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之前风老爷子不同意他那儿子跟楚大美人复婚,但也管不住已经四十多岁的老儿子任性,风老爷子就气得没去参加那场闹得沸沸扬扬的婚礼。
所以,跟许梨香离婚之后,短暂搬回来的风父又搬出去了。他和楚大美人在外面成了个小家,这会正如胶似漆、蜜里调油。
而风老爷子不肯认那个儿媳妇、不让她上门,风父就陪着新婚妻子顾不上老父亲了。
风老爷子不知是不是被这叉烧包儿子给“训练”得心脏无比强大,已经波澜不惊了。没有去年过来蹭年夜饭时的黯然和萧瑟,跟没事儿人似的,乐呵呵地逗着孩子玩,神色如常地跟风知意一家热热闹闹地过大年。
年夜饭吃到尾声的时候,还关心她来年的计划,“你这学业结束了,孩子眼看也长大了,来年你是打算去国药局任职吗?还是去研究所?”
“都不去。”风知意微微摇头,年夜饭里有热腾腾的锅子,她这会正浅饮着有些凉的果汁解解刚刚那又热又烫的火气,“我这活儿在哪都能干,所以我打算年后就回梦庄大队了。”
风老爷子听得一愣,“回那个地方做什么?那穷乡僻壤的。”
“这边太闹腾了,那里清静。”风知意还挺喜欢窝在犄角旮旯里的,反正再穷乡僻壤也不影响她的生活质量。
风老爷子知道她指的闹腾是什么,“这不都消停了吗?”
“怎么可能呢?”风知意不以为然地淡淡笑笑,“除非我换掉这身血肉,不然永远都抹灭不了这血缘上的关系。”
没法抹灭,那她就只有远离了。
风老爷子沉默了,因为这话他没法反驳,他自己不也等着盼着悠长的岁月磨消掉她心中的怨恨吗?
因为怨恨是会累的,久了自然都会放下。但是远了,那一同放下的,就不只是怨恨了。
所以风老爷子内心轻叹地挣扎了一下,“我听说你还成了清大的荣誉教授,不是要时常去学校里授课吗?你若去了那边,来回跑的方便吗?”
“不用的,荣誉教授没有这个义务。”自然也没有薪水酬劳什么的,只是因为她有了某项突出的贡献,一种荣誉而已。
风老爷子还是有点不死心、也不舍得地皱眉,“可梦庄大队那个地方,以后孩子的教育啊、医疗啊,还有买东西以及生活各方面,应该都挺不方便的吧?”
“孩子现在还小,这些暂且不考虑。再说,”风知意看了眼孟西洲,“那里是他的老家,也是我们一家三口的户籍所在,总要回去的。”
风老爷子立马说道,“户籍的事情好办,我让人把你们一家三口的户籍都想办法调过来。其实就你现在这个身份,你若想调动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说不定,还能把小孟的成分给提提。”
怕她不同意,还紧跟着补充,“就算你们不在意你们自己的,总要为孩子以后的发展考虑考虑吧。”
风知意依然还是轻轻却很坚定地摇头,“孩子的事我另有打算,不会委屈了他。最重要的是,孩子他爹陪我在这里读了两年书,总不能让他陪着我漂泊一辈子,总要落地归根的不是?那里是他的根,也是我认可的家。”
这话说得孟西洲微微侧首看她,眼神微微动容地在桌子底下,伸手过去轻轻握住她的手。
风老爷子听她这么说起家的字眼,顿时没话说了。谁让风家从小都没给过她一个家呢?他没资格说什么了。沉默了半晌轻叹了一声,“行吧。那有空多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这个自然。”风知意微笑点头,“其实梦庄大队那里山清水秀,远离喧嚣繁杂,是个很不错的地方。爷爷您若是得闲,也可以常去那里走走。”
风老爷子知道要走的人他留不住,留来留去只会留成仇,便是不愿、也不得不放开心结地点头,还尽量轻松地开玩笑,“会的。那个不孝子靠不住,说不定以后我退休了,还要靠你养老呢。”
“这是应当的。”风知意看风老爷子终于放下了,也松了口气地笑道,“给爷爷养老本来就是孙女的责任和义务。爷爷您若不嫌弃地话,到时候我给您造栋小楼,白天可以种种花、钓钓鱼,晚上听蛙声虫鸣、听雨雪敲打窗棂,会过得很舒心的。”
这说得风老爷子都向往了,“看来梦庄大队的生活真的很安宁,难怪你坚持要回去。”
风知意笑。
祖孙两总算愉快和谐地敲定了这件事。
晚上孟西洲送回了风老爷子回来,抱着风知意在被窝里轻声耳语,“咱们是年后就走吗?”
