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他正肃着一张脸,小心地接过王谨递来的帕子,又低头将鼻子凑上前闻了闻,接着便抬起头,深深地看了一眼王谨。
王谨朝袁县令眨了眨眼,先指了指自己的耳朵,又指了指书房后窗的位置。
袁县令了然地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帕子,三两步朝着后窗走去。
王谨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袁县令的动作。
那送点心的小厮年纪并不大,约莫只有十五六的样子,碰上正儿八经练过骑射并且常年进补的袁县令,根本就毫无反击之力。
只见袁县令猛地一推窗户,又伸手一拽,接着那小厮便被袁县令拉着后脑勺的衣领,像一只小鸡崽一样,被硬生生地从窗户扯了进来。
“来人!”袁县令一把将那小厮甩在地上,扬声叫道。
两个守门的小厮先后进了门,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面前的场景。
袁县令吩咐他们将地上的人带走关押,等屋子里的人都出去之后,这才转过身,一脸感激,又带着几分尴尬地看向王谨。
袁县令此时的心情着实有些复杂。
本来打算向这孩子卖个好,结果自己却反过来欠下了一个天大的救命之恩,还让人看到了家丑,这可真是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那送点心的小厮是袁家的家生子,跟了自己许多年。连他都能买通,想来这幕后黑手,多半也就是自己那几位好哥哥了。
邀请王谨上门做客是自己临时起意,这孩子带点心也只是巧合,那小厮估计也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想要趁机嫁祸给王谨,撇清关系。
袁县令从小就不能吃花生,太医曾说过,一旦误食,很有可能会危及性命,因此,他在吃食上向来谨慎。m.χIùmЬ.CǒM
刚刚在王谨动作之前,他本来也是正打算开口询问这点心里可有花生,如果一切正常的话,王谨应该会回答,本来有花生糕,但已经被撤走了。这样一来,自己应该就会以为,厨房已经替自己检查过了。
说到厨房,看来一会这厨房里的人也要好好审一审啊,袁县令摸了摸下巴。
不过,袁县令嘲讽地笑了笑。
他那几位哥哥,未免也太过小看自己了。
这么多年来,他对吃食上的谨慎,可不只是嘴上说说而已。
像这样的糕点,他每次用的时候,都要凑到鼻边仔细闻一闻,确认无误之后才会下嘴。
作为一个惜命的人,经过多年的刻意练习,他对那花生的味道实在是烂熟于心。哪怕只是一点点的碎屑,一小滴花生油,他也能立刻闻出不同来。
因此,就算刚刚王谨没看出问题,自己也肯定能闻出那股子讨人厌的花生味。
只是,王谨也的确是帮了自己的大忙。
如果这孩子今日没带点心过来,给那人可乘之机,那人之后还指不定会在什么其他的地方下手呢。王谨这也算是无意中帮自己引蛇出洞了。
想到去年年底衙门封印,自己回家过年时,几位兄长的酸言酸语,还有父亲和祖父话里话外对自己的夸赞和暗示,袁县令忍不住在心底轻哼了一声。
居然这就沉不住气了,还玩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伎俩,真是有损他们袁家的家风。
袁县令的面色变了又变,一旁的王谨则是依旧低垂着头,感受着袁县令起起伏伏的情绪。
等到对面的呼吸终于平静下来了之后,王谨这才开口道:“今日时候不早了,学生就先告退了。”
想到袁家的情况,王谨心里对这幕后黑手多少也有些猜测,虽然还是好奇,但这到底是别人的家事,他也总不能死皮赖脸地留下来看戏。
一旁的袁县令其实也有些好奇,这孩子的鼻子和耳朵怎么都那么好使?居然随便一闻就能闻出不对来,随便一听就能确定那人的位置。
不过毕竟人家刚救了自己一命,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于是,他便一脸感激地朝王谨拱了拱手,情真意切地道:“今日真是多亏了你,日后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千万别客气。”
王谨忙侧身避开袁县令的礼,道:“大人您不必这么客气。”
只是,说到帮忙,王谨还真想到一件事。
于是,他便也朝袁县令作了个揖,道:“实不相瞒,学生的确有事相求。家中开有一间面馆,我日后可能会去府城求学,心里着实有些放心不下。可否劳烦大人,请几位衙役大哥去面馆里坐坐,这样我和家人心里都会踏实些。”
有了衙役的照看,再加上朱三那边的人手,这样自己就能彻底放心了。
袁县令暗暗松了口气,他还以为王谨有什么大事相托呢,原来只是这点小事。
他正想开口说,要不自己改日去王家面馆里坐坐,可转念一想,自己在这清源县又呆不了多久,而那些衙役,可都是祖祖辈辈扎根在这县城里的本地人,对城里的那些三教九流各种弯弯绕绕要比他清楚得多。王家人又不是什么爱惹是生非的人,平时有衙役照应也确实够用了。
