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背后是漫长的纠结,阮梨率先撑不住,放下了筷子,转过头去。
“……我吃完了,你呢?”
“好巧,我也是。”
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对话后,两个人对视了零点五秒,然后齐刷刷地站了起来,把餐盘收拾好,端到了回收处。
他们真的再也不想坐在那里吃下去了。
出了餐厅,走在回往教室的小路上,谁也没有说话。
刚傍晚的天色仅仅是泛黄变深,并没有明显的黑透,道路旁的小树林里在黄昏的打光下显得静谧又柔和,连夏日早已听惯的聒噪蝉鸣也在此刻褪去了几分火气,变得清脆嘹亮。
校园晚风吹晃着天边橘色的云,这个气氛是在太好,阮梨和他并肩走着,消着食,总感觉自己和他像是情侣一样。
意识到这一点,她有点无措,连忙瞅了眼周围,并没有发现地中海教导主任的身影,不禁悄悄地松了口气。
又走了一会,快到了人群密集的教学楼区,一路上碰见了好几个熟人,她下意识地往旁边走了几步和徐闻拉开距离,倒显得更刻意了。
和朋友们打完招呼,上楼的时候她干脆借口去厕所,和徐闻在一个楼梯口处分道扬镳,总算是逃离了这种莫名奇妙的氛围。
徐闻从后门进入教室,还没来得及坐下,秦天就兴冲冲地扑过来,一脸八卦。
“怎么样闻哥?有什么进展吗?”他眼睛亮晶晶的,藏不住的激动。
“什么进展?”徐闻一脸疑惑。
“就你和阮梨妹子呀!”秦天看他疑惑的样子,有点茫然,“你不是喜欢她吗?刚开学就打听人家,整天帮忙讲题,体育课还为了她和代骏驰对上?”
徐闻皱着眉,他不知道秦天为什么会这么想,想了半天组织了下语言,最后却只憋出一句。
“……我们只是同桌。”
秦天:哦,传说中的我们只是朋友?
徐闻突然想起来他临走前那副挤眉弄眼的样子:“所以你刚才是故意走的?”
秦天摆着手哂笑:“那啥,我不是以为你喜欢她吗,就寻思着给你创造点空间……”
徐闻倒是没有小心眼到秋后算账的地步,但他想了想阮梨一路的表现,还是皱着眉提了一句:“没有,以后别这样了,会让她很不自在。”
合着我还耽误你俩和谐相处了是吧?
秦天在这一瞬间不禁感受到了身为工具人的悲伤,他拍了拍徐闻的肩膀,摇头晃脑地感慨:“闻哥,虽然同桌友谊很重要,但你什么时候也这么关心关心兄弟啊?”
徐闻斜他一眼:“关心你为什么推着人家小姑娘往门外跑?”
秦天立刻就闭嘴了。
-
有了吃过同一顿尴尬饭的交情,阮梨和徐闻平日里的相处反倒更自然了,反正再尴尬也尴尬不过当时那顿饭了。
就像真正的同桌一样,他们互相讲题,共用一个垃圾袋,有时候睡觉也会帮忙放哨。最让人惊讶的是,徐闻看上去一副三好学生的样子,结果却会在上课的时候给她写小纸条,问她下不下五子棋,输了的下节课去倒垃圾,顺便做十道物理题。
虽然那节课是无聊的报告会,但那可是徐闻啊!阮梨震惊地意识到,原来他也只是个普通的学生。
看着纸条后面那一长串输了的惩罚,她感觉受到了针对,于是她气哄哄地在上面写道:
‘什么叫十道物理题?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五子棋大师现在劝你速速改成一道,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徐闻看着传回来的小纸条,无奈地叹了口气,他只是听从了秦天的建议,想把同学关系处理得更友善些,没想到效果显著,就是督促学习方面更困难了。
他自己也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好不好,只是感觉还不算太糟,于是提起笔写了一句。
‘好。’
阮梨大喜,兴高采烈地拿了张纸就开始画棋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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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一天天地过去,除了普普通通的日常,学校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发生,上课下课再自习,仿佛一天都沉溺在无涯苦海里。在这种环境中,就连偶尔的暴雨,都变成了惊天动地的新奇事。
闷热的夏天,连雨都是热的,雷厉风行地说来就来,噼里啪啦打在窗户上,气势磅礴,顿时让整间教室都活络了起来。
几个男生兴奋地拉开窗户想直面暴雨的洗礼,结果被窗外依旧粘稠的热气生生劝了回来。
“搞什么啊?都下雨了还这么热?那这场雨下的意义何在啊?”
“意义在就在于今天可以不跑操啦!天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不要吧,我还想下去打球呢,这可咋整啊?”