风知意轻轻“嗯”了一声,“之前不是跟你讨论过了吗?”
她做什么决定又不会独断专行,一直都跟他有商有量的。
孟西洲是意外,“之前我是没想到,爷爷会那么痛快地放行。”
毕竟风家现在已经没人了,风知意再一走,就真真正正的一个子孙都不剩了,是家彻彻底底地散了。
这对老人来说,是个多大的打击啊!一些稍微看不开、放不下,注重传承的老人,估计会死活不同意,甚至以死相逼什么的。
所以孟西洲以为,他们要回去的话,估计要跟风老爷子扯好一会皮呢!
“还有就是,老首长给我在京市的活,我也得做好交接。”孟西洲稍稍暗示她,“能多给我段时间吗?我把手里的事情解决完。”
风知意知道他一直在暗戳戳地再搞楚家,已经搞掉了好几个或大或小的官员落马。
可楚家枝繁叶茂,楚老爷子他有兄弟姐妹七八个,在各个领域都占有一席之地。他自己也生了三女六男九个儿女,联姻了不少权贵家庭,又生了不少孙子孙女已经长大成人又各自联姻。
而且,一大半的子孙都很有出息。
这关系网庞大得,让楚家在这京市里稳稳盘踞了上百年。明里暗里早已盘根错节,经历了战乱和新旧国交替都屹然不倒,已经长成了一棵独木成林的古老大树。
所以之前楚家一直只是想把她吸收成养分,并没有拿正眼正儿八经地瞧过她。因为从来都没有道过歉,也没有解释过。就是之前楚老爷子上门,也是打着让她自己主动上门的主意。
楚家不会弯下腰来,对她屈尊降贵。估计是觉得,她这个小小的会点医术的人还不配。
风知意也是这段时间调查楚家,才知道楚家的底蕴有多深厚。
平时低调不彰显,甚至比大院里位高权重的家庭看着似乎还要弱势些,可它大大小小的根须,已经遍布了京市各处,牢牢盘踞了这块地盘。
特别,楚家家风严,行事谨慎小心,在政掌权的也还算清正廉明,基本上没有什么致命的大错大罪。
所以孟西洲就算再折腾,再撸去他们枝叶、砍掉他们枝桠,其实都伤不了他们的根本。
除非,连根拔起。
而有能量光明正大做到这一点的,只有官方。
只有官方出手,才无后顾之忧,才不会牵连无辜。
风知意就一直,在筹谋着这个事。
想着扔了炸/弹赶紧走,不要回头看爆炸。
所以风知意就随口应下孟西洲,“嗯,那你好了就跟我说一声。”
反正,他大概率地是不用再去忙活了。
“好。”孟西洲想着大过年的,多陪陪他们母子,“那明天去给爷爷拜年后,我们自己在家歇三天,初五我再出去忙活。”
风知意睡意模糊地“嗯”了一声。
次日正月初一是个大晴天,夫妻俩抱着孩子踩着咯吱咯吱的雪去给风老爷子拜年。正其乐融融时,风父和楚大美人带着知青过年回家的杜晏杜馨来拜年。
风老爷子的脸色当即就黑了,直接堵在门口不让进地丑拒,“你来做什么?!滚!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m.χIùmЬ.CǒM
风父站在门口拎着满手的东西,微笑地舔着脸,“爸!这大过年的,您就给我个面子吧!我都这一把年纪了,又不是小孩子了。”
风老爷子冷哼,“我看你做的事,还不如无知小儿!”
风父神色讪讪地赔笑,“爸,那都是多久之前的事儿了,现在不都好了吗?我这个正主儿都不计较了,您咋还那么大的气性呢?”
