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不血刃的较量过后,凤无忧率领大军进占了天琼的皇宫。
破晓之际,凤无忧独身一人走到化为一堆焦土的栖凤宫前。
姬玄离就一个人安静地跪在那里,像是被抽了魂一般,盯着地面一动不动。
凤无忧走到他身边的时候,他像是有所察觉,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
看到那张易容过后陌生的面孔,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懵,怔怔看着他半晌没有出声。琇書網
凤无忧看着他脸上身上那斑驳的血迹,视线最终落到他那双哭地红肿的眼睛上,轻叹了一声,抬手轻抚上他的发顶。
“别哭了,这是你母妃她早就为自己选好的路,她不后悔,你也该让她走的坦然。”
那熟悉的声音让姬玄离的鼻腔一阵泛酸,像是再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般,哑声唤了一声,“舅舅。”
这一声喊出声的时候,他再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养尊处优的太子殿下,一路顺风顺水,有疼爱他的母妃,有严厉却不失慈爱的父皇,没有兄弟相争,还有帝师在旁辅佐。
他几乎没有受过什么大的委屈,更没有经历过什么所谓的挫折。
可如今命运却给了他最响亮的一巴掌,告诉他以前一切的幸福都是假象。
他其实是被他父皇厌弃的孩子。
他父皇曾手刃了他母妃的母族。
他身上的血脉是“不纯正”的,根本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短短一夜之间,皇宫被攻占,他父皇母妃一起死在他面前,而他却只能强迫自己继续好好活下去面对这一切变故……
饶是凤无忧一惯对自己够狠,也觉得这样对姬玄离未免太残忍了些。
他没有开口劝他,只安静地站在一旁陪着。
一直到姬玄离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他这才开口道:“其实按我原本的计划,‘凤无忧’这个人,也该死在你的手上,这样你才能得到天琼百姓的认可,坐稳你的帝位。”
“可你母妃选择了把一切真相都告诉你。”
他俯身扶起姬玄离,让他站直身子正视着他,“所以现在,我也尊重你的选择。”
“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舅舅,你想做皇帝吗?”姬玄离哑声问。
凤无忧摇头,“从来不想。”
“那你想过要让云岚国复国吗?”
“现在除了云中城的那些百姓之外,云岚国曾经的那些百姓,都已经融入了天琼和北冥,我就是复国了又能如何?让他们再经历一次战乱?”
凤无忧摇头,“那不是我想要的。”
“我之所以以凤无忧的名字,以云岚国皇室遗孤的身份攻入琼都,进占皇宫,站在这里,也只是为了向你父皇一个人复仇。”
“我要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你父皇当年的行为有多卑劣,有多狠毒,给我的父皇母后,给那些死在姬铭礼屠刀之下的云岚国百姓一个交代,仅此而已。”
“皇位,我不会同你争,你也不用想着要将皇位让给我,我不要。”
“这是该你担下的责任,这是你母妃用自己的命给你换来的位置,不容你逃避。”
姬玄离沉默了片刻后,颔首哑声道:“我知道了。”
“舅舅,我需要你帮我。”
凤无忧只看着他笑,“你且先说说看,你要我怎么帮你?”
“舅舅,你手上的兵力与石家的兵力对上,胜算有多大?”
“稳胜。”凤无忧这话说的无比淡然而笃定,仿佛那石家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可任他宰割。
他这般从容的模样,让姬玄离也暗暗放下了心来。
“稍后我会让人拟旨,昭告天下,将当年云岚国灭国的内情,连同我母妃的身份,我的身世,全部公诸与众。”
姬玄离的语气还算是镇定,但他那攥地指节泛白的拳头却已经泄露出了他的紧张。
“我会拿到我父皇留下的边境十万大军的掌控权,请舅舅你传讯给晏漠云,让他给大军放行。”
“边境十万大军从后方攻入,舅舅你手上的兵力同时反击石家军,我们争取在最短的时间内将石家的叛军全部拿下。”
凤无忧浅挑起眉,“你要同我联手?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我认下了你这个舅舅,认下了我也同样身负云岚国皇室血脉。”
姬玄离平静地直视着他道:“我不想被这所谓的血脉身份束缚一辈子,与其一辈子提心吊胆遮遮掩掩的隐藏,我可宁将之公诸与众任他们评判。”
“若是天琼的文武百官和百姓们不认同你的身份,要反你呢?”凤无忧问。
“那便来!”
姬玄离道:“您说的对,这帝位是我母妃为我争来的,谁想要同我争抢,便从我的身上踏过去!”
凤无忧深凝了他一眼,倒是没有对他这决定多做什么评价,只沉声又问:“平了石家叛乱之后呢?”
“你准备如何处置我?如何处置我带来的大军?”
“你应当清楚,天琼朝堂或许可以勉强承认你称帝,却绝不会允许我这个云岚国皇室遗孤进入你天琼的朝堂。”
“那就要委屈舅舅您,听从我的‘派遣’去驻守藩地了。”
姬玄离道:“您手里的兵权我不动,我给您封藩王之位,未得宣召,您便不能私自离开藩地。”
“这样,天琼的朝臣会忌惮您,同时会更加忌惮我,只要您还在,您还肯听我的号令,我这位子,便必然能坐的牢靠。”
凤无忧的眼底掠过了一抹笑意,“你想以藩地圈地为牢限制我,这想法倒是不错,不过你就那么肯定我一定会听你的?”
“给您划分的藩地,是连岳山脉和白麓山脉及周边主城。叶大夫……舅母她应当会喜欢那里。”
“另外……”
姬玄离说到这儿的时候,后退了一步,郑重躬身对着凤无忧长身一稽,“‘凤无忧’入主藩地之后,恳请帝师大人重返琼都,助我重整朝政。”
这次,凤无忧……不,该说是‘前帝师’赫连冥烨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来。
“助你重整天琼的朝政?”
“不,不是天琼,是天岚。”
“我要改国号,以此来铭记我身负的血脉,亦提醒我自己,绝不可重蹈我父皇的覆辙。”
那天,赫连冥烨和姬玄离站在栖凤宫的废墟前谈了很久很久。
一直到旭日东升,清晨的霞光将整个皇宫都镀上了一层金芒。
赫连冥烨仔细地凝视着面前那面容依旧带着几分稚气,眉眼间却尽是决然刚毅之色的少年,浅浅勾起唇角,俯首郑重地唤了他一声“陛下。”
三日之后,姬玄离登基。
灭石家叛军,为姬铭礼和凤纤语入殓,办丧仪,安葬,一切都进行地井然有序。
那日傍晚,御书房中,赫连冥烨正与姬玄离对坐议事之时,大白在半空中发出一声呼啸,落在了御书房的窗台上。
他走到大白身边,从他脚上系着的竹筒里取出两封信。
一封是小宝写的,密密麻麻写了两页纸,和他分享着他从云中城到延春城一路的各种见闻。
末了很认真地写了一句,“爹爹,我很想你,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我和娘亲一起等你回来。”
第二封是叶灵汐写的,上面只有简单的两句话。
“有天天惦念你,陌上花已开,夫君何时归?”
前面的一句写的还算柔情含蓄,后面一句却让赫连冥烨当场就失态地变了脸色。
“你在半年之内回来,还能看到你家小儿子或是小闺女还揣在我肚子里,再回来的晚些……孩子认不认你,我可就管不了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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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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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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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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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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