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七拐八转后来到一‘一线天’状陋巷中,两侧青石垒的院墙上生满了青苔,各式的废弃杂物堆积在墙边,间隙中还杂有厨余垃圾,生霉腐烂,异味不小。
赵鹤岚提着袍子踮脚跳开一处水洼,搓着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哆嗦道:“琰卿,该不会被老裴头耍了吧?”
“这?像阳间人来的地方?”
迟珩白他一眼淡定地说道:“你是不是感觉呼吸不畅?”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点!”赵鹤岚挑着眉冲迟珩使了个‘知我者莫过你也’的眼神,后者飞了他一眼刀沉气冷声道:“附近给你找个医馆瞧瞧?”
这时,两人身后的一只黑猫从一只簸箕上跳了下来,踩着一只蓄满水的深洼跳上了屋檐,激得赵鹤岚一手的水,凉意刺激灌入指尖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登时汗毛直立,小心脏都快从胸腔跳了出来,并以以迅电不及瞑目之势缠紧了迟珩的胳膊,缩在他身后,点头如捣蒜。
迟珩用力地撇开他的手腕,无奈摇头哂笑“看了也无用,大夫只会说你阴阳怪气!”
巷子深处见一三进的砖石小院,门虚掩可窥见其中别有洞天,不大的院落中却种花栽草的很是雅致。
两人在院中滞了良久才看到一虎背熊腰皮肤黝黑的女子抱着几个纸人走了出来,将两人像打量货品一样审视了一番才冷冷地吐出‘进去吧。’
方室正中置有一暖炉,漆黑的药壶里沸水滚滚冒烟。邻近的杌子上置有一个六寸的漆盘,上面整齐分区罗列了几位药材,味道甚大,赵鹤岚不禁捏鼻子掩面。一个头发花白的老者枕着青席正虚着眼专心致志地搭着纸人的内架。
“阿伯是许之涣?”迟珩清冽的声音响彻陋室,竟还有隐隐回音。
“裴府尹叫你们来的?”由于方室内未凿窗,迟珩二人生得人高马大,甫一站至门框的位置便挡尽了光线。两人一直杵在哪里碍了他的光线,他稍显不悦的‘啧’了一声,“二位郎君确实很养眼,不过老朽实乃有些审美疲乏。”
两人尴尬地赔笑,寻了处邻许之涣近的地方枕纸落座。
“怎么?买纸人还是请道士?”许之涣突然抬起头来打量二人,他浑浊的眼里借着火光浮起让人毛骨悚然的寒芒。
屋子里火炉烧得正旺,赵鹤岚却汗毛竖立,冷汗涔涔。
“许伯,我们是来查案的。”赵鹤岚咽了口口水颤声嗫喏道。
“怕鬼?”
“怕!”赵鹤岚双手食指摩挲着拇指如实的告诉他。
“怕鬼有什么用?你若持身正大,他又为何伤你半毫?”他旋即话锋一转问赵鹤岚‘怕人吗?’,后者摇摇头,许之涣冷哼一声,“可是人却不想放过你。”
等待了约莫两刻,许之涣糊完了纸人又呷了口茶后,迟珩蹙着眉问他,“许伯对盛元九年末敦义坊的案子知道多少?”
“一些。”许之涣捧着手炉靠在坐具上盯着房梁出神。
他十指顶对在一起,两个拇指不停地交叉摩挲,似乎在权衡思量。
沉吟良久,许之涣叹了口气,“为仵作多年,自是了然:既要心存敬畏,也要敢于质疑装神弄鬼。”
他告诉迟珩二人,之所以案宗记得如此简略,一则是苦主夫家有意将此事压下来;二则是前京兆府尹孙衡怀以年末户部考功课为由头想要挨几个月再重审。可奇怪的便是在苦主入殓的那天,其丈夫像发了疯似的跑来京兆府击打登闻鼓,言其双耳被割让重翻此案彻查。
赵鹤岚嘴角一抽,暗骂了声‘变态!’
“我记得案宗上写的死者耳后伤痕疑为左利手?”
许之涣冷笑一声,“那是之后加上去的,第一次勘验的时候除了脖间致命伤其余皆完好无损。”
“为何又要后面加上去?”迟珩蹙眉问道。
“此事说来有些诡异,若是传入那些说书人耳中可不知要流传成何种神颠鬼说的样子。”他很是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也是为何孙衡怀那个龟儿子将此事压下的第三个由头了。”赵鹤岚也‘嘁’了一声跟着他附和了句‘龟儿子。’
许之涣解释道,苦主丈夫喝了花酒回来,感觉口干舌燥便去井边打水,转动水摇时感觉沉甸甸的,费了九牛二虎水没打到竟将自己妻子给捞上来了。
“虽腹腔内有积水,但细检死者的口腔以及鼻孔内无淡红色血污及白沫,可排除溺水身亡伪造缢死。”他又说了些案宗上未有记载的细节,“她手掌伸张,头发散乱,喉部由于濒死前的一段时间内血脉不通,故致勒痕浅淡,而且舌头既未伸出也未抵牙。”
“居然是井边?案宗上记载的是室内!”赵鹤岚因惊讶而张开的嘴可以塞下一颗枣了。
“当时我就觉得卷宗有异。”迟珩又不疾不徐地解释道:“既关乎五行,苦主又为水命,案发现场定在水边才合理。”
许之涣捻着胡子,“看来是老朽方才小瞧了少卿,这便是不可告人的诡异之处了。”
“苦主家的布局不过是一进一出的小院落,若以进门处划中轴,那么她遇害的那口井恰好处于正北。且那日一同去排查的衙役在井石以及院子的余四处分别发现了奇怪的符篆以及对应方位的四卦。”
许之涣唉声慨叹了一句,“选错了人和信错了神都是一样很危险的。”
迟珩敏锐地察觉到了许之涣古怪的语气里必然话中有话,“前少尹孙衡怀有古怪?”