“你不要脸你当然不计较!”风老爷子很不客气地冷哼,看都没看他身边乖巧站着的楚大美人,却在指责她的恶行,“我可不会忘,当初是谁把我们风家的子孙像垃圾一样掏出来,piaji一下扔在地上!要不是孩子命大,我跟她就是有杀亲之仇!不共戴天!不死不休!”
这话说得楚大美人脸色一白地微微一晃,看了看屋里好像根本没看到他们来的风知意正在神色如常地喂孩子蛋羹,愧疚得都要哭了,“爸,对不起……”
“呸!别乱叫,我可生不出这种腌臜玩意儿!”风老爷子毫不客气地打断她,“还有你是对不起吗?当初孩子来京市来看我,你还想把人赶出城?这是人干事?”
“有母亲恨不得对孩子赶尽杀绝的?恨不得抹掉孩子的存在的?!你配说对不起吗?!你明明就是没人要了!看上孩子好了又想赖上来了!你们楚家就没有一个要脸的!”
这脸皮被揭得一丝不剩,楚大美人整个人摇摇欲坠,羞愧欲死,崩溃得捂脸痛哭,“我错了!对不起!我真的错了……”
身后的杜晏倍感丢脸,黑着脸也不知跟谁说一声,“我走了。”
杜馨看看哥哥、看看妈,也跟着哥哥转身就走。
“爸,以前的恩怨就算了吧?现在大家不都好好的吗?”风父有些无奈,心疼不已地搂着楚大美人,并且还扔下一颗炸弹,“楚楚她怀有身孕了,受不得气。”
这一炸,把所有人都雷得不轻——
风知意拿着勺子喂孩子的手不明显地顿了顿,嘴角微抽;
风老爷子神色一凝滞,然后脸皮狠狠地抖了抖;
就连正要踏出院门的杜家兄妹也猛地回头,抬起的脚都惊得忘了落下去;
只有风父一脸喜悦温柔,“爸,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人总要往前看是不是?看在未来孩子的面上,咱就不计较了吧?”
风老爷子却猛地一转身,压了压情绪,温和对风知意说,“爷爷改天买好东西给你们吃,你们今天就先回去,省得糟心。”
“好。”风知意其实正有此意,赶紧搁下碗,跟在厨房刚洗好水果端过来的孟西洲说了一声,两人立马穿起外套,抱着孩子走了。
孟西洲也被雷得不轻,出了风家走远了些才低声,“这下爷爷要妥协了。”
风知意不置可否地笑了笑,“谁让爷爷这会就正缺孙子呢!”
这以后,就是他媳妇儿的亲弟弟/妹妹了,同父同母的那种,孟西洲都替他媳妇儿感到膈应得不行,“这楚家可真是好算计……”
“让开!让开!”话还没落,就听到一阵铿锵有力的齐步声,伴随着有种局势紧张的低喝。
两人回头,见居然是好多个荷木仓实弹的士兵神色肃杀地远远快速跑过来,似乎要去执行什么重要任务似的!
眨眼间,就跑近了跟前。
两人赶紧往路边让了让。
大过年的,这是出了什么严重的大事了?居然都出动部队了!
来往去拜年的路人纷纷驻足好奇,或神色严肃,有些甚至还跟着跑上前去看情况的。
孟西洲看着士兵跑去的方向,微微蹙了蹙眉,拢了拢孩子御寒的披风,“感觉不是什么好事,这种热闹我们别凑。咱们先回去,回头我再去打听打听。”
“嗯。”风知意其实也没多大兴趣,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是怎么回事。
他们一家三口回了家去,安安稳稳地过完了大年初一。
第二天,孟西洲才出门查看,直到快中午时才回来,整个人有些震惊、有些懵地跟正在煲汤的风知意道,“楚家被查抄了!”
“嗯?”风知意不紧不慢地把汤罐盖上,“具体什么情况?”
孟西洲把打听来的,以及自己亲眼所见的跟她大概地说了说。
昨天大年初一,楚家子孙繁茂,往来拜年的人络绎不绝,简直门庭若市,热闹非凡。
这人多不仅眼杂,还乱。
小熊孩子们带着狗子在院子里玩,狗子突然发疯似的对着某处刨啊刨,在孩子们的惊呼之下,居然刨出一块大金砖,被隔壁正好送了客人出来的高官给看了个正着!
