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门的锁被重新打开。
白羽推开门走进去,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倒在地的人,眼里是掩饰不住的饥渴。他蹲下来,用眼神细细描摹女子的眉眼。
她生得如此完美,老是诱人忍不住靠近。平日里清冷矜贵,此时散了周身的气势,又隐隐带了柔弱,惹人怜惜。
顺着削瘦的肩膀,他的视线落到那双手上,他再也忍不住,颤抖着伸出手,想触摸它。
便是这双手吗?他屏住了呼吸——便是这双手,将他打翻在地,磕得头破血流。还有,这双腿,踩在他身上,让他动弹不得?
“哈——哈哈!”他忍不住大笑。这些马上就都是他的了。
他弯下腰,将女子抱到床上。这床温暖舒适,被子也轻软。想来卫家果然有些底蕴,便连牢里也伸得进手。
不过——他扯扯嘴角——这些倒是方便了他。
他直起身,解开腰带,脱下一件件衣服,又小心折好,放到旁边的梳妆台上。神情虔诚,仿佛在进行一项庄严的仪式。又俯下身去,准备解去床上女子的衣服。
他激动着,手有些颤抖地伸到领子处,就要往下一扯——
褚沐柒甫一进入牢中,就看见洒了一地的饭菜,和歪倒在地的狱卒。她心下一紧,直直往里冲。
半掩的牢门里,透过铁栏的间隙,里面的情形清楚地传来——半倒在床上的白衣女子,闭着眼,眉头依旧皱得紧紧的,似察觉到危险的来临;
以及已经脱得只剩里衣的男子,正伸了手,堪堪要解开她的衣襟。
“风吟——”
“嘭!”
一股大力将白羽撞开。飞来的巨大包裹砸在他身上,零零碎碎地洒了一地。里面的重物飞到半空又砸落下来,噼噼啪啪,打得他晕头转向。
一个颤抖的身影走到床边,伸手将床上女子的衣襟拢好。
为什么?即使她百般扭转,却还是差点让她受到了伤害?
“风吟——”她心疼地低呼,俯身理顺她鬓间的碎发。床上的女子纤瘦,抱在怀里,轻盈地似要飞去。她心中一片寒意,回过身,如看死人一般看着白羽。
“玄一——”她唤了一声,眼梢染上一层妖冶的邪气。
这白羽留着,不知还会生多少事。所有的剧情从她救了卫风吟开始,走向就已完全不同,她无法预料——卫风吟只有一个,她输不起。
但凡她受到一点伤害,她都会痛不欲生。既如此——
“玄一,杀了他。”
轻轻一句话,却蕴藏了森冷杀机。
“是。”
一个幽暗的身影轻飘飘落了地,白羽仰倒在地上,只觉喉间一抹冰凉,他吓得发抖,好像一只冰冷的手顺着他的脊骨抚下,激起满身的寒意。
“不,等等……我是首相的儿子,你们不能杀我!”白羽忽然惊怒地叫道。
站在床边的女子看着他,眼神空洞又死寂。让他觉得自己只是个待宰的猪羊,再也无法掌控自己的生命。他心上涌起深深的无力感,惊慌地祈求着。
然而——
“动手。”那声音没有半分起伏。
冰凉在颈上轻缓移动了一瞬,他能感觉到自己温热的血液流出,与那冰凉交织成一片,生命一点一点地流失。死亡的恐惧让他瞳孔放大,身体开始痉挛。
忽然一声轻响,卫右一脚将白羽踢出两步,脱开了钳制。他趴在地上如死狗一般捂着脖子,大口大口喘气。
任务被打断,玄一毫不留恋地消失在房内。
床边,那双没有情绪的眼淡漠地看着卫右,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小姐恕罪,暂时还不能杀他。”卫右单膝跪地,低头请罪。
白羽若在这牢中死去,会给卫家惹来天大的麻烦。卫家本来就是皇上的眼中钉,若犯下如此大错,只怕……
卫右皱着眉,他身为卫家人,已经习惯了多方顾虑。
褚沐柒看着他,似乎在想着什么。忽又轻轻笑开,眼神说不出的柔和,“卫右,我问你,卫左呢?”