“兄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只要思想不滑坡,方法总比问题多。”秦天冲那个男生挤眉弄眼,麻溜地收拾了两张桌子,拖到教室后面拼到了一起。
弄好之后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第十一届16班桌上乒乓球大赛,欲报从速啊!”
一堆平时玩的好的男生们立刻蜂拥而至,有球拍的拿球拍,没球拍的随便拿了个课本当球拍,一时间好不热闹。
女生们就没有那些对运动的执念了,她们凑成堆小声聊着天,谈论的话题千奇百怪。
阮梨侧着脑袋趴在桌子上,单纯为不用跑操而高兴,她刚刚刷题刷累了,现在只想休息一会。
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课桌都这样,好像应用了固体传声的道理,只要把耳朵贴在上面,听到的声音就会放大很多,脑袋瓜子嗡嗡的。
阮梨无聊,闲的没事就用手在桌子底下敲节奏,甚至还发出“啊——呜——”之类的怪声,只想听听经过桌子声音能变成什么样。
玩了一会腻味了,阮梨又把头转过来,换了一边趴在桌子上,直面徐闻。
她看见徐闻正抱着一本书专心致志地看,那本书还是她借给他的,是一本很火的言情小说。鬼知道为什么物理大佬会喜欢看这种书,真是诡异的反差。
相处这么久,她已经不是当初那个怂的不敢问题的阮梨了,她现在是钮祜禄·梨!
想起这几日被徐闻用物理题摧残的痛苦,钮祜禄梨忍不住悲愤了,但一个人的悲愤太过沉重,她蠢蠢欲动想把这份沉痛传递给她的同桌。
于是她戳了戳徐闻的胳膊,试图剧透:“你看到哪了?我记得最后是男主出国三年后回来才和女主重逢的,当时还出现了个男二,一直默默暗恋女主。”
徐闻目不转睛:“哦。”
阮梨再接再厉:“女主还出车祸失忆了。”
徐闻不为所动:“哦。”
阮梨疾首蹙额:“反派还趁机破坏男女主感情。”
徐闻无动于衷:“哦。”
阮梨:……
这个反应让她很没有成就感哎,她更悲愤了,她要有小情绪了。
她又把头转了回去,依旧侧趴在桌子上,后脑勺背对着徐闻,不想看他。
徐闻翻着书,好一会才察觉到身边突然变得安静了。他停下来转过头,就看见一个圆溜溜的后脑,看上去就很消沉,可能还在生闷气。
他皱着眉头想了想,为了同桌友谊,还是放下书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那边小声地哼哼唧唧:“没怎么。”
“那一会换我去倒垃圾?”
“哦。”
“那一会我帮你接个水?”
“哦。”
“那一会我给你讲个题?”
“哦。”
阮梨无精打采地应声,在桌子上趴了一会,突然反应过来,猛地从桌子上起来:“不对!这就不用了!”
她一回头就看见徐闻老神在在一脸淡定:“你答应了。”琇書蛧
阮梨不禁咬牙切齿,痛恨自己太过轻敌。
姜夏就在这时候从前面走了过来,敲了敲她的桌子,递给了她一张纸和一摞纸币:“梨子,这是奶茶的单子,你记得去拿。”
“好的阿sir,没问题阿sir!”阮梨立刻敬了个不伦不类的礼,保证完成任务。
学校对餐饮这一块管的比较严,校内除了食堂并没有什么小饭店,偶尔吃腻了就只能悄悄用楼道的电话机点个外卖。他们女生不像男生一样,总是点一些麻辣小龙虾之类的硬菜,她们喜欢喝甜甜的奶茶。
而今天下雨,又湿又热又闲得没事干,她们一商量,就决定订几杯奶茶晚上喝。之前都是轮流去取,这一次正好轮到了阮梨。
“这次有点多,要不我陪你一块去?”姜夏担心她一个人拿不过来。
“不用了,我和她去吧。”徐闻适当地插了句话。
阮梨正好闷气还没消干净,气鼓鼓地瞅了他一眼,决定压榨一下这个免费劳动力。
“哼,这可是你说的。”
徐闻点头,毕竟秦天跟他说过,适当提供帮助也有利于促进同桌友谊。
姜夏有些惊讶于他们的关系竟然看上去还不错,但也并没有多想,毕竟同桌了这么久,自家梨子还那么可爱自来熟,谁会忍心不和她做朋友呢?
于是又和阮梨聊了两句,她就转身回到座位上了。
万万没想到,这个男人之后不仅和阮梨做了朋友,还做了男女朋友,水灵灵的白菜就这么被啃了。
之后姜夏:谢邀,识人不清,非常后悔。万恶的催化剂秦天已经在打了,保证只打个半死。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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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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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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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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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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