话虽如此,可袁县令还是打算改日去一趟王家面馆,毕竟,哪怕自己日后离了任,他这个袁家人的名号也多少是有些分量的。再说,他可是馋那王家面馆的刀削面很久了,只是,这面还是要刚刚出锅热气腾腾的才好吃,自己从前又不想被人认出来。如今既然打算跟王谨交好,那倒是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想到刀削面,袁县令忍不住偷偷咽了咽口水,对王谨道:“这算什么!明日我就派人去你家面馆。”
道过谢后,王谨便很快告辞了。回去的路上,他的心情着实不错,只觉得自己今天这一趟真是没白来。
王谨向来都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不管是对家人,还是对朋友和老师,他都非常乐意付出。
这倒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的无私伟大,只是,对他这样一个不喜欢亏欠别人的人来说,想要开口让人帮忙,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
而一旦自己先帮了别人,那如果日后自己遇到什么难事,开口寻求帮助的时候,就不会有什么心理负担,态度也会自然些。
当然,他也不会挟恩图报,只是他确实比较享受这种帮助别人的感觉。
做一个手握大叠欠条的债主或许并不是什么特别愉快的体验,但做一个坐拥大堆人情债的债主,这真的让王谨非常满足。
怀着愉快的心情,王谨一路往城西方向走着。
刚拐进自家面馆所在的街道,就听见远处传来一阵嘈杂的喧闹声。王谨抬头一看,只见那人群聚集的地方,正是自家面馆。
王谨忙加快了脚步,心里也是有些无奈,怎么这一出又一出的,全都赶在今天了。
此时,人群中的空地上,一个看上去年纪在五十上下的妇人正在哭天抹泪地控诉着:“各位乡亲父老们,可要给我们评评理啊!这王家仗着自己是什么大家族的后人,竟然敢随意打人!这可真是没王法了啊!可怜我儿,这条腿以后怕是要废了!实在是欺人太甚啊!”
听到这话,围观群众们自觉地将目光移到了妇人身旁,那个正躺在门板上的男子身上。仿佛是为了配合妇人的表演,那男子动了动身子,十分痛苦地呻/吟了几声。只是,那声音和动作,怎么看都带着一股不正经的感觉。
人群中的几位女子忍不住撇了撇嘴,面上全是嫌恶之色。
这个刘大,抠门好色,欺软怕硬,平日里最爱占人便宜,实在不是什么好人。如今被人打断了腿,也实在是活该。
只是,人们到底还是有一种同情弱者的心理在的。看那刘大的老娘哭得实在凄惨,围观的人们也忍不住低声议论了起来。
“这刘大真的是被王家人打的?”
“谁知道呢!不过,这王家的大郎,之前倒的确是跟刘大起过几次冲突,许多人都瞧见了的。”
“我怎么不知道?快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集市上那个卖豆腐的江娘子你可知道,前段日子…”
听到这里,王谨也大约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之前大哥王谦也提起过,他曾帮江娘子赶走过一个闹事的宵小,想来被打伤的就是那人了。
此时,看热闹的人们也发现了王谨的到来,纷纷自觉地给他让出一条道来。
王谨自带光环的出现,让人群中舆论的风向又是一转。
“只是,这王家也不像是那等不讲理的人吧?”
“是啊,那王家大郎可是王小郎君的亲哥哥,应该不会做出这种事吧…”
“我也觉得!这王家大郎长得虽说没有他弟弟那么出挑,但一看就是正派人,实在不像是那种爱动手的人。”
“指不定是那刘家讹人吧!”
“我觉得有可能!你看他们家…”
听到这些瞬间倒戈的议论,刘老娘的哭声一滞。她恨恨地瞪了瞪王谨,接着便又开始大声哭喊道:“老天爷啊!这王家仗着自家出了一个小秀才,就开始欺负普通老百姓了!这实在是没天理啊!”,,网址m..net,...: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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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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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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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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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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