“卫家军令,不得仗着艺高枉顾王法。因此牢狱之中,卫家军不得踏入。”
呵,王法?
明明手中拿了让人忌惮的宝剑,本可以仗剑立于世,却为了不被人继续忌惮,而将宝剑藏锋,将自己死死地束缚……
卫家——她心里冷笑,当真是愚忠!
“所以,你们就放任她一人进了牢中,无人相护,让她陷入孤立无援……”她眼里笑意温和,说出的话却有如针扎,直刺人心——
“连主子都护不住的卫家军,便是艺高,要来何用!”
卫右心中一痛,紧紧咬着牙,竟不知该如何辩驳,又何来的资格辩驳。没有护住主子,这是事实——卫家军,当真无用!
她惯来笑意盈盈,便连动怒,也是笑着,平淡温和,却无端让人心生惧意。
“玄卫!”
她不再只叫玄一,于此刻掀了自己的底牌。悠悠的声音落下,空气中无数因子躁动着,似在与她相应和。
“杀了白羽,”心中杀意汹涌地肆虐,她不再顾念情分,“若有阻拦,不必留情。”
幽灵般的身影在空中忽隐忽现,室内紛涌了杂乱的气流。连绵的衣袂翻飞,片刻又不见。卫右看不清人影,也不知道人数。只跪在地上,头皮发麻。
这女子的后手如此之多,又阴晴不定。这么多玄卫在侧,他是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他咬牙跪着,额际滑下一滴冷汗。
……
卫风吟躺在一个柔软的怀里,头脑昏沉,迷蒙中似乎被人低低唤了两声,温柔得紧,让她不自觉放松了身体,安心睡去。
被熟悉的气息包裹着,她却突然感觉到滔天的杀意。即使昏睡着,心里也隐隐不安,小柒,小柒……
她挣扎着睁开了眼。
褚沐柒好像站在一片虚无的海里,除了护着怀中的人儿,她只想让地上的那个“东西”再也无法出现在她面前。
心中平静淡漠,只余冰冷的杀意。
忽然,衣襟被轻扯两下。她眼珠动了动,低下头。
“小柒……”
一双清浅的眸子望过来,眼里流淌了潺潺的小溪。
她摇摇头,褚沐柒胸前一阵轻微的摩动,“小柒,此时杀他很麻烦。”
那涓涓的小溪映入空洞的眼中,为之添上了些许灵动。被她这样看上一眼,褚沐柒心里的躁动不安瞬间都神奇地安宁下来。
她缓声安抚道,“不麻烦。”
又抬起头来,眼中依然冰冷一片。
“玄……”她坚定开口,却又被软软一声打断。
“小柒——”
胸前衣襟又是两下轻扯,怀里人儿语调温软,“将他扔出去吧,我想睡了。”xǐυmь.℃òm
那清浅的眸子望着她笑,如花瓣初绽缓缓舒展,抿了颊边两个惹人爱怜的小梨涡,让人禁不住想将她揉到怀里好生怜惜。
褚沐柒抿着唇,半晌不语。
“先抓起来。”却终是松口。
恍惚有影子将地上人影拖走,而后消失空中,未留半点痕迹。卫右松了一口气,拱手道了一声,“属下告退。”
褚沐柒突然唤住他,“你以后不必再跟着我。”
卫右身形一顿,又立马跪下。唤了一声“小姐”,语带哀求。
他从来不服她,今日却因违抗她命令救了白羽才开口唤她一声小姐。此时要被她赶走,才是第二声。
“不听话的属下,我要来无用。”她却丝毫不曾动容。
卫家军治军严整,从中挑选出的暗卫更是百里挑一。若他被退回,真真是奇耻大辱,恐怕只有以死明志了。
他心中悲凉,僵着身子跪在地上,一动不动。
“小柒——”
又是一声轻软的呼喊,如空谷回音,婉转轻啼。褚沐柒只觉心中把持不住,认命地叹一口气,低头看她。
“卫右很好用的,留着吧。”一双清凌凌的眸子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好不好?”