许之涣抿了一口茶水,摇头嗤笑道:“世途旦复旦,人情玄又玄。深渊尚有底,人心不可窥。”
“既然你想问孙少尹,那老朽便竭尽我所知告诉少卿吧。”
“三年前,孙衡怀生了场大病,险些撒手人寰了。后来他的续弦吴氏不知从哪去给他寻了个游方术士,竟然奇迹般地治好了他的病。自那以后,这个龟儿子就将术士收至府中,并随他一同研习丹药道法。”
许之涣将喝入口的茶水啐进了火里,“那个臭道士一看就贼眉鼠眼妖气甚重,不知哪来的自信竟然自称‘紫薇宫正传弟子’。”
许之涣大致描述了下他的相貌后,迟珩二人相识一惊,这正是小桃红描述售卖‘焕颜丹’的牛鼻子老道的状貌。
“孙衡怀不知道那根筋搭错了,去岁初向圣人启奏,言而今混入长安城内未持户籍注色的黑户良多,恐其心怀不轨应当即行户口盘查。”
“孙少尹在位多年,行的无不是对己身趋利避害的事情,又怎会关心起长安来了?”赵鹤岚与裴禹吃酒时倒是听过其他同僚吐槽孙衡怀。
“除此之外,可有其他疑点?”
许之涣很是无奈的摇头轻笑,“迟少卿,倘若今日我什么都不知道,或是你们扑了空,又将何办?秋官办案若是只讲究个顺藤摸瓜,不知道要生多少冤假错案。”wWW.ΧìǔΜЬ.CǒΜ
“了解到陆霜这件案子的第一时间你就应该去往敦义坊走访四邻,这样你就会发现...”他森凉而又干霾的声音悠而长,将迟珩二人的好奇心吊到了极点,“同一日,子时,一中年男子溺死在水渠边,被摘了肾。”
二人心头骤停了一下。
“为何此事瞒而不报?”迟珩激动的站了起来,他长久沉寂的眉宇间顿生怒火。
“急躁!”许之涣冷呵一声,无奈地耸了耸肩膀,“是个乞索儿,连户籍注色都寻不到,孙少尹当然有空子钻了!”
赵鹤岚也怒捶一拳在股上,“京兆府尚有裴禹坐镇,孙衡怀这个老乌龟怎么就一手遮天?”
赵鹤岚自然明了裴禹官场上的脾性,刚正不阿,铁面无私。
“裴老年事已高,妖言蛊惑乱人心掀起的舆论他又怎么管的了?”
两人又向许之涣询问了些关于京兆府前少尹及案件的旧事。
末了,许之涣开始喟叹:“人食的五谷是从地中生出,地有了天降甘露的滋灌才能让植物生养的好,而天循自然和天道,道又根据自然界的需求变换。”许之涣似乎知道的更多,但他不想说了,只是舒了口气,意味深长地说:“所以说,人从自然来,自然是要循落叶归根之理。”
“若偏执妄念,欲行逆天改命,自是会遭天谴的!”
许之涣双鬓染霜,是岁月磨砺后留下的痕迹,他干枯入柴结满痂、茧的双手拢住迟珩的手拍了拍后释然一笑,“后生当自强,扶正祛邪这条路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
两人神色寂然走出陋巷子,抬眼看见长安城上空普照众生温暖的阳光竟叹了口气。
倒不是真相有多么惊人,只是往前他们一直太过于理想。殊不知,阴暗处的长安又是一片翻天覆地的景象。
老仵作的一席话让两人联想到了太多...
若不是去了北曲遇到小桃红那样的姑娘,赵鹤岚做梦也想不到得了淋病和花柳的姑娘是怎样在满是蟑螂臭鼠的矮棚中待死的,就连小桃红也说不清,北曲的臭水沟中到底扼杀了多少被遗弃于此畸形儿的生命。
“郎君!”丰邑坊门口一身月白色襕袍腰佩墨玉的圆脸年轻人从车辕上跳下冲迟珩二人行叉手礼唱喏。
迟珩从自我反省中抽思出来,蹙眉问道,“安邑坊那边怎么样?”
即墨从怀中掏出一把钥匙双手奉给迟珩,“酒肆的阿郎对陈羽生虽合作多年,但对他的了解浅薄,他给我讲的郎君大多都知晓了。”
“这是他按规矩在立政坊给陈羽生置办的宅子,他说请郎君务必要去看看。”
酒肆老板现在让迟珩过去,定然发现了对案件有用处的东西。
“即刻去立政坊!”迟珩看着远处突生的乌云,攥紧了拳头,明亮的眼中盛满了浩然正气。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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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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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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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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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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