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头终于不抓李润玉了,而是去看自己女儿的情况了。
外面的吃瓜群众也在纷纷称奇中散了去。
这边的情况平定了,高源让人把大姐送到隔壁病房继续观察和输液。这个时代的人还很淳朴,火上来了会跟你拼命,但见人没事了,他们也就放过了李润玉。
只是李润玉丢了个大脸,人都走完了,他都还没缓过来。身上脏兮兮的,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是青一块紫一块。他靠在墙壁上,慢慢滑落在地,一双眼睛没了神气。
高源就站在不远处看着,他微微叹了一口气。李润玉一向自视甚高,想来这次事情对他的打击肯定很大。
“洗把脸吧。”
李润玉抬头,见高源站在他面前,手里还拿着一块毛巾。
李润玉神情很挫败,苦笑道:“你知道吗?我现在最不想看见的人就是你。”
高源把毛巾递过去,说:“擦一下吧,乱糟糟的,像什么样子。”
李润玉接过毛巾,自嘲道:“我最不堪的模样,都被这么多人看见了,我还在乎自己是什么样子吗?”
高源道:“李大夫,你不是这么点打击都承受不住吧?”
李润玉沉默了。
高源摇了摇头。
过了稍许,李润玉又叹了一声:“我只是搞不懂为什么她会中毒,虽然我用了4钱,但以我的判断,她必然不至于如此的。”
高源道:“她是三剂一起煮了吃了。”
李润玉豁然抬头,惊诧地看着高源。
高源道:“我是相信你的水平的,更相信你不会孟浪用药,所以刚才我特意去询问清楚了。”
李润玉转头看向了病房。
高源又说:“我刚才跟他们解释过了,错不在你。”
闻言,李润玉憋着嘴,委屈巴巴,眼里都泛着泪光了,这叫什么倒霉事情!
高源看的是又好气又好笑,李润玉医术是全县第一,玻璃心也是全县第一。
李润玉又叹了一声,然后用毛巾擦了擦脸,尤其仔细擦了擦眼睛,他道:“也怪我,跟你起了争强好胜的心思,所以被病人一说,就更改了剂量,要是按照原方两钱,哪怕三剂一起吃了,也不会中毒到这般垂危地步。”
“或许他们说的对,没有金刚钻,揽什么瓷器活?我又不是你,可以一天之内用四两川乌,八两附子,争什么强,好什么胜。有今天这般遭遇,是我活该。”
李润玉尽显落寞。
高源宽慰道:“今天这件事,只是意外,你虽争强好胜,可用药还是很克制的。”
李润玉摇了摇头。
高源对他说:“乌附类药都是大热大毒,运用好了当有奇效。但若是不懂制约,就会出现中毒。读乌头汤方,仲景的煎煮方法是以蜜煎川乌。”
“这是因为蜜为百花之精华,善解百毒,尤其是川乌毒的克星。其次是以蜂蜜的粘稠之性,制约其剽悍燥烈之性,再一次压制住了乌头的毒性。”
李润玉有些茫然地看着高源,他不明白高源跟他说这些干什么。
高源看着李润玉,继续说:“这样使用,应对中小剂量的川乌,自然没有太大影响。但若要使用大剂量川乌,就需要进一步制约和解毒。我的遣方原则是无论原方如何,都必须要加入川乌两倍的炙甘草,取甘缓辛燥之性,解百毒之效。”
“先用蜜煎川乌,余药另煎,取汁之后再加入5两蜂蜜,继续煎制,进一步中和毒性,将毒性降至最低。最后,一定要在方子中加入黑小豆和防风各一两,取二者可解乌头毒之效,共同压制。”xǐυmь.℃òm
李润玉呆呆地看着高源,下巴都快掉下来了。
高源却没管李润玉的震惊,他又道:“最后煎煮之时,把五斤水用文火煎至一斤,时间约三个小时,长时间高温能再一次破坏乌头毒性。取药之后,少量多次服用,以口舌唇麻为度,避免过服。这些,便是我应用大剂量乌头的全部经验。”
李润玉听完之后,人都傻了,手上毛巾掉在地上都不知道。
“你……你说什么?”李润玉都结巴了。
高源问他:“怎么了,你是没听见,还是没听清,还是没记住?”
李润玉呆滞了很久,才渐渐回过神,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可他还是震惊的无以复加,他惊愕地看着高源,就看见怪人似的。
这眼神把高源都看的毛起来了。
李润玉不敢相信地问:“你……你为什么要把这样宝贵的经验告诉我?”
高源反问:“为什么不呢?”
李润玉极为不解道:“天下医者,无人不知乌附药性之强,但无人不畏乌附毒如蛇蝎。你知道你这番话的价值吗?换做任何一个医者,这都是传家的秘方啊,甚至连徒弟都不一定舍得全教。你……你怎么会教给我,你怎么会教给你的敌人?”
“敌人?”高源听得有些好笑,他摇了摇头,说:“我一路走来,没有敌人。”
李润玉彻底呆滞了,竟跟一尊雕像一样。
这一刻,李润玉想起了自己之前对高源种种为难,还有背后说的诸多坏话。
羞愧,极度的羞愧,李润玉觉得自己就算被那家人带到众人面打上一百个耳光,也比不上他现在的羞愧。
“我……我服了,是我输了,是我输了。”李润玉竟掩面羞愧落泪。
高源却朝他伸出了手,微笑道:“起来吧,李大夫。”
……
另外一边,沈丛云今天可能真是不宜出门,前面就被推了一个跟头,屁股还没好呢,又遇见了严桥老中医。
严桥来到医院,正好打算再去看看那个腺病毒肺炎的小孩,谁料在病房又看见了沈丛云。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一次可没人挡在沈丛云前面。
“沈丛云……”严桥堵着门,目光冷漠地看着里面。
沈丛云慌得牙齿发颤,都想跳窗户逃跑了。
严桥看了一眼病人,又看沈丛云:“沈丛云,你好大的胆子,骗取我们严家的内治医术不算,现在还敢来抢我治的病人,是谁给你的胆量?”
沈丛云连连摆手,慌张到组织不起来语言:“我……不是……不是……”
严桥拄着拐,冷淡地说:“老二,给我抽他!”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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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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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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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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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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