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东西实在不多,昨天已经基本整理完毕。眼下该去画室。她画室里的画可还没画完。
她走进画室,打开柜子。柜子里有舟舟月下弹钢琴的草图,她打算拿出来接着画。这几天古里古怪的事情多,她居然只是堪堪给这幅画定好草图。速度太慢。
她觉得自己忘记了什么……应该不重要?她把注意力集中在画作上。
今天她沉迷画画,澡洗得晚。聂先生回来的更晚。她吃完晚饭,聂泽之才匆匆回来,进门时裹挟一股寒气。
“帮我泡一杯菊花茶。”聂泽之对阿姨高声说。
阮卿卿没有说话。菊花茶性凉,冬天喝不太好。但聂泽之显然有怒气隐忍不发,她也没有资格劝。
他喝完一口苦涩温热的菊花茶,才重重呼出一口气,看向女孩:“用小号开贴黑你的人找到了,账号最终的落脚点是卢敏希手下的秘书……但卢敏希坚信她的秘书没有问题。”
阮卿卿:……我几乎都忘了有这回事。
卢敏希是卢总的名字。而卢总是公司里元老级别的实权人物。
阮卿卿认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中或许有误会,直接和卢总谈开,然后相信她比较好。
就要开口,聂泽之垂下眼,眼尾微翘,眸意尖锐又冷漠:“她不愿意处理掉那个秘书,理由只是信任。开什么玩笑,谁值得信任?人因为利益而产生联系,而情感的互相输出也是一种利益连接,一旦这份利益连接比不上那一份,连接就会断裂,甚至不必说是背叛。”
阮卿卿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的合约也是因为情感的相互输出,一切的深情和放纵都是隔空喊话。
聂泽之最后宣布:“我让秘书接着查,如果确实是卢敏希的人手下做的事,我决不会姑息。”
所以,听到这句话,女孩也只是认为,聂先生不允许公司有违逆他、欺瞒他的存在,就算被针对的对象是他即将抛弃的小雀儿。
至于喜欢?轻飘飘的“也喜欢”?激素上头的产物。
只是妄言而已。
.
之后几天,没有新的消息。
这一日阳光晴好,阳光从厚重的窗帘隐约泄入。阮卿卿懒洋洋地翻身起床。身上有一些痕迹,腰背膝盖酸痛,她习以为常。
手机适时响起通讯铃声,她接通电话,易老师的声音从传声口响起。
“你这两天有空来学校一趟吗?格雷诺大赛要求我们参加一项直播,证明自己有画出画作的能力。即兴画一幅画,能展现技法就行。直播设备学校有,大概是两个小时的时间。你要不要来学校直播?如果担心贴吧的帖子,我们也可以派人过来到你这里直播。”
对于绘画来说,两个小时的直播时间有些紧张,但对阮卿卿来说,是精神刚好可以支撑的边缘。
其他方面……她并不关心贴吧的帖子,互联网和现实有壁,不会牵扯到现实。如果牵扯到了?毕竟有一半是真的,她也没什么好辩驳,随便他们了。
一点自暴自弃的念头,怂恿她答应下来:“我来,不用那么麻烦。”
下一场统一直播的时间下午两点,时间离得还远。阮卿卿吃完早饭,去画室再给月下钢琴曲上色。
画中夜色是浓墨重彩的黑,月光惨淡,但还是清晰映照出屋内少年的身姿。又或者说,房间其他地方近乎黑洞的黑暗,更衬托出少年身上的亮光。
她刚涂上一层浓黑,手机的铃声就嘈杂响起。
大脑登时刺出一层细细密密的痛意,瞬间让她头上冒出冷汗,几乎栽倒在地。
是身体经常会有的情况,在长久的集中精神作画后,在被打断后,都会头疼。她似乎已经失去集中精力的能力,也失去转移注意力的能力。
她定下神,压抑内心的惨淡思绪,关闭闹钟。把画作罩上隔尘箱,按着闹钟上的提示,拿着画箱出门。
出租车也在约定时间前来,她上车前往学校。
今天的阳光好得出奇,她坐的位子又靠阳,以至于经过校门,在教学楼门口下车时,她几乎有被太阳晒软和的错觉,头痛的感觉近乎消隐无踪。
下车时,她迎面碰上一个男大学生。她隐约觉得眼熟,但记不分明。回忆让她的大脑感觉被针扎着疼。
那位男大学生见到她,面庞却有一瞬间的狰狞。
“贱人,你还敢来学校?!”
男生大踏步朝她走来。气势汹汹,仿佛她负了男大学生的心,而他要因此进行荣誉击杀。
出租车司机仿佛浑无察觉,朝男大学生笑道:“记得给个五星好评。”就驱车离开。
教学楼旁边并没有多少人,风刷拉拉划过水泥路上的枯叶,竟有几分荒郊野外的意思。今天是周日,又是冬天,美术楼没有教学任务,人少得出奇。
最热闹的地方,是千百米外的外语楼,有一个摄影组在工作,装备豪华,甚至有拍摄用无人机在低空悬飞。
没让阮卿卿分神太久,男生逼近她,用狰狞而可怖的面孔看着她。面庞像极了她夜里常常会梦见的恶鬼。
她对这个男生有天然的恶感,不知缘由。也并不认为,其中可能存在误会。
她默默抓紧画箱,在男生再朝她走近一步,预计他确实没有好心的时候,解开画箱皮扣,狠狠砸人脸上!
画箱是铁质的,颇有重量。砸过去时,一瞬的天女散花。画箱内的颜料盒子和各色的笔争先恐后的砸他的脸,让他睁不开眼。
没有一丝犹豫,阮卿卿朝教学楼内跑去,楼入口处就有保安室,就算保安不在也能在楼内呼救。
……奇怪,她为什么会有如此强烈的求生意志?
阮卿卿略微怔住的功夫,身后传来会被晋江彻底和谐的脏话,随后是像催命恶鬼的急迫脚步声。
她下意识朝保安室跑去。光滑的地板黏腻,简短的路途漫长。保安室的灯光似乎在遥远的过去惨淡亮着,像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希冀。
没跑几步,她的眼前已经有星点白光。下腹隐隐作痛,胸膛也被烧灼得彻底。不如死了。
但保安室的保安已经探出头,困惑地看向她,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保安室的门紧紧关着,指望不上。
她下意识往其他地方看,试图求助。她看见,大厅尽头的楼梯口,已经看着年过三十、仪表不俗的女人扶着楼梯,冷冷地和她注视,随即冷声命道。
“抓住她!”
霎时,几道黑影从楼上冲下来,直直跑向她!
没等她反应过来,黑影就擦过她的肩膀,往她身后跑去。须臾的功夫,背后就传来身体重击地板的声音,还有男生挣扎的吼叫声。m.xiumb.com
“贱人,你明明休学,还能参加格雷诺比赛,是睡了几个领导换来的?瞧着柔弱小白花,惯会用些歪门邪道,啊呸!!”
阮卿卿回头看,黑影是保镖,有四个,出口成脏的男生被保镖按得动弹不得,脸憋得通红,只能骂骂咧咧地说着脏话。
脑子里有尖锐的痛意,记忆缓慢复苏。她的记忆恍惚醒来。这个男生她曾见过。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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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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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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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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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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