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兆尹张国栋被革职查办后,新任京兆尹却还未选定,原本由张国栋管辖的京畿二十几个县现在也交到卫谨行手中。卫子谦毕竟朝中无职,只守着京城。可就是这么一个城,就已是让他疲惫不已,安抚人心到底不如上阵杀敌更为自在。
往日里繁花似锦歌舞升平,车水马龙的京城终日笼罩于被死亡压迫的恐惧之中。城外隔离的人害怕死于荒郊,害怕病无所医。城中人害怕城外人进来,担心自己染上疫病,担忧家中无粮。整个京城,草木皆兵,今日是传言鸟禽会传染疫病,就闹得人心惶惶,明日又会传出什么荒唐言论来?ωωω.χΙυΜЬ.Cǒm
贺文清盛了碗汤递与卫子谦,“王爷近来都没能吃得上一口热食吧!先喝碗汤暖暖胃。”
卫子谦接过贺文清递来的瓷碗,用勺子搅了搅,待凉了些再慢慢喝下去。一股暖意从喉间滑入腹部,使人瞬间放松了不少。这几日他基本上是吃着一些生冷饭食对付了事,吃得胃都叫嚣着不满了。
“京城不比寻常县城,愈是富贵之处愈是藏着脏污。权贵聚集之地,多少都有些为难,想必这一回,我是要得罪不少人的。”卫子谦无奈苦笑着。
贺文清看着窗外即将来袭的沉沉暮色,转头对卫子谦说道:“王爷,今晚能好好歇着么?”
卫子谦笑了笑,道:“怕是不能,城中那些权贵不安分得很,今日刚出了那么一回事,有些放心不下。”
卫子谦察觉贺文清失落的神色,又问:“怎么了?”
贺文清垂眸,盯着自己面前的瓷碗,不语。
卫子谦也足够有耐心,又柔声问他,“文清?你怎么了?是不舒服么?”
贺文清摇了摇头,轻声道:“王爷……能…能等我睡着了再走么?”
贺文清的声音轻轻淡淡的,却不妨碍卫子谦将这一字一句收入耳中。
卫子谦先是愣了愣,心底又生出几分欣喜雀跃。这让他想起之前太子大婚时贺文清差人送来的书信,在那封书信中贺文清与他撒娇的字眼,在此刻好像从纸上活了过来,发出了声似的钻入他的耳朵里。
卫子谦笑了笑,道:“文清这是在跟我撒娇么?”
贺文清耳根不争气地红了个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卫子谦见那贺文清红透了的耳朵,又想拿那封书信调笑他,“文清之前写与我的书信上,也算是撒娇?”
贺文清想了想他何时给卫子谦写过书信,啊!原是太子婚宴时啊!贺文清眼神左右闪烁,他总不能告诉卫子谦,那封书信是阿兰借着他的名义写的吧……
卫子谦看着贺文清良久不语,一抹绯红从耳根直接蔓延到了两颊,便猜他是害羞了,不再逗弄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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勤政殿内一片寂静,烛火晃着妖冶的红,闭合的殿门嘎吱一声打破了良久的沉寂。
高缜掀起沉重的眼皮看了眼台下的人,又重新合上眼。
常福规规矩矩行了跪礼,“奴才见过陛下!”
高缜仍是合着眼,闷闷地嗯了一声,道:“怎样了?”
常福道:“陛下,今日城外突然有传言说那鸟儿会传染病,外头的病患们闹腾了好一阵儿呢!差点儿就要闯进城来了。”
高缜冷笑一声,问道:“卫子谦给拦下了?”
常福像是听闻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哑着声说道:“陛下,是,也不是。”
高缜像是来了趣,终于掀起眼皮,挑了挑眉看向常福,示意他说下去。
常福继续说道:“听闻啊,是那位文清公子带了包火.药和火折子去城门口,说谁不要命了就往前走!”
