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过了一秒，也可能是一辈子。
林籍有些茫然地看向四周，哪里有什么别人，又哪里是什么安全的地方。
他正站在刚刚破境的地方。
身边浓雾依旧，只是旁边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具尸体。
林籍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一样失去了温度，冷的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是梦吗？
还是幻境？
......
林籍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骨，每次回忆起这件事的时候大脑就像开启了防御系统，一抽一抽地疼，似是在阻止他回忆这些事情。
后来的事他其实已经记不清了。
他不知道是师父看到师弟的魂灯灭了强闯秘境来寻他们，还是自己在浑浑噩噩之间带着师弟的尸体出了秘境。
他只知道等他再次恢复意识的时候，是在宗门里，也是小师弟的七七。
从师兄的口中他才知道，什么赤阳草，什么结婴，什么魔物，不过都是一场幻境。
在他破除迷雾中的那个幻境的时候，他和小师弟就已经进了另一个更为高深，也更为恶毒的幻境。
他们想找赤阳草，幻境中便有了赤阳草。
他想结婴，幻境中便有了突破。
他害怕自己渡劫时高天逸遇到危险，幻境中便真的出现了魔物。
只不过他那时眼中的师弟只是幻象，而那个被他一剑穿胸的魔物，才是真正的高天逸。
“所以......后来呢？”唐瑶的声音有几分艰涩，她没有想到这背后居然是这种隐情。
别说林籍他本来就是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三好青年，即使是适应了修真界弱肉强食法则的修士们，恐怕也无法接受自己居然失手杀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师弟吧。
知道这些，唐瑶心里更是说不出来什么滋味，感觉整颗心都像被泡在柠檬里一样，又酸又涩。
林籍哑着声音：“后来...后来我接受不了这件事，生了心魔，修为也一夜倒退回金丹初期。”
虽然这件事并非林籍的本意，甚至他最开始也是为了保护师弟。可杀害同门这种事毕竟是不光彩，最后还是他师父求情，这件事才被宗门给压了下来。
甚至于后来师兄和师父他们都宽慰起他来，跟他说这件事不是他的错。
可他当时什么都听不进去，不光修为倒退，还横生了心魔，夜夜不得安宁。
最后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这才逃避似的离开了宗门出来四处历练。
唐瑶默了默，没有说什么开解他的话。大道理谁都知道，林籍也不可能不清楚这件事其实根本不怪他。
可是他自己心里过不去这个坎，别人说什么都不会有用。
想了想，唐瑶最后问道：“那你师父为什么专门找上门来让你回去？”
依他说的，他师父也不是什么不开明的人，为什么非要执着让他现在回去呢？
说到这个，林籍苦笑道：“因为我师父找到了真正的赤阳草。”
他因为那件事突生心魔，如果只是修为倒退，可能他师父还不会这么担心。可是这心魔却生生地将他拦在了元婴的门槛之外。
赤阳草，可以助人结婴。
只有结婴的时候重新经历一次问心，他才有可能真正堪破自己的心魔。
他师父成周真君禀性刚毅直率，他可以接受自己的徒弟犯错，却不能接受自己的徒弟因为这一个错误一蹶不振，甚至葬送了自己的修行。
这是林籍的一个劫数。
他师父希望他能回到宗门，成功结婴渡过这个劫数。
“那你打算怎么办？”看他这样唐瑶就知道他不想回去，一边是师命难违，一边是自己放不下的心结。
林籍诚实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他确实还没想好应该怎么跟他师父说，更没有想好明天应该怎么应对他师父。
“行吧”唐瑶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见桌上的酒壶已经空了，便顺手收拾了残局安抚道：“早点休息吧。”
林籍有些吃惊：“就这样吗？你不跟我说点别的了吗？”
虽然林籍料到依唐瑶的性子不会开口跟他说什么大道理，但也没想到唐瑶居然什么表示都没有。
林籍不禁有些失落，她是不是太不关心自己了。
“那你还想听我跟你说点什么？”唐瑶叹了一口气，脸上有些许无奈。
“林籍，我跟你说实话，我挺佩服你的。”
“佩服我？佩服我什么？”刚刚还有些失落的林籍被她这一句话说的一愣。
“从我的角度看，你，林籍，一个生长在红旗下的普通青年。遇到了穿越这种玄学事件，不仅没有适应不良，反而还一度修炼到金丹后期。出了事以后，虽然被心魔所困，但是却没有自怨自艾，反而主动下山历练，也没有放弃过修炼。我想，那天你和我聊天的时候突然顿悟，是不是因为我说过我救阿苕是因为她一直在自救？”
唐瑶目光灼灼地看着他，语气是少有的温柔。
“因为你也一直在自救。”
