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回去的路上已看裴明嘉更加不妥,觉得她心里藏着其他男人,时刻准备跑路。
再细思起来,周氏又为外甥感到不值,裴明嘉何止是心里还有其他男人,怕是根本就没有过李晏的位置。
她总是想不通裴明嘉好好的为何要自己去喝落胎药,在周氏看来,女人这一辈子就是丈夫和孩子,裴明嘉已经是这种身份了,别个只苦生不出孩子,盼着母凭子贵好过明路,她却反而不要。
如此一来也就想明白了,裴明嘉已经找好下家,且这个下家是有旧情的,她当然嫌肚子里的孩子碍事。
周氏自己越想越气,连带着对裴明嘉又没好脸色。
好在裴明嘉也不太在意周氏,反正周氏一开始就不喜欢她,阴阳怪气是正常的。
回去之后仍旧各回各家,平时也不相干。
只是裴明嘉不知道,周氏这回并没有对她眼不见为净。
周氏回去之后,思来想去还是在即将要给李晏送去的信里多加了几句话。
**
除夕夜。
边关小城也依稀有烟花爆竹之声,不比繁华之地,但到底是寄托着百姓对将来的希望。
李晏作为驻守的将领,此行倒是比行军打仗要舒服得多,大半时间都在城里待着。
只是长久这么被绊着,也不是不无聊。
又恐回京之后北戎来犯,于是一刻也不敢松懈。
今日是除夕,他从前几日起就带着兵马出城巡视,一直到黄昏时分才回来。
年夜饭也只有他和裴修两个人,显得格外冷清。
李晏倒还好,裴修有点不大习惯,他还是头一次离开周氏在外面过年。
他连喝了三四杯酒,才郁郁道:“这酒是上回明嘉酿的?”
李晏点头,裴明嘉给了他两坛,今日是第一次开坛。
“味道是不错,可你也不用当宝贝似的。”裴修笑道,“带了来这么久,今天才舍得喝?”
李晏不语,裴修正自觉无趣,又听李晏道:“吃完早些歇了吧。”
裴修低头夹菜,大吃大喝了几口。
他叹气道:“也不知何时能回去,我娘这会儿一定很记挂我。”
“等开了春,”李晏很快回道,“你若是等不及要回家,过几日也可直接动身。”
裴修是他带在身边的,也不是不可替代之人,每回李晏回去,周氏都会在他面前说上几次提拔裴修的话,李晏也只能先把他多带着历练。
只是周氏才这一个儿子,李晏心知不能让裴修出什么事,遇到难打的仗不是把裴修支去别地,就是亲自带着。
说来李晏年纪比裴修小,可上了生杀场,便如同裴修的父兄一般。
“来都来了,我还是跟你一同回去。”
李晏默默地往嘴里送了一杯酒,余味回甘,颊齿留香。
“不知道下回来是什么时候。”裴修又喃喃道。
李晏本不是个话多的人,但奈何遇上了裴修,裴修算来已是他为数不多的家人,且姨母于他有恩,便也只能耐心同他说话。
“你尽可放心,过了这一段,圣上便不会这么频繁派我出来。”
闻言,裴修倒也没一下子听出李晏话里的意思,只是放心地点点头。m.xiumb.com
不过很快,他便想到了什么似的,接着又细想了一下李晏刚刚的话,才如释重负的脸上又有愁色上来。
“这是什么意思?”他问。
李晏也不与他细解释,只说:“或者干脆不派我,而是别人。”
“啊?那我?”
“你自是跟着我的。”李晏想了一下,“不过若你还想来,我便想办法举荐你。”
“不......不了......”裴修缩了头,他还是清楚自己几斤几两重的,这也就是李晏没办法,换到别个手底下他不是早就出了事,就是被赶回家去。
裴修又灌了些酒下去,他酒量没李晏好,今日喝得倒比他多。
李晏淡淡地看了一眼还剩半坛子的青梅酒,劝道:“别喝了,姨母说了不许你在外面喝很多酒。”
“除夕,谁还听她的话,也就是你才记得......”
裴修说完,便觉酒气忽地直往脑门子冲,眼前晃了晃,突然又想起了临走前丁蝉对他说的话。
“你什么时候能建功立业,像晏哥那样被圣上赐爵,我就什么时候嫁给你。”
我就什么时候嫁给你。
裴修反复在心里念叨着这句话,头脑是越来越热的,可身子却渐渐发起冷汗,一时竟不知是冷是热。
他跟了李晏这么些日子,都一直没有起色,他也知道是李晏怕他出事,不好和周氏交待,才处处护着他,但若是真的让他放手一搏,焉知也不会成为李晏那样的人物?
