤身抗战的沈丛云老大夫终于迈着老迈的步伐,从大山深处一脚深一脚浅,跟孤独的战士一样,一步步走了出来。
出乡之后,他找了一大圈都没有找到来迎接他这个孤胆英雄的欢迎团队。他还以为是不是人家还没赶到,又等了半天,可还是没人来。
“怎么没人来?不应该啊。”沈丛云怎么想也想不通。
万斤粮就在他身边,小心地说:“有没有这样一种可能,本来就没人过来迎接。”
闻言,沈丛云嘴唇微微颤抖,他很不想承认这件事情,很想再等一等。可天都黑了,也没见半点人影,他不由气馁,肚子都咕咕响了,只能说:“他们可能不知道我什么时候出来吧,算了,先回诊所吧。”
几人又赶回了诊所。
诊所亮着煤油灯,里面还有人。
沈丛云刚走到门口,就听见李胜利的声音。
“真的是小轿车来接的啊?哇,我都没做过小轿车诶,市里也就一辆轿车吧。哎,哎,坐轿车是什么感觉,舒服吗?”
沈丛云闯了进去,慌慌张张地问:“什么轿车?轿什么车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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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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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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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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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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