兹闻江州刺史陈舟北之女陈静娴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温良敦厚,有徽柔之质,柔明毓德,有安正之美,静正垂仪。朕躬闻之甚悦。
今太子已及弱冠之年,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以配。值陈静娴待字闺中,与太子堪称天偶佳成,特将陈静娴许配太子为太子妃。择良辰完婚。
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一袭青衫,慵懒地靠着丛竹而坐,新篁玉立,墨青色的竹节衬得墨色的发愈加鲜亮,初春的暖阳如丝缕般包裹着他,他仰着头,感受着微风拂面,日光明媚。恰似一副岁月静好的丹青。m.χIùmЬ.CǒM
阿兰也想,若是能够此般长久,多好。
“阿兰,那天…我见到允杭了。他,他…”贺文清出了神,“他”了半天,没有下文。
“噢…那他过得还好么?”阿兰谨慎地接过话。
“好…也不好,他活得不自在,我真想…把他带走啊!”贺文清低下头盯着自己的双手,脸上浮现出沮丧的神情,“他…应当是不愿意的。”
江河湖海的鱼也好,山野丛林的鸟也好,总有一天会适应并且眷恋那曾经囚困住自己的地方。又或许,过往的一切都比不得如今,即使这囚笼,风雨翻覆,舟楫颠簸。
“太子大婚时……阁主想去看看吗?”阿兰蹙眉,见贺文清神情低落,斟酌着转移话题。
贺文清的眸子瞬间亮了起来,期盼地望着阿兰,小心翼翼地问:“可以吗?我…怎入得了那宫城?”
是了,此囚笼非彼山林,不是他想去便去,想走便能走的。
阿兰笑道:“阁主糊涂了吗?太子婚事,王爷也要进宫拜贺,王爷与太子交好,阁主跟着王爷,自然是去得的。”
去得的?
其实阿兰心里也拿不定主意,也未曾与卫子谦商议过此事,就是为了贺文清一时的欢心,便如此潦草告知了贺文清,心里也是十分忐忑不安。
可阿兰知晓,不论如今那人怎样,贺文清始终是想见他的,不做旁的,就是见见也好。
现下只能盼着卫子谦今日能来听风阁一趟,好生商议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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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让我带着文清一同入宫?”卫子谦惊诧道。
阿兰僵硬地点了点头,也知道此事有些强人所难,带着普通仆从入宫都是轻易不能的,更何况贺文清还是个有过行刺前科的。
“他为何要入宫?”卫子谦警惕道。
阿兰胡编乱造起来:“文清是私下里与我说,那日得见太子,如见故人归,心里头觉得太子十分亲近。如今太子婚期将至,也想去拜贺一二,并无他意。”
卫子谦狐疑地看着阿兰,虽然迄今为止,鹰目营未曾查到文清与皇帝有何过节,但,单凭文清前几次对皇帝表示出的恶意,就可得知,只要文清寻着了机会,就一定不会放过皇帝。
让他带着文清入宫……岂不是怀揣着一袋□□么?
“王爷,王爷?”公输异见卫子谦想得出神,连唤了他几声。
“嗯,何事?”卫子谦回过神来应道。
公输异将手中的信笺递与卫子谦,“王爷,这是方才文清公子差人送来的。”
卫子谦挑了挑眉,接过那信笺,“他自己怎么不来?”
公输异摇头笑了笑:我怎么会知道?!
卫子谦将信笺展开,过了过眼。
“公输,你说……太子大婚之日,我带着文清前去,如何?”卫子谦微微皱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桌面。
公输异心中警铃大作,面上颜色去了三分,“王爷!万万不可!”
广陵郡赈灾皇帝途中遇刺一事过去许久,到底还是心有余悸。饶是卫子谦春耕之日看住了贺文清,也不敢出言保证贺文清在太子婚宴上安安分分的。
“王爷,春耕之日,您可以时时守着文清公子,但…到了太子婚宴上,如何是好?您难不成要把他拴在裤腰带上?”公输异细细揣度卫子谦神色,卫子谦半晌不语,更是让公输异心下生疑,莫不是他们家王爷还真就把文清给带了去?
“王爷,这宫中规矩繁琐,文清公子自在惯了,怕是不乐意的。”公输异继续添柴加火,打定了心思要卫子谦除了带贺文清赴宴的念头。
“不,公输,他挺乐意的。”卫子谦抬眸对公输异笑了笑,那诡异的笑容让公输异背脊发凉,“他方才送来的信笺中,还与我撒娇了。”
公输异仿佛雷刑加身顷刻间外焦里嫩,扑通一声,直直跪在卫子谦面前,悲怆道:“王爷!王爷虽是武将,但也是自幼读着圣贤之书,万万不可被色相迷了心窍,置礼仪廉耻于不顾啊!”
卫子谦见公输异这般痛心疾首地说着大义之辞,不忍扶额。
卫子谦头痛,“行了行了,公输,你先起来吧!”
“王爷若是不肯醒悟!公输异便在此长跪不起!”公输异字字铿锵,句句凛然大气。
卫子谦合上眼,慢慢吐出一口气:“公输…我在你眼里竟是这样的人吗?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了再跪?!”
公输异认认真真抬起头来,听听卫子谦想与他说什么,但就是不愿意起身。
卫子谦无奈,“你想想,文清为何非要去太子的婚宴?若是去行刺,早在春耕之日,他就该与我大打出手,蹿了出去了。”
公输异看了看卫子谦脖子下方仍是青紫一片的咬痕冷哼一声:这不算大打出手,是得折了手脚才算动手?