这个时候,私藏黄金那可是犯法的!
高官看那刨出金砖的坑里还露出好几块金砖的边角,登时眼睛都瞪圆了!
这送上门来的功绩,他岂能错过?
当即就把这事闹开闹大了,闹得满堂宾客哗然!
哪怕楚家对地里埋金砖的事,急忙慌张地三连否认说“不是我、我不知道、我没有”,高官也没有搭理,执意让好几个警卫员对着那个坑继续挖!
却没料到,那坑越挖越大,挖出来的金砖越来越多,且还有无止无尽的趋势。
围观宾客顿时被吓得瞠目结舌,高官也吓得连连倒吸气,赶紧打电话跟上面禀告事实。
上面也吓一跳,立马派了荷木仓实弹的武装部队过来,数百人挖了一天一夜,才发现楚家整栋小楼下面,埋满了堆积成山的金砖!
真的是堆积成山,一点都不夸张!
堆起来,足足有小楼高!
这下连上面都震惊了:你们楚家想干嘛?!居然藏这么多金砖?!想造反?!想当土皇帝?!想推翻政权建国独立不成?!
这还得了?!
楚家在众目睽睽之下,百口莫辩,也辨无可辨。
因为围着他们家的小楼一圈,水泥地足足往地里浇了一米多深,简直形成了一个地下的防护围墙,像是专门藏金砖所用。
但可能是埋在地里久了,当初水泥地也浇筑得有些薄弱,就有些塌了,才被狗子给刨出了一块泄露出来的金砖。
这大院,还是建国后围起来的。而楚家这个小楼院子,楚家在建国之前就一直居住在此,可以说是楚家的老屋。楚家可是比任何人,都一清二楚这里的一草一木。
所以,若说不是他们故意藏的,谁信?!
谁能跑到他们家租屋的地底下藏那么多金砖?!除了他们自己人,谁能办得到?!
楚家全家人眼睛瞪直地说不出话来,脸都成金砖色了!
楚老爷子更是气急攻心地两眼一翻,厥了过去:完了!
更雪上加霜的是,没过几天,负责某军需的后勤部长调换物资转卖黑市,兑换成大量的黄金存储在家里被揭发检举。
那个部长的身份,好巧不巧的,正是楚家某个姑婿。
而且,循着黄金的来源去处清查,顺藤摸瓜,查出好几家都或多或少地藏有金砖,有的藏在地窖里的,有人砌在炕里的,有人埋在台阶下的……不一而足。
最最让人疑心的是,这些人,或多或少地都跟楚家有或近或远的亲戚血缘关系。
这让上面的人心下一突,赶紧查了查楚家的亲眷关系网,猛然发现“楚家人”遍布各行各业、各部各领域,且担任高位要职的人还不少!
这像蜘蛛网一样涉及了政权、部队、经济的关系网,让上面的人后怕得冷汗泠泠。
这若是要造反,简直就是振臂高呼,会立马一呼百应的趋势啊!
上面倒吸口气,若说他们楚家没有狼子野心想颠覆政权,谁信?!不然他们藏那么多黄金财富作何用?搞那么大的权势干嘛?!
就算他们没有,也要防患于未然,为了社会安定,也容不得楚家发展起来!
所以,从正月里,楚家就开始被清查。
但凡跟楚家有关系的,一个都没放过。
就是风知意,也没能幸免。
高官一脸抱歉地朝风知意赔笑,“风博士,抱歉抱歉,这是上面的命令,我不得不执行。你放心,绝对不会搞坏你任何一样东西,坏了我们十倍赔偿。”
“没事儿,”风知意看着一大队士兵跟抄家似地对她屋子她院子一寸一寸地检查,知道这个人因为他儿子的事,到底还是有点无理迁怒,公报私仇。
不过她本来就打算搬家了,很多东西都收拾起来了,现在搁在外面的东西,她基本不打算要了,也就懒得跟他计较,神色淡淡地道,“你也是职责所在。”
高官脸色一松地笑赞,“还是风博士你觉悟高,通情达理。我去别处检查,那些女眷的尖叫声,都搞得我们像土匪进村的。”
风知意看着人还用检测黄金的东西一处处地刺入院子里的地里,指指一旁好几盆大型的盆栽,“你们这里面要不要也检查一下?”