高缜瞪大了眼,感叹道:这文清还真是……够暴躁的。
常福面上又有些皱缩,为难道:“这架势,任谁也不敢上前啊!他就将人都给骂了遍,还说什么人家一家老小黄泉再相见,来世还进一家门的,又给城西的棺材铺推了推生意。”
高缜这回是真真切切地笑了,实在没忍住就笑了出来,“常福,你说这号称京畿第一名伶的文清怎么就……怎么就……”
高缜笑得肚子都有些隐隐发疼,一时竟想不出能够形容贺文清的这般行为的词来。高缜嘴角仍噙着笑,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贺文清相貌倒是与那人有几分相似,可这脾性,却是相差甚远。
那人温婉知礼,又胆小得很。可贺文清此人,却生了一颗熊心,长的是豹子胆,头一回进宫时也不露怯,见到了他眼神也不闪躲。起先他只觉贺文清此人清冷得很,谁晓得,竟是个霸道横行的,骂起人来丝毫不留情面。
一次次将那人的容颜与贺文清重合,近似近似,却又神离。
高缜轻叹一声,“这世上啊,形形色色的人熙熙攘攘,但……大千世界却找不到能够重合的一隅。”
常福小心翼翼地试探高缜的态度,“陛下,天色已晚,可要歇下了?”
高缜摇了摇头,“朕……睡不着,朕已是许多天睡不下了,就坐着吧!”
常福劝道:“陛下,保重龙体啊!陛下可要让太医院开副助眠宁神方子?”
高缜摆了摆手,道:“无事,朕只是想起些往事罢了。”
“什么?”周贵妃秀眉倒竖,惊道,“陛下还是在勤政殿就寝?”
夏竹低着头,道:“娘娘,许是近日里疫病严重,陛下正为此忧心,不想让娘娘跟着烦恼。”
周贵妃扯了扯嘴角,苦笑道:“夏竹,十八年前那场疫病,城内乱成了一锅粥,他也是会记得回宫来看本宫的。”
夏竹一时语塞,搜肠刮肚许久,也想不出一句能够回复周贵妃的话来。皇帝的心思,尤其是一成不变的?那些个矢志不渝山盟海誓到底还是话本里的杜撰,莫说帝王家,就是寻常人家都难免三妻四妾的。她一个宫女尚且明白的道理,但深陷其中的周贵妃却不能看清。
皇上已有许久未来椒兰殿了,像是从太子婚宴上开始,就一直在勤政殿就寝,因娴妃刚诞下皇子偶尔便去扶云殿看过几次。周贵妃一直将这一切归罪于那位名叫文清的伶人,可是一个人的心若是变了,就算今日没有文清也少不了张清李清的。
人人都道周贵妃跋扈惯了,娇养的脾气,夏竹伺候周贵妃这么久以来,也没少挨过打骂。可日子久了,她竟觉得周贵妃,有些可怜。这话要是说出去,定会被人耻笑,她一个宫女有哪里来的本事觉得自己的主子可怜?
周贵妃独自倚窗外望,这灯火通明的椒兰殿怎的这般寂寥,春去夏来,应是一番热闹景象才对。
“夏竹,本宫十八岁那年,陛下还为本宫捉了许多萤火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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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的棠庄四处虫鸣声环绕,风穿过树梢传来沙沙声响,月移树影上东墙。
东墙内,有人正对月色吟愁绪……
棠庄的床榻都较为简单,没有床帏,比较矮小,当然也比听风阁内的床榻要窄上许多。
贺文清躺在榻上,望着月色双目失神。
卫子谦坐在床沿,就那么坐着!!!看着贺文清入睡!
贺文清眉头微微抽了抽,他好像是有那么一点儿明白了为何卫子谦到了这般年纪还未娶妻的原因了。简直就跟木头桩子似的,让你等我睡了再走不是让你一直盯着我,你好歹哄哄?
