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容易折腾完,小丫鬟刚喘了口气,准备去喝口水,一扭头,就见穿着桃粉绫罗的小姐正双手抱肩,歪着头看向聚在苏琉门口的丫鬟们。
和小丫鬟对上眼,白茵也不躲闪,反而伸出手勾了勾:“你,给我过来。”
这般不客气的语气,想必是国公府的二小姐。新来的小丫鬟心里想着,二小姐平日里风评就不怎么好,眼下又是一副没什么耐心的模样,不知叫她过去,是有什么气要撒。
“二小姐。”小丫鬟一步一顿,挪了过去。
白茵被白芸在耳边念了几个时辰的经,都没听到自己想要的。她终于忍不住,脱身而出。正在后院散步透气时,她忽地听见娘亲的房间中传出嘈杂之声,心下一动,便朝苏琉的院子走来。
刚走进,就见一群丫鬟围拢进进出出不断。
“发生了什么?”白茵问道。
“公爷让我们将国公夫人屋中的家具搬出,国公夫人得知了,命令我们尽数放回。”小丫鬟老老实实地答道。
白茵柳眉一挑,目光在厢房门口转悠了一圈:“父亲为何要将母亲的东西搬出?”
小丫鬟不知,一时语塞。她怕白茵迁怒与她,虽然声音颤抖,仍鼓起勇气道:“许,许是国公对国公夫人有什么不满……”
“休得挑唆我父亲、母亲的关系!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和我细细讲一遍。”她原以为白茵会当场爆发,谁料二姑娘显然成长了不少,没有立刻发怒,反而责令道。
她不敢怠慢,连忙一五一十地将白长芳如何列出清单,叫人将苏琉房间的家具搬出换新之事,一五一十地讲了出来,每讲一会儿,都要偷偷瞧瞧白茵。
“他敢!”白茵终究没能按住自己的心头火,猛然提高的嗓门把小丫鬟吓得够呛,两腿一软,“噗通”一声,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小姐恕罪,奴婢不敢妄言。”
白茵心头无名火起,被白芸压了许久的戾气猛然爆发。她提起裙摆,气咻咻一转身,踩着粉嫩的绣花鞋就准备去寻白长芳问个清楚。
丫鬟跪在地上,不拦,转眼间,白茵已经走出数步,即将出院子。
“茵儿。”
苏琉好容易命令丫鬟们将家具放回原位,走出厢房长出一口气,就看见白茵正跺着脚,埋头冲刺,忍不住提声喊她。
粉嫩嫩的小团子猛地回头,蹭蹭蹭连蹦带跳跃到苏琉跟前,两手抓住胸前褶子:“娘亲,父亲对你做了什么?竟然要对你痛下杀手?”
苏琉:“……?”总觉得谣言就是这么起来的。
“瞎说。”惦记着合家欢的重要性,苏琉选择再给白长芳一个面子:“你父亲与我举案齐眉,怎么会害我?”
小乖乖,你每天心里想的都是些啥?正常人看这幅场面,想的难道不是“国公与国公夫人吵架了,国公夫人即将失宠芸芸”吗?
白茵听到苏琉这么说,一双眼睛睁得提溜圆。她指了指厢房的雕花窗,又指了指那些不知发生了什么,但懂得一声不吭肯定没错的丫鬟婆子:“母亲你可知,父亲叫人拿走的都是什么?”
“什么?”
苏琉是真不知道。
“……桃木可杀鬼王,当可避鬼。小叶紫檀向阳生,能驱阴……”白茵道,“父亲这番作为,分明是想要偷天换日,借鬼神之力,暗害母亲!”
苏琉表情僵硬,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话缓解气氛。
那个……女儿啊……我们要坚持马克思唯物主义,不能信鬼神之说?
白茵见苏琉神色莫名,还道母亲终于明白了父亲的险恶用心,伸出双手拽着苏琉使劲儿晃着:“母亲,你和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茵儿心里急啊!”
等了许久,都不见母亲回应。
白茵的眼眶腾得一下红了,很不争气地继承了白芸的风骨。
而苏琉,陷入了思考。
【亲爱的宿主,您面前的剧情人物眼泪水都要掉下来了。】最终把苏琉从沉思的,是系统冷漠无情的声音。
她打了个激灵,从纷乱的思绪中挣脱了出来,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哭唧唧的小脸。
“小茵儿,你想多了。”苏琉心里明镜儿似的,想通了前因后果,忍不住哑然失笑,俯身揉了揉白茵的脑袋,亲亲啄了口小姑娘光洁的额头。
“公爷和我开了个玩笑,没想到居然吓到了小茵儿,你等着,娘去替你出出气。”
白茵已经好长时间没有被母亲亲过,尽管她爱极了钻进母亲怀里撒娇,但脸上就这么不期然落下一个吻,小姑娘的脸上顿时红得如同熟透了的苹果,嘴里嗷嗷直叫。
“年,尼昂青,太气密了(娘,娘亲,太亲密了)。”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听不懂白芸说了什么。
苏琉离开白茵后,抬手喊来了单嬷嬷:“去取《阿弥陀佛经》来。”
在白芸身世时间后,单嬷嬷就被派去了净房,直到前不久白长芳将玉即收回,单嬷嬷才得以重新回到苏琉身边。她猜到苏琉很有可能生了她自作主张的气,原本永不停歇的一张嘴,如今消停了许多。
听到苏琉的吩咐,她也不多问,立刻进去藏书阁,翻出了苏琉所需的经文,恭敬地递到苏琉面前。
连苏琉从她手中取过经文,摆了摆手让她离去,单嬷嬷也毫不犹豫地遵从了。
净房什么的,她再也不想去第二次!
