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间房的那个青年挺勤学,每天拿着书本在那里念背。有一次背到秦始皇统一六国的时间,他仰着头想了半天也想不起来,拿起书来就是查书。黄麒麟忍不住轻声说了句:“公元纪年前230年至前221年。”
那青年看了黄麒麟一眼,说:“没想到你脸消了肿,还挺英俊的。”
这是郭显声对黄麒麟说得第一句话,黄麒麟也没想到他会冒出这样一句话。
有了第一句,后面的交谈就成了自然而然的事情。
“这些你都懂?”那青年指了指书本。
“念过国中、高中。”黄麒麟淡淡地说。
“那你以后可以指教我喽!”那青年高兴地说,打开桌上纸盒,从里面取出一块点心递过来:“请你吃点心。”
黄麒麟觉得客气倒有些怪怪的,便顺手接了点心。
“可以指教一点儿。”本来想客气两句,却懒得说,这些对他来说确实不算什么。
“我叫郭显声,苏省常州人,你呢?”
“我叫黄麒麟,山东昌乐县人。”黄麒麟的心情并不舒畅,所以也没有聊天的兴趣,简单地应付。
“那你怎么过年也不回家里?到上海是做什么的?”郭显声很热情,也有一点儿好奇。
黄麒麟简单的说了自己来上海后的遭遇。
“你说这会不会是那几个巡捕给你下了一个套?”郭显声说。
黄麒麟心中一动,但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巡捕是正义的象征,就算他们做得再不称职,不去抓那些强盗、扒手、骗子,也不至于做这样强盗骗子才做的事啊?”
郭显声笑笑:“我也是乱猜测,我家住的离上海近些,常听到一些上海这边的事情,所以忍不住就扯到一块胡乱联想。”
黄麒麟点了点头。
“你这样干等心里没有底,要等到什么时候?有没有办法证实一下那个刘织云是不是回到了老家?”郭显声说。
一语提醒梦中人。黄麒麟本来就聪明,只是被这意外的一连串打击弄得心乱心急心躁、情绪低落,并没有多思考,经郭显声一提醒,马上就灵醒了。
“多谢你提醒了我,”黄麒麟觉得一下精神振作了许多,想了一下:“有,办法有!”
“那就好。”
“你这个提醒得好,”黄麒麟再一次感谢郭显声:“如果知道织云回到了老家,那我就立刻动身回老家;如果织云没有回老家、还在上海,那我就心里有底,想办法要找到她!”
“是啊!”郭显声说:“如果她回去了,你只在上海找,岂不是找到老也找不到!”
“谢谢!谢谢!”黄麒麟说。
“谢什么,”郭显声咧开嘴笑道:“你只是当局者迷罢了。”
黄麒麟想的办法是,教会大学讲究过圣诞、不讲究过年,所以寒假放得早、收得也早,自己写信给齐鲁大学要好的同学,告诉他事因,让他抽空去昌乐自己家里一趟,只说自己让人捎了一封书信给家里,叮嘱要好同学千万不要泄漏自己在上海,然后让家里写封回信,由要好同学将家信寄到上海阿芬家。
“你真聪明,一下想到这么好的主意。”郭显声夸赞说,也很惊讶:“没想到你还是齐鲁教会学校的大学生啊?!失敬了!失敬了!”
黄麒麟在内心里感谢郭显声,觉得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的事情而对人冷淡。
郭显声纸、笔都有,黄麒麟也不客气,先给要好同学写了信,又给家里写了一封信,主要就说自己和织云在外地很好,如果家里和罗家解除了婚约,也同意自己和织云的事情,他会很快带着织云回来。
他把信念给了郭显声听。郭显声听了冲黄麒麟竖起了大拇指:“聪明,你这样写既不让家里担心,还一定能得到事情的真相,让我就写不出这样的措词。”
黄麒麟笑着站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寄信去,顺便请你吃饭,大餐现在请不起,但是一般的还是请得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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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科长是申盛纱厂的生产科长,同时手底下也控制了五十多个包身工。这些女孩子都是被自己的老乡骗来的,带着幻想跟着老乡从乡下来到了大上海,懵懵懂懂的在那张包身契上画了十字,从此就落入了人间地狱,三年内生死都操纵在别人的手里。琇書蛧
申盛纱厂是中资厂,厂里的工作是两班制,一班工作十二个小时,一个礼拜一倒。最早并不是这样,也是仿外资厂是八小时三班制,薪水也很合理,在工会的干预下,福利也能按时发。到后来一些外资厂搞起了“包身工”制,特别是杨树浦区一些日方纱厂,因为有了更多的包身工,添了纺机、纺锭数量增长的也很快。
申盛纱厂也从中学到了经验,开始走开除老职工、引进包身工的路子,并发现了里面的许多好处。先是工作时间加长了,这些乡下女孩子在包工老板的管教下被治理得服服贴贴,从不敢有怨言;再者工资减少了,那些原来的工人,每月的薪水是二三十大洋,现在给这些包身工每月只发十几块大洋就够了,还省了管饭,自有包工老板管饭;更可见的是好处是原先工会常常来为工人争取福利,若不同意便领导工人罢工,搞得人很头疼,现在包身工的管理在她们的包工老板,不给她们发福利,也很少与那些看了就头疼的工会组织打交道了。
田新方手底下有五十几个包身工,在包身老板里算是个中等,还有手下有百多个包身工的包身老板。田新方每月除了领申盛厂里的科长薪水外,手底下包身工的薪水都由他领,虽然一个人每月十几块大洋的薪水并不多,但五十几人就是一笔很可观的收入。
当然田新方也要管这些人的吃穿,白班是从凌晨四点上到下午四点,所以吃的是两粥一饭的三餐,两粥就是一点发霉的大米在里面加点儿野菜,粥菜那就要看田新方家的女佣去市场买菜时,能不能捡到别人扔掉的烂菜叶子了,捡到了就有,捡不到就没有;一饭呢,就是最黑粗的面粉里加上包米面,然后做成汤面片,一成不变。为什么非要做汤面片呢?因为如果做米饭的话,既使是空心的碎米,也需有烂菜叶来做配菜,而做这样的汤面片只需野菜、甚或野草就行,再者多加些自来水就行,汤汤水水容易感觉饱。就这也是个技术活儿呢,因为掺多了玉米面、玉米芯面没有粘性,想做成面片真的是个“技术活儿”。至于上晚班的就更好说了,一天两粥就够了,凌晨四点下班,吃一碗粥,然后睡觉,一觉睡到下午起来喝粥,然后去上工。
衣服是一年两身,夏天的那身单衣薄的如纱,冬天的棉衣虽也薄还好不是透明的,但是里面的棉花黑乎乎的。说到棉花人们脑海里总是想到洁白柔软如云的样子,真不知道这黑乎乎硬如铁的棉花是怎么来的。当然田新方也有他的说法:不是也有乌云嘛!【3G书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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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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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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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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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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