“不敢不敢!”高官忙一脸惶恐,“你这些东西可是比黄金还珍贵!若搞坏了,加上我全家我都赔不起!”
风知意轻轻扯扯嘴角,不置可否。
这时,一名警卫员跑来,“风博士,那杜……不是,那个楚……也不是,是风夫人又来了!”
风知意神色丝毫未动,“看好院门,不用理。”
自从楚家大部分主要成员被逮捕之后,那个楚大美人没过几天就跑来求助她,说是楚老爷子在被审查时,几度昏厥过去,估计是身体突然猛受重大打击,快撑不住了,让她帮忙去救救他。
风知意知道她这个救,不是单纯的医治。不然,审查局难道还没医生了吗?所以这个救,是要她救楚家。
因为现在,楚家全都倒了,还能跟上面说得上话的人,就只有她。
风知意理都没理她,那人就楚楚可怜,犹若风中小白花,每天跑到她院子门前来站会岗,迎风落泪的样子,把风父给心疼得对她破口大骂。
对此,风知意都想对他们俩翻个白眼:两个神经病!她一巴掌把楚家拍下,还要费劲吧啦地去救?她有病吗?又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
“可是,”警卫员有些迟疑,“她晕倒了,好像还见红了。风……不是,她丈夫好像急得不知该怎么办,在叫嚷嚷,吵得左右邻居都出来看了。”
所以,这样还不管的话,岂不是显得他们风博士太过冷血无情了吗?回头大院里又有话题可传了。
风知意一怔,微微蹙眉,她是真心讨厌这种事,拿生命安全来威胁她,“那你去屋里打电话给她叫救护车。”
“哦哦!”警卫员忙跑去了!
高官在一旁看得意味深长地微笑,“我现在相信,风博士你跟楚家,是一丁点儿关系都没有。”
风知意瞟了眼他的皮笑肉笑没说话,抬脚走到抱着孩子、监督士兵检查的孟西洲身边低声,“你这边的工作交接好了吗?咱们过两天就回去吧?”
孟西洲看了眼家里都快被翻了个底朝天,知道他媳妇儿最讨厌个人地盘被冒犯,应该是没法容忍了,不想在这个地方呆下去,遂微微点头,“好。咱们今晚收拾一下,明天就走。”
可第二天他们没走成,因为风老爷子一大清早地来找她,一脸十分不自在的过意不去,请求她去救救楚大美人母子。
因为医院里说,孩子保不住,要赶紧拿掉孩子才能保住大人的命。
可是,风老爷子不舍得。
这是老来的孙子,风父和楚大美人都那么大的年纪了,这可能就是他们最后一个孩子了,以后都没可能了。
“我知道你讨厌他们,爷爷也不是存心想为难你,只是……”风老爷子真的很过意不去,“就当爷爷欠你一个人情好吗?”
他也不想为了未来的孙子为难孙女,可这真的是他最后的希望了。那个叉烧包儿子,他已经放弃了。他只想另外培养一个继承人,哪怕是个孙女也行。
风知意静静地看了他一会,然后浅浅地笑了笑,“行吧,就当是我还她半条命,从此两清。”
风老爷子尴尬地忙请她去医院。
风知意让孟西洲带着孩子留在家里,自己跟风老爷子去了医院。
走进病房里,风父惊慌失措地眼睛红红,哀求着昏迷不醒的楚大美人快点醒过来,不要丢下他之类的。
医生和护士在一旁不耐烦地直翻白眼,问他到底要不要救人!再不拿掉孩子,大人小孩都没命!
风老爷子进去让医生等等,让他们做好准备,等下就救。
风父抬眼看到风知意进来,怒红的双眼登时迸发出仇恨的光芒,噌地一下站起身冲过来,“就是你!就是你!要不是你这个狼心狗肺、冷血无情的不孝女见死不救,楚楚她怎么会晕倒见红,我打死你这个……”
风知意倏地抬眼,淡淡地瞟了眼他抬起手想要挥下来的巴掌,目光冰冷,“你想找死试试?!”
