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几位贵客。”长安城里的酒博士惯来是有眼见的,见为首的是个服绯配玉的官爷殷勤地迎了上来,又踮着脚瞠着眼打量后面衣着不凡,雍容闲雅的二位,“请问...”
“三位。”
酒博士忙不迭地在前面引道将他们带至二楼的一处雅座,堪堪能容五人的方室小而精,案几、凭几、隐囊等皆设,墙上悬挂着山水字画,花瓶中新采撷的鲜蕊初放,平添生意。因着倒春寒,酒家还贴心的给来用食的娘子准备了只小巧的手炉。
“贵人先食点果清口开胃?”
迟珩用热巾拭过手后,自顾地袖子卷叠规整,眼梢瞥着江晚照说:“依她。”
酒博士清了嗓子念了句‘盈笑竟折之,美人湿罗衣。’他又躬着身子趋前眯眼看着江晚照“依奴看啊,小娘子素口若含桃,不妨来碟樱桃蘸酪浆?”
江晚照讪讪然点了下头。
“小娘子还要喝点什么饮子呢?”
豊朝惯来有春日饮桃的习俗,江晚照便不假思索地要了杯桃饮。
“八水绕长安,凭这老天爷的偏爱啊,咱长安城的水质可是顶顶的好。”酒博士介绍完招牌醴鱼臆后眉飞色舞地介绍起鱼脍来“‘无声细下飞碎雪,有骨已剁觜春葱’这便是咱家厨郎片鱼脍的手艺。说句大话,便是放眼整个长安县也未能有堪他十分又一的。”他复绘声绘色的描述了一番,“鱼脍薄如蝉翼可透光,新采的夏橙以朝露作齑酸甜可口,二者莫不为神仙搭档。”
引人入胜。
江晚照不自觉地咽了口口水,如斯细微却被迟珩的余光捕捉到了,后者抿嘴一笑。
江雩及本着将迟珩一月俸禄吃光的决心,将酒博士报上的菜名皆点一通。后仍觉得意犹未尽,复问:“贵店可有斗十千的金酒和值万钱的珍馐?”
酒博士忙不迭一口一个‘折煞我也’。
迟珩又吩咐酒博士要了一方完整的鳜鱼肉,并且强调只要鱼腹。
酒博士又询问了下三人寻常的吃食口味,领了些赏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迟珩观完画有凶徒相貌的画卷后,不暗叹了一句‘此女丹青上佳。’
“江小娘子可有十成把握复刻凶徒五分貌?”
“不敢说十分,七八分或是有的。”江晚照语气平缓,态度谦和。
“若是三司之画师可与尔比肩,想来追凶也不会太棘手。”
相貌刻画入微,细致到胡茬和褶皱皆可见,便是纸上巴掌大的一张脸上也用了不下五种石料作色。
若是这么一晃眼看,凶徒与陈羽生竟有六分相似。
“少卿谬赞了。”
凶徒画像直观可见几个特点:嘴唇薄,鼻梁起结,眼睛圆且无神,眉头处有一道两节指长的深纹,额漏青筋。
相由心生。
迟珩眯着眼抚着下巴若有所思,按命理学上的观点来讲,眉头深纹为牢狱纹,其稍有不慎便有牢狱之灾。ωωω.χΙυΜЬ.Cǒm
“昨日掳我的凶徒耳后有一色若朱砂,排布规整的图案。”江晚照复从袖中掏出一方宣纸。
迟珩接过一看,略显惊讶,竟是有上下爻的坎卦。
上下爻为阴坎,喻为黑暗中的希望。
他曾在书中所见,坎为水,水在人体内部代表肾脏,而肾脏开窍于耳,所以坎为耳。
不禁想起陈羽生的五指关节处分别刻有乾、坤、震、离、坎五卦,这必然有所联系。
且陈羽生昨日的行为实乃古怪,他本可自曲江河道出长安,却甘心犯险在水底潜伏近一时辰,失一手,只是为了让同伙脱身?
得不偿失。
或是说,蒙面凶徒身上有何不可见于天日的秘辛。
再宗之上月西市的一案,迟珩心间突然有了个大胆的猜想。
“听闻昨日二位卧龙凤雏经昨日一战,名声大噪,径直独步紫宸殿了?”江雩及眼里闪烁着戏谑,一脸幸灾乐祸。
“你不说话的时候我倒觉得你像个人。”
吃了迟珩几眼刀后,江雩及不再自讨没趣。
“那接下来如何追凶?昨日证物尚余无几许,两蟊贼若是快马加鞭许都离长安万里了。”江雩及话锋一转,突然严肃起来。
“定在长安附近匿藏。”,迟珩摩挲着袖中的那块恩客牌,一双深不见底的陈潭古井里盛满了十成十的把握。
心有所念,自不敢一人远走高飞。
今日三人相处的气氛尚算融洽,大致将事情交接好后,便聊起了些闲搭子来。
聊的不过是些相乎吃食的东西,大多数时间都是江家兄妹在畅所欲言,遇到迟珩感兴趣处才会抬起头来应付一两句。
酒博士叩门示意得到应允后,便肩撑托盘将吃食送了进来。
“小娘子看这边。”酒博士掀开一个蒸笼,里面盛放着圆形花朵状的蒸糕,“这是七返糕,极软的面团层层摸上油膏,反复折叠了其次,作圆花状制出的呢。”
“还有这金粟平追,上方撒的金色小米粒一样的东西,粒粒软滑,入口鲜香迸发。”
...