庭院森森,由春入夏后,国公府的后院绿树成荫,游鱼戏水。湖心亭将国公府的房间一分为二,国公夫人的卧房于西,宁国公的卧房于西。www.xiumb.com
白长芳发誓,自己从未有如此疯狂而大胆的念头。他一面叫人去备好了车马,准备去与苏琉商议此后的诸多事宜,一面翻阅典籍,查阅各种旁门左道。
与苏琉谈话时,苏琉告诉他,她是游荡于世间的女鬼。虽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事情就这么活生生地发生在了自己面前,不由得白长芳不行。
白长芳低下头,随意翻阅着散乱在书案上的大片古籍,甚是焦虑。苏琉是借尸还魂,但只要是女鬼,就会有魂飞魄散的风险。
若是魂飞魄散,宁国公夫人,将不再存在于这个世上,尽管苏琉至今仍未对此发表过看法,这个假设却成了压在白长芳心底一块沉甸甸的巨石。
他并不想让苏琉消失,甚至不想让她离去。
可这种想法,如何开得了口!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轻轻叹了口气,白长芳按下心头诡异的情绪,合上了书页。
待过些时间,放那人离去,从此天涯两端,互不干涉,她应该能把自己照顾得极好。
湖面波光粼粼,曾低垂枝丫的荷花迎着阳光怒放,连绵不绝的碧玉盘托起了冰肌玉骨的青莲。莲蓬高举,如若在迎风送佛。
“如是我闻。”郎朗乾坤之下,有人在大声念诵。
“一时佛在舍卫国,祇树给孤独园。”念的是寺院中僧人熟读所熟读的。
其声婉转清脆,似黄莺出谷。
打开漆木门,入眼的是绿百褶,翠烟衫,美妇长眉扫入鬓角,乌发高高竖起,沐浴在正午阳光下,正低着眼,缓慢而有力地郎朗诵经。
“舍利弗。极乐国土,成就如是功德庄严。”
白长芳的手从门框处滑落,兀自立于屋中,他沉默许久,直到宁国公夫人手肘下放,偏转过头,笑望向她。
苏琉的手中,握着《阿弥陀佛经》。
她可不是普通的女鬼,不怕阳光,佛道法都对她无效,与其说她是女鬼,她更像是活生生的人。
白长芳猛地给了自己脑袋一下,沉沉叹了口气,目光瞥到自己书房里堆满的古籍,顿时满脸的尴尬。
“听闻公爷命令下人将妾身屋中的家具搬出,不知是何缘故?”好巧不巧,苏琉的声音响起,木门移动,竟是有进屋的征兆。
白长芳眉心一跳,几乎条件反射般,伸手搬来木桌堵住房门,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将书案上的大杂烩书堆全部搬走。
里面真是好一通忙活。
“公爷,妾身很喜欢原来的摆设,往公爷能给妾身个面子,放过妾身吧。”苏琉叹气道。
屋内的人终于忙完了,开门时,眼前人又变成了那副镇定的模样,眉眼如画:“若是你不要换,那便依你。”
到底是他关心则乱,在他回来前,苏琉早已在那间屋中待了许久,一点儿都未曾受影响。他怎么就神使鬼差地觉得,她会怕那些东西……
“还有,今日妾身前去寺院礼佛,似乎看见了公爷。”苏琉微笑,“不知公爷今日可是去了佛寺?若是,妾身明明认出了公爷,未去给公爷请安,特来向公爷赔个不是。”
她还去过佛寺?不仅不怕桃木,还敢大声念诵超度亡灵的经文,而且还能在佛祖面前大摇大摆走过?
白长芳对借尸还魂的概念,又一次刷新了。
白长芳苦恼地发现,自己突然更不想放苏琉走了。
苏琉特地来见白长芳,却发现自己先声夺人后,对方半天没能吱个声,一时间不免满脸的无语,忍不住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
“公爷,公爷?”
白长芳淡淡一笑,轻声朝她说:“有些事,进屋详谈吧。”
【宿主,你真的知道你在做什么吗?】系统极度无奈的声音遥遥传来,恍若缥缈无所依。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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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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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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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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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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