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泸州是盛宇卿的属地,而后盛宇卿又把泸州当成了临时国都,在此坐镇了一年时间。
泸州的地方官,都是盛宇卿一手带起来的,既忠心又能干,根本无需调查。
这里的情况,却是比定州要稍稍好一些。
当然,也只是好一些而已。
即便没空外出,但只在放粥时,随便抬头,也能看到卖身葬父,卖女易食之类的事。
初夏陪在洛春花身边,一大早的,就哭得眼睛都肿了。
“娘娘,奴婢先前去给一家流民,送了些银子。那家人真是太惨了,老的小的,都是皮包着骨头。二儿子病死了,他们一家人就将其尸体,与另一家饿死的老母亲换了……易子而食这种事,竟真真切切地发生在我们周遭。娘娘,奴婢真是接受不了。”初夏说着,就张口欲呕。
洛春花让阿春带初夏去休息,阿春细声细气地安慰着:“挨过这一阵就好了……天子与娘娘在尽力,不是吗?”
初夏只是哭,伏在阿春的手臂上,上气不接下气。
人人都不好受,泸州尚算不上重灾区,已然是如此了,别的地界,恐怕早成了人间地狱。
好在奇人汉子那边,收获尚丰。
境内的鸟类都被驭使,蝗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不过半月,蝗虫就几乎殆尽——有部分应是自然老死了。
只是灾情犹在,洛春花原以为足够的粮食,却是远远不够。
要等来年冬季番的麦子成熟,还早得很。
洛春花愁得日渐消瘦下去——明知力所不能急,便是她这般理性的人,也仍在着急。
奇人汉子与洛春花告别后,便回了京城。
洛春花给了汉子许些口头奖赏,至于更多的物质奖励,自然是在京城之中。
天子已经着人亲迎汉子,更是将汉子提入工部之中,而不再是小陈国公的幕僚。想来汉子此生应是再吃穿不愁了。
李章台和意欢自然是还留在济州,据说,他们还要在千疮百孔的济州留到年后。
洛春花此时,已经胎满三月。
虽然她疲累且瘦,但胎儿却长得极好。那些嗜睡和呕吐的情况,也基本消失。
洛程程仍在泸州境内忙碌,洛春花却是着手准备去江州了。
与洛程程留了书信,当晚洛春花便换上普通人的衣裳,戴上人皮面具,从泸州城墙上翻出。
洛春花身上背着的包袱很轻,与她沉重的心情迥然而异。
从泸州到江州,这一段路程,洛春花走了半月——她本是准备出了城后,就买匹马的,但这非常时期,却是连匹马也没买走,只高价买了只骡子。
骡子脚程慢,一路上也尽是流民。
也不知道见了多少尸体,洛春花的心,到底从一开始的悲伤,变成了麻木。
大盛的河山,因着蝗灾,而蒙上了一层灰败的阴翳,入目不堪。
这天,路过一间破庙。
想着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洛春花便信步进了庙休息。
刚才走到庙中,就听到庙宇里人声嘈杂。
年轻女子惊恐的呼救声,仿佛要刺穿人的耳膜。
这种情况,却是见得多了。
非常时期,人的劣根性更是暴露无遗。
大堆的难民挤在一起,偶得一粥救济,恶人的肚子被填饱了,本性便露出来了。
那些妙龄少女,便少不得要被染指。
洛春花一路走来一路救,便是心都麻木了,但目之所及,又怎能容下这等罪恶?
“哐”一下,将破庙门踢开。
洛春花冷然看着破庙里的罪恶——二三十个男子,排队伏在两个年轻女孩的身子。
女孩们的衣裳都没扒下,只褪了长裤,痛不欲生,满脸无助与惊恐。
“爹爹,救我!”一个女孩的亲人尚在,明明看到她父亲在庙的另一边,与一堆人挤在一起埋头痛哭,不敢相救,却仍在哀求。
男子们嘻嘻哈哈:“别喊你爹了,你爹要是敢过来,命便没了。他没命了,你的弟弟妹妹哪还会有命?”
另一个女孩的亲人想是不在了,只大睁着眼睛,卑微而惶恐:“你们说好的,不要我们的命啊!”Χiυmъ.cοΜ
“只有累坏的牛,哪有耕坏的田。放心,你不会死的,不就是十几个男人嘛。我们好好疼你就是了……”
“呵。真是无耻啊。”洛春花冷笑一声,迈步向着女孩们走来。
比盛时乞丐还不如的流民男子,先是颇为惊诧地看着俏生生倚门而立的洛春花,随后满脸黑灰的脸上,露出大大的邪笑:“小娘子长得真是标致!一身黑衣,却是那等容光!天仙啊!”
“还真是,送上门来的天仙!哈哈哈!送上门来的,哈哈哈哈。”
“兄弟你,这个你们玩着,我要那个美娇娘!”
洛春花右手轻举,唇角微启,两眼中尽是杀意:“便是天仙送上门,只怕你们也无福消受……”
话音未落,金针激射而出。
二三十个男子纷纷倒地。
剩下两个仍伏在小女孩身上的男子,哪里敢再动,忙不迭地从女孩身上爬起来,拉上裤子,哭爹喊娘:“天仙饶命!天仙饶命!”
庙宇的另一方,那个女孩的父亲,终是颤颤巍巍地扑了过来。
女孩躺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眼神空洞木然。
她的身下,是一滩鲜血,惨不忍睹。
女孩的父亲,不忍见女孩裸着,也不敢上前,只流着泪唤着:“阿妩啊,去你姐姐那里。”
难民堆里,便跑来一个一脸是泪的四五岁的小女孩出来——与阿璃一般高,但估摸年纪会比阿璃大些,瘦到脱相的脸上,一脸是泥,犹有两只圆溜溜的大眼睛,显出几分稚气与可爱。
洛春花叹口气,也不理会那两个跪地的男子,上前将小女孩抱住:“莫哭了,姨姨有糖。姨姨抱你到爹爹那边去。”
小女孩在洛春花怀里,身子僵硬着。
“莫怕,姨姨不是坏人。”洛春花从怀里拿了个糖人出来,递到小女孩面前。
小女孩犹豫了一会儿,又看了看父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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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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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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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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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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