卫子谦继续说道:“鹰目营这么些时日,耗尽心力,未能探出丝毫文清的底细,有的时候,舍不得孩子还真的套不住狼。索性,太子婚宴,我就带着他去,我倒要看看,他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公输异仍是犹豫,“王爷…这,这也太过于冒险了。”
卫子谦现下倒是看开了许多,“无妨,白日里太子与太子妃面见文武群臣,文清自然是去不了的。夜里东宫的婚宴,皇帝也只是稍作停留。鹰目营倒是不方便入宫,不过…凭我的身手还制不住他?”
公输异看了看卫子谦脖子下方的咬痕,斗胆道:“那还请王爷拿出自己的真本事,而不是充当那人肉沙包。”
卫子谦扯了扯嘴角苦笑。
贺文清与听风阁……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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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暮黄昏,车厢里点起了灯火,昏昏黄黄的倒是添了几分暖意。
卫子谦双手搭在贺文清的肩膀上,严肃道:“文清,我们说好了的,不可胡来,不可私自走动,不可胡言乱语,安安静静的就待在我身旁,可以做到么?”
贺文清木木地点了点头,眼神却飘向那琉璃瓦上,至于卫子谦说的什么他也不去细听。
卫子谦瞧得出他不在细听,又佯装威胁道:“听清楚了没有?要是不听话,就把你扔出来。”
贺文清皱眉,一把拍开肩膀上的手,不耐烦道:“知道了!”
卫子谦见人气着了也不敢再逗下去了。
三月廿八日下旨,四月九日成婚,三书六礼,礼服置办,婚宴物品采购与布置仅仅十三日,却丝毫不显得仓促混乱,这怕是早早便准备好了的,就等着这一天了。
廊间的大红灯笼映红了整个东宫,散去了平日里的肃穆与清冷,喜庆温暖了许多,顿生出了几分人气来。梁柱上挂满了红绸,映得人面上泛起红光。
众皇亲们与一些品阶较高的官员,(比如卫谨行,所以,卫子谦今晚怕是要完)纷纷带着贺礼前去东宫赴宴。
卫子谦今日褪去常服,换上了亲王的五爪蟒服,腰束白玉带,头戴嵌宝紫琉璃冠,发丝梳得一丝不苟。刀削斧砍出的锋锐线条,冷冽的眸子,闭口不言之下,愈发衬得他矜贵无比。
众皇亲频频往卫子谦右身侧望去,眼神里道不出是什么意味。
贺文清今日仍是一袭青衫,墨黑的发丝只是稍稍用白玉簪挽了一半。霞姿月韵,宛如谪仙。
贺文清的素净确实与这金碧辉煌的深宫内苑格格不入,他安安静静地走在卫子谦身侧,并不理会时不时朝他投来的目光。
忽而贺文清一愣,不明所以地看向卫子谦。
卫子谦……握住了他的手?
卫子谦却不作回应,只是握着他的手又紧了些,牵着他往宴席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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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设在东宫的凌云殿,去年才修缮完工。
这张灯结彩的架势,倒是探不出哪处敷衍,宫灯上的雕花都镂刻得如此无瑕,盆景也养得精神,殿内器件一律安排得当。
不谈其他,光是看着这亭台画廊里的宫灯,卫子谦几乎就笑出了声。别人不知道,卫子谦却是明白的。这灯笼不是出自宫内师傅,而是京畿出了名的慕榆坊。
凌云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光是这亭台画廊上挂着的宫灯就有数百,就算是慕榆坊所有的师傅一起动手雕花,上漆,绘图,仅仅十三天,怕是一条廊的灯笼也做不出。
更何况这一个殿?
如此看来,嘉义皇帝怕是早有准备,连这设宴之处都已提前备好。
卫子谦微不可察地嘲讽一笑,嘉义果真如此,事事都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贺文清将卫子谦这一脸的讽刺收入眼底,抬眼看了看这朱曲长廊上的宫灯,勾唇一笑。这慕榆坊,就是他开的,他能认不出?不仅仅这慕榆坊,京畿大半的商铺,酒楼,茶馆,都是他的!
贺文清收回眼,远远地,就见到了宾客中央的高允杭,被众人簇拥着。
高允杭面上带着从容的笑,一一应付着前来攀话的人,一边自然地从宾客中挤出些缝隙来,慢慢地向卫子谦走来。
早在贺文清看到高允杭的那一刻,高允杭也注意到了贺文清。
高允杭乍见贺文清,便觉得不可思议,但很快又将那一点儿惊讶咽了下去。
他只是没想到,卫子谦居然一声不吭就将人带进了宫,全然不顾旁人眼色,也不顾及今日……卫谨行也在场。
到底,卫子谦是有多偏爱这个贺文清?又或者,高允杭更是好奇,这个叫做贺文清的戏子,是如何了得,让卫子谦这颗万年铁树开出了花儿来,将闲言碎语置若罔闻,泰然自若地领着人过来。
走到了卫子谦贺文清跟前时,高允杭已经将方才的疑虑压至心底,面上已是波澜不惊,好像卫子谦携贺文清带入宫一事对他而言,并不意外。
高允杭仍是一副温润儒雅的模样,“子谦,你不早说文清公子同你前来,这房间都只备了你的一间。”
见高允杭并无怪罪之意,卫子谦还是依着规矩给高允杭赔了个不是,“太子不怪罪臣未经允许,擅作主张带人入宫,臣已是千恩万谢了,怎敢再劳烦太子多备几间房?文清与臣同住一间即可。还望太子殿下宽恕臣无礼之举。”
贺文清是头一回见着高允杭与卫子谦以这般君臣之礼相待,宫外的亲切已是不见分毫。
贺文清心里头不由地苦笑,帝王家,可不就是如此么?父不父,子不子,手足亦不为手足。
贺文清挣开了卫子谦的手,恭恭敬敬地向太子行礼:“草民文清,拜见太子殿下。”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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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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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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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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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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