甫一待酒博士推开门牖,一身轻纱红裙头顶酒罐的胡姬跳着胡旋舞蹁跹而进。
胡姬无乐自起,纤腰慢拧飘红纱,裙摆纷飞动妩媚,双手捻转露皓腕,手腕腰间铜响一鸣,万种风情尽数生。
胡姬停下来后用着别口的关内话说道:“三位贵人可要吃些酒,新酿的龙膏和三勒美浆。”
这个时候,一身量颇为高大,满脸虬髯的男子携着托盘走了进来,先是带些火气的瞪了胡姬一眼,“这般叨扰?少卿见尔等谄媚恶脸还食的下饭?”
胡姬顿时花容失色,颔首躬腰双手合十于胸前,略带歉意地唤了声‘阿郎’便贴着门告退了。
店家忙不迭赔笑说方来的小胡姬不懂事。
“某一见这叫菜的独特便知道是少卿来了。”
“今朝的鳜鱼都是某用山泉水灌养,食的也是三月桃花瓣,肉-质也更为鲜嫩肥美。”店家将托盘中的鳜鱼腹肉呈上,“少卿往来爱用的做鱼脍的刀具某也准备好了。”
无事献殷勤,定有所求。
“某见阿郎今日生意特别好,就连堂间的散座也坐满了人,怎的有空来陪-客吃酒了?”迟珩摇晃着手中的忍冬鎏金杯,挑眉腆笑,“我还记得阿郎在西市与人合开了处夹缬铺子,现在可正值贵家大户做春衣的繁忙之时。”
掌柜腆着笑搓了搓手,“实不相瞒,少卿昨日追凶的那家茶肆是某一好友所开,好友全家都依茶肆零星收入维持生计。昨日这么一闹,京兆府的人去了好几拨,日夜又有金吾卫逡巡,一家人都人心惶惶的。”他将手腕上的菩提抖了抖,轻叹一声,“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友对吾有恩,某也不过想尽绵薄之力。”
“官府也是尽分内之责,守一方之安,烦请知会你好友请务必宽心。”
“少卿误会了,友之意只是言他与陈羽生利益往来多年尚了解他一二,或能为少卿所用。”店家知会了他友人在万良县的住址,陪了几杯温酒后便离开了。
迟珩在片鱼脍上十分讲究刀法,先经‘大晃白’再历‘舞梨花’,最后行‘柳千缕’或‘千丈线’。且他动作娴熟优雅,没有一丝一毫的错误,或是做了千百遍才有这般淡定从容。
未经半刻,白瓷盘中便垒了一个小山堆。
江晚照挑起一块,先蘸橙齑,再旋着手腕一转,使之附着在筷上。
先触舌尖微觉酸,再细咀嚼,又清香溢鼻,方咽后仍有回甘。
“其实制鱼脍最佳的食材应鲫鱼最佳。”
“行行行!”江雩及塞着九炼香饆饠的腮帮子鼓囊起来,说话也含糊不清,甫一咽下便慢不跌地指着自己空空如也的白瓷盘,稍加烦躁的说道:“就不能快点。”
“阿兄还有理了。”江晚照在江雩及腰间拧了一把,后者痛‘嘶’一声闪腰躲避。
迟珩因着昨日左手挨了江雩及一鞭,先下两只手配合起来还有些不协调。
“自己要凑上来,怪我咯?”江雩及又塞了一块通花牛肠入嘴,云淡风轻地说道。
“江三郎似乎很在意令妹。”迟珩将方片好的鱼脍径直分到了江晚照的盘中,惹来江雩及艳羡顿起,“令妹有如斯阿兄倒也是福气了。”
江晚照咬着唇含羞笑看了江雩及一眼,深以为然。
“喂!你怎么不片了。”江雩及一拍桌子,鎏金碗震起一寸高。
“累了。”
江雩及和迟珩间关系复生微妙是江雩及看到迟珩谄着笑不停地往江晚照盘里布菜的时候。
两个人并未如昨日那般肆无忌惮地揶揄对方,而是换自暗处进行角逐。
迟珩手抵案几撑着脑袋似笑非笑地看着江雩及,后者脸色却青却黑最后红的像块猪肝。
桌下,迟珩正压着江雩及奋死抵抗想要挣脱的双脚。
两个人对视的眼神里织制出噼里啪啦作响地两条火花,互汇于对方眼中,传递着不罢休。
一个云淡风轻,一个张扬,但却在某种程度上势均力敌。
“阿兄你脸怎么红了。”
“今天天气有点热!”江雩及紧咬后牙槽,很是不服气的看着迟珩,一字一顿道。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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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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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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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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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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