风老爷子刚跟医生说完话,转头却见不孝子要打风知意,忙上去一脚踹开他,“混账东西!你想干嘛?!别不知死活!”
风父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委屈又气愤,“我说的有错吗?”
然后扭头仇恨无比地瞪着风知意,“若不是楚楚孕育了你?!哪轮得到你今天这般风光得意?!你就是个狼心狗肺、冷血无情、忘根忘本的东西!父母都不认识,你小心天打雷劈……”
“啪!”话还没说完,就被风老爷子重重一耳光打得往旁边一踉跄,差点趴下,“混账东西!你还不赶紧住口!”
“爸!”风父不可思议地捂着被打了耳光的脸扭过头来,气愤不已,“你为什么老维护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她根本就不认我们风家!根本就不是我们风家人!”
“孕育了我?!”风知意冷笑,“经过我同意了吗?!你以为我乐意不成?!我以生在这样的家庭里、以这样的身世为仇为恨为耻!”
这话说得风老爷子脸都有点挂不住,“那个,丫头,救人要紧。”
风知意冷冷地瞟了风父一眼,冷哼,“好!今天我就还你们一条缠绵病榻十六年,走两步就喘,三天一大病、两天一小病,活得生不如死的半条命!”
说完,抬脚朝病床走去。
风老爷子见此,心下一突地忙道,“丫头,这……”
风知意面无表情地转头看他,明明语气很淡很平静,却有种说不出是讥是讽,“爷爷您不是只想要孙子吗?这是我跟他们夫妻之间的恩怨,他们给予过我什么,我自当还清!”
“你是不是想要害楚楚?!”风父这才反应过来风知意是什么意思,赶紧跑过来拦住她,“滚开!不让你救!”
“你当我乐意?”风知意冷笑一声,抱胸后退一步。若不是看风老爷子那么大的年纪还苦苦求她的份上,她才懒得过来。
“糊涂东西!”风老爷子一脚踹开风父,“别碍事!滚一边去!救人要紧!”
“不!”风父却死死拦在病床前,“她想公报私仇!她想害楚楚!我不要她救!让医生救!拿掉孩子算了!”
“放屁!”风老爷子气得爆粗口,“你若不要这个孩子,你还生得出来吗?你想断子绝孙吗?!”
风父一噎,脸涨得红红,怒瞪了风知意一眼,“那您保证她不会使坏害楚楚!”
风知意冷笑,“我求着救她了吗?”
风老爷子见风知意不耐烦了,赶紧一挥手,让候在门口的警卫员把风父给叉出去!
风知意这才在风老爷子的期盼眼神下,走近病床,给昏迷不醒的楚大美人把了下脉,随后皱皱眉,“孩子已经没了。”
她没在楚大美人的肚子里查探到任何生命生机,那已经是个死胎。
听了这话,风老爷子整个人如猛受重击地愣了一下,脸色微微灰白,嘴唇哆嗦得半晌都没说出话来,脊梁骨都似乎一下子就有些弯了下来。
风知意看得暗自摇摇头,她没法理解这一辈人一定要个男孩传宗接代的想法,也没想试图开解风老爷子。
他都活到这个岁数了,什么想不明白?这就是他根深蒂固的观念,像是他的长相、他的个子一样,已经长成型了,没法改变的。
风知意默然无言地抬脚离开,好心地提醒一句,“让医生赶紧救人吧,晚了可能就没得救了。”
风父其实也才被扯到门口,还没来得及出门,就听到这诊断,顿时惊慌地扯开嗓子喊,“医生!医生!救命啊!”
风知意没理身后医生护士匆匆跑来、随后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头也不回地走了。
回到家里,看孟西洲抱着孩子在门口等着她,看到她微微一笑,“想着你应该会很快回来,离火车开还有三个小时,现在赶去还来得及,我们要今天走吗?”
风知意嫣然一笑地点头,“走!”
这乌烟瘴气的地方,她是一刻都不想呆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11-2721:52:35~2020-11-2823:23:2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庭庭10瓶;莫陌2瓶;爱吃面面的小木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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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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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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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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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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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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