李晏先前不也是个只知道读书的书呆子?他未必就不如他。
可如今听李晏话里的意思,圣上怕是要冷他一段时日,且也不知道何时会停止,李晏受冷遇,他势必也受牵连,那要何时才能达成丁蝉的愿望?
裴修心下一急,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城外,去往北戎人的领地,将他们杀个片甲不留。
裴修的手又不自觉往酒坛那边伸去,不想摸了一下,没摸到原本放在那儿的酒坛。
他这才发现在他神游之际,李晏早就把那半坛子酒重新封好,又挪开了。
李晏看他摸了半天酒,也不由笑了。
裴修如此牛饮,他确实是有些可惜这酒的,这酒他先前好几回都想拿出来喝了,终究都是忍住了,李晏知晓裴明嘉似乎酿了很多坛,但只给了他两坛。
喝完还不知有没有。
一直到了今日除夕夜,他才肯让自己尝几口。
“小气......”李晏听到裴修喃喃了一句。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只又拿出了屠苏酒给裴修满上一杯,说:“只再准喝一杯。”
裴修仰头一饮而尽,两种酒入口,人便更晕了。
他突然又想起了一桩事,原本他也快把这事忘了,毕竟后头家里寄来的信里也没再提起。
裴修瞒着李晏,倒也不是怕李晏分心,而是另有自己的心思。
这一喝酒,话便藏不住了。
他拍了拍李晏的肩膀,凑过去说:“你这次回去,可要看紧了她,小心她跟人跑了......”
李晏一听便知裴修说的她是谁。
“大概三个月之前,姨母缺了一封家书没有寄到我手里。”李晏不直接问裴修是何事,只是道,“那信是不是你拿了没给我瞧?”
周氏为图方便,给李晏和裴修的信一直是塞在一个壳子里的,有时家中无事,更是全一股脑儿写在一封信里,也不分你我。所以信谁先拿到了便先拆,李晏和裴修一向如此。
但李晏也记得清楚周氏每月上旬是定要寄了信来的,无论有事无事,话多话少。
唯独缺了那一个月的。
不知怎的,李晏第一想到的便是裴明嘉。
是不是她又出了什么事?
他猜到会不会是裴修把信截下,但竟又拖着一直没去问,等拖到了后一个月又收到了周氏的信,信里并未提及裴明嘉的只言片语,他这才放了心。
倘或是信在送来的路上丢失也不一定。
如今裴修模棱两可的一句话,便立刻让李晏又想起了这件事。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裴修“嗯”了一声,揉了揉额头,说道:“我没敢给你看,我以为你不会察觉的......我娘在信里说,明嘉与她之前那个未婚夫,哦,现在是安远伯了,叫陆什么的来着,他们旧情还未断......”
闻言,李晏唇角便少见地往上一扬,几乎未曾有过的讥诮。
陆九茂?
“好像是安远伯家里的小妾,她跑来告诉我娘,明嘉要趁着你不在的时候逃跑,然后和安远伯在一起。”裴修说,“不过后头又没再提起,不知是没跑成还是怎么......”
他打了个酒嗝,继续说道:“我......我也不是有意要瞒你,你别放在心上,总是......她没跑就最好,你回去之后好好问问她,让她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跟着你挺好的......”
裴修的醉意已经彻底上来了,大着舌头又喃喃了几句,便直接扑在桌上不省人事。
李晏对裴修刻意隐瞒的原因倒没有一点兴趣,这个表哥心思单纯,怕是只觉得他和裴明嘉若一直在一处好了,丁蝉便没了机会,那么裴修自己就有机会了。
至于裴明嘉,他是信她有想离开的念头的,但对方绝不可能是陆九茂,裴明嘉不可能这么糊涂,也不可能这么心软。
换成别人,李晏可能还要怀疑几分,而陆九茂,对于李晏来说无异于是定心丸。
杯中还有一半方才留着未喝完的青梅酒,李晏把酒端起来,长年握着剑柄的手指有些粗粝,而指腹上还留有曾经经年握笔的茧子,细细摩挲了两下玛瑙酒杯的杯壁。
然后他才把酒喝尽,一滴不剩。
酒在舌齿间缠绵停留片刻,缓缓顺着喉头而下。
李晏再度起身,又将已经封好的那半坛子酒重新开封,再将酒杯满上。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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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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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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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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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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