“王爷。”贺文清轻声喊道。他实在是双眼发酸,熬不下去了。
“怎么了?累了一天了也睡不着么?”卫子谦替他掖了掖被子,柔声问道。
贺文清从被子里抽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卫子谦的手指,他咬了咬牙,道:“王爷不陪我睡么?”
卫子谦指尖微不可察地颤了颤,呼吸也渐渐变得粗重起来,他极力压制自己心里的那股躁动,将手从贺文清掌心抽回,“文清自己睡吧!我……我待会儿还要去城外查看情况,就不睡了。”
贺文清直接从床上坐起,拉过卫子谦的衣袖,抬眼看向卫子谦眼底,声音软软的,“可是这几日接连发生这么多事,我一个人睡不着,夜里常常害怕,从睡梦里惊醒。一连几日,都睡不安稳。”
卫子谦眼睛稍稍往下一看,贺文清仰着头,一双湿漉漉的凤眸在夜里看来像是盛着星汉清辉,姣好的唇瓣微微撅起,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贺文清那副软软的模样就呲溜一下钻入心底,看得他整个心都快化了。
贺文清眉头微微蹙起,眉眼低垂,慢慢放开了卫子谦的衣袖,叹息道:“算了,没事,王爷还是先去忙吧!”
贺文清这一声叹息使得卫子谦心间顿时皱缩了一下,揪得又疼又麻。
卫子谦扶着贺文清的肩慢慢将他放平,“那……就陪你躺一会儿,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贺文清笑了笑,看着卫子谦褪去外袍,掀开被子躺了进来。
卫子谦此时已是全然忘却了今日城门前一手火.药,一手火折子,一口一个老子的人是谁了。
虽是同榻而眠了,但二人只是肩并着肩而已,贺文清有的时候真的不懂卫子谦为何会这样。之前春耕之日卫子谦守着他,一次夜里卫子谦直接就翻身上榻拥着他入睡,上回公主来听风阁时卫子谦又跟吃错了药似的,吮着他的耳垂,怎么如今二人再次同榻而眠,卫子谦却又像个入定老僧似的了。
贺文清忍不住开口问:“王爷,为什么你都不抱着我睡了?”
卫子谦浑身一僵,喉间几次吞咽。他才意识到,二人如今关系十分尴尬。
那一次听风阁内拥着贺文清入睡时,他只当大家都是男子,无伤大雅。可后来……后来他对贺文清生出的某种近乎疯狂的怪异情愫,便不敢再那般随意。之后咬了贺文清耳垂的那次,是他失了理智,被那一时的嫉妒冲昏了头脑。
可如今,他既明白了那股疯狂的念头是什么了,神志也清醒着,他自然不会……
贺文清抬手环上了卫子谦的脖子,湿热的气息紧贴着卫子谦的胸膛。卫子谦眼前噼里啪啦一阵火花,烧掉了他残存的神志。
卫子谦抬手覆上贺文清的背脊,哄猫儿一般地轻抚着,隐约间一股淡淡的香气从贺文清身上传来,不像平日里的熏香,也不是雄黄的气味,倒像是清甜的花香,卫子谦轻轻嗅着,鼻尖一路从贺文清的发顶滑到了颈部。卫子谦将头埋在贺文清颈窝,深深吸气,喃喃道:“文清,你好香啊……”
贺文清忍着颈窝处的痒,将卫子谦抱紧了一些,不一会儿,均匀绵长的呼吸便从颈窝处传来。
贺文清垂眸看了看熟睡的人,缓缓勾起唇。指尖摩挲着卫子谦的眉骨,轻声道:“王爷,好好睡一觉。”
夜半,守夜的卫忠看到一道身影从棠庄离去,他眯了眯眼,瞧清楚了那人的样貌,一看是贺文清,他也就松了口气。
转而暮苍又纳闷道:“难道王爷与文清公子又吵了?大半夜的就将人赶了出来也不来送送,是吵得有多凶?”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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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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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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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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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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