她又轻声询问。
好,如何不好?被她这样看着,褚沐柒哪里说得出个不字。
“退下吧。”
总算得了她的令,卫右心里一松,起身消失在房内。
一片寂静,房里总算只剩下两个人。
“我带你回去休息。”褚沐柒抱着她往外走两步,她不再有耐心让她受苦,竟是想直接将她带回府上。
卫风吟心里一急,这人今晚上怎么这么急躁,做事竟完全不顾忌后果了。
她咬咬唇,一双手软软环住了她的脖子。
褚沐柒登时脚步一顿。
那人儿靠在她胸前,打了个呵欠,眼中蒙上一层茫茫水雾,“就在这儿睡吧,我好困……”
褚沐柒低头看着她,即使知道她有心阻挠,却也无法……
她忽然低下头,惩罚似的一口轻咬在她挺翘的鼻尖上。死死压抑了心中的悸动。
“偏你知道如何治我——”
她无可奈何,转身将她放到床上,替她拉好被子,自己却是规矩地坐在床边看着她。
“睡吧,我守着你。”
她又救了她一次。卫风吟看着她,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是看某人学乖了半分不逾矩地坐在床边,又有些恼怒空虚。
想要她的触碰。
两人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床下,各自压抑着心中的情绪。
褚沐柒经之前的事,再不敢肆意轻薄她,便是亲昵,也不敢再越过那条线。心中纵然思念席卷,却也只坐在原地不动。
她这边抑制住了,另外一边却是从未应对过这种情思。懵懵懂懂间,完全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
卫风吟窝在床上,恼怒着,一手揪着被子,另一手将床边看着她的人拉下来,凑了上去。
一股幽香萦绕至鼻尖,褚沐柒眼看着心上人越靠越近,僵着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唇上印上一个温凉柔软的亲吻,小人儿好似一点都不熟练,想学着她伸舌吸吮,却又临门收回,只敢张嘴轻轻一咬。如蜻蜓点水,稍纵即逝。
那人儿仿佛做了坏事一般羞红了脸迅速后退,留了褚沐柒呆呆愣在床边,大脑一片空白。
被窝里那人又露出半张脸,往里挪了挪,又软软说道,“上来。”
语气天真无邪,却又诱惑勾人。
褚沐柒眼神忽又变得幽深,回味着唇上清甜的味道。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似要吃人。
被她看得心里一紧,卫风吟直道不好,果见她不管不顾就要低下头来索吻。
她怕极了那人又要像初次那般孟浪,亲得她嘴唇发麻。见避无可避,索性赶紧往被窝里一缩,将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
“不……不许了……”
她藏着被子里,声音里几分娇羞几分可爱,软软地拒绝被她弄成了撒娇。
褚沐柒隔着被子都能感觉到她羞得通红的脸,心软得一塌糊涂。
将她蒙住的被子轻轻拉下,露出一张小脸。
她凑近了问,“我能上床了?”
卫风吟更是觉得臊得慌,她心里隆隆地打着鼓,避开面前的气息,转过身去,只留了一个的气恼的背影。
“嗯。”
她闷闷地闹着别扭。参军之前,谁还不是个娇纵的大小姐了。
身后的被子被轻轻掀开,一个轻柔的身躯覆了上来,将她拥进怀里。熟悉的气息环绕,她瞬间安心。
可身后这人不是个安生的,趁她安静了,又强硬地扳过她的肩,在颈间落下执着一吻,如火般滚烫撩人。
卫风吟挣扎着重新翻过身来,靠着她,感觉到她胸腔里发出闷闷的轻颤。只听她含笑问道,“现在知道害羞了?”
那人见她不理,又缠着她继续不依不饶。
烦人精!
卫风吟轻轻一肘捅在她身前,“不许说话!”。
又是一阵轻颤,褚沐柒不再闹她,环住她一同安稳睡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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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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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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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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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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