“无论是你曾说过的一路锄强扶弱，还是帮沧城查魔族，亦或是留在我的店里帮我化解魔气。都是在帮人，更是在自救。”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很多人收到过伤害以后都会沉浸在那种自怨自艾的情绪中，挣扎、沦陷。他们希望能有人伸出手拉自己一把，却又从来不主动伸出自己的手。”
“林籍，你不一样。你已经比很多人都厉害了。”
“同为异世之人，我明白你作为一个曾经的医生对生命的执着。”
“可我也同样相信，即使不用你师父的什么赤阳草，你也会凭自己解决这个心魔。”
“所以，这么厉害的你，还需要我说什么吗？”
唐瑶嘴角轻轻勾起，杏眼里闪烁着信任的星光，一对酒窝似显非显。
林籍：“.......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唐瑶笑意盈盈：“可以，你说。”
林籍：“你真的觉得我很普通吗？”
林籍有些苦恼，从小到大他虽然不算是什么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公子吧。但好歹也是长相清俊，学习优异，还从来没有什么不良嗜好。
怎么在喜欢的女孩子心中就这么普通呢？
她说我普通不会是在变相的拒绝我吧？她不喜欢我这一款？
林籍陷入了沉思。
而刚刚还一脸笑意的唐瑶：“......”
她可以收回刚刚的话吗？
她现在觉得林籍的恢复能力可能比她想象中的要差。
要不怎么可能问出这种智障问题！
唐瑶无语望天，只觉得自己刚刚那一段真情表白都白瞎了。
突然醒悟的唐瑶冷漠道：“闭嘴！我要去睡了！”
“砰——”，是房门被狠狠带上的声音。
林籍：？？？
*
第二天一早，唐瑶早早地在店门外挂上了“休息”牌子。
“你不去客栈找你师父吗？”唐瑶挂完牌子进屋一看，林籍支着头坐在柜台里面，丝毫没有要动弹的意思。
林籍摇摇头，顺带着伸了个懒腰：“不用，昨天师父说了，今天他再过来。”
“嗯”唐瑶理解，毕竟客栈人多眼杂，不是什么谈事的好地方。
“等等！”唐瑶突然反应过来，“你师父脾气好吗？不会到时候被你气到以后一生气把我这店给毁了吧。”
不是唐瑶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元婴修士实在是太过强大。唐瑶就怕林籍他师父在气头上，一拍桌子自己这店就没了。
还没等林籍说话，门外传来一道冷冷的声音：“小丫头，以为我是什么俗世的恶霸吗？”
唐瑶扭头一看，林籍他师父正站在门口，表情严肃地看着他俩。
唐瑶有些心虚，虽然不是有意要说坏话，但终究是在人背后议论，还被当事人给听见了。
最主要的是，这可是个元婴修士！
元婴修士，怒时可移山海，更何况是她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
唐瑶有些尴尬地冲这个什么成周真君笑了笑，作了一揖后便借口去泡茶，给他们师徒两个腾出了地方。
唐瑶一走，林籍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跟自己师父开口。
“怎么？人家一个素昧平生的小丫头都知道请我喝杯茶，你这个当徒弟的就不招呼招呼我？”成周真君看他一副不言语的样子就又生气又心疼。
气的是他事到如今下山四年，都不曾回过宗门一次。
可又心疼，自己当初那个神采飞扬的小徒弟，如今变得这般内敛，哪里还有以往的模样。
林籍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绕出柜台，给他搬了椅子出来。
“哼！”成周真君不解气的冷哼一声，走到椅子前坐下，“你这大半年都呆在这里？”
说着，成周真君四下打量了一下店里的环境。
昨晚来的匆忙，根本没顾上好好看看。
林籍站在一旁道：“是，我这半年都在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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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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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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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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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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