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饭馆,又转了一会儿,天已经渐渐暗下来。过了片刻,路灯亮了起来。
“回吧?”黄麒麟看着织云说。
“嗯,”织云点头说:“天都黑了还不回,还想逛到什么时候啊!”
“估计将南京路逛了一大半了吧。”黄麒麟笑着说:“可以找个人问问呢。”
可是一看周围的行人,似乎都行色匆匆。
再一看,跟前那家“南洋药房”灯光明亮,里面这会儿没有人,药房的伙计正在那里整理东西呢。
“走,进去问问。”黄麒麟摆头招呼织云。
真象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织云忍不住笑了。
进了“南洋药房”,触到门上小铃,“叮当”悦耳作响。
那个伙计忙笑着招呼道:“侬想买点什么药?”
黄麒麟笑着说:“没有,暂时不需要,若用会来你们药房买的,我是想问,我们是中午从华懋饭店那边过来,到这里是不是将南京路逛了大半了?”
伙计笑了:“侬讲笑话啦,‘拿’才将南京路转了一眼眼,这才到哪里啊!跑马场还没去伐?”
“没有。”黄麒麟摇摇头。wWW.ΧìǔΜЬ.CǒΜ
“那吾给你讲讲啊,跑马场要去啊,南京路早先叫大马路知道伐?买不买彩看一场算是没有白来大上海,知道伐?”
黄麒麟心想,这跑马场跟南京路叫大马路有什么关系呢?他忍不住问了。
伙计说:“侬不知道,听阿爹讲,原先的正路都叫官道,后来洋人来了开了跑马场,骑马的洋选手比赛的时候,为了超对手常绕到了官路上,后来阿拉上海人就将官道叫马路了,到现在,全国都不叫官道了。”
这样啊?是这样由来的?黄麒麟还有些不信。
“看来我们明天都将南京路逛不完了。”黄麒麟笑着对织云说。
“侬讲笑话啦,”伙计插话说:“莫说明朝啦,就是再过几天‘拿’也转不完的,南京路要十里路,‘拿’才白相了多少!”
这样洋行、商铺林立的南京路要十里长?难道上海十里洋场的名称就是从这里来的?黄麒麟想。
他说对了,上海滩十里洋场的名称就是由此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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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饭店拆那些包装盒的时候,黄麒麟突然叫了起来:“我怎么这么笨的!”
织云好奇地抬起头来:“怎么啦?”
“买了这些玩意儿,怎么忘了给你买衣裳,你只有穿的一身衣裳啊!”
织云微微一笑:“不要紧,改天买。”
心想,你就跟个大男孩一样,对这些古怪的洋玩意儿感兴趣。
“明天就买。”黄麒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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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黄麒麟带着织云专门给她买衣裳。
南京路上洋服店有十几家,也有传统的丝绸衣物店。转了半天,黄麒麟想给织云买的她都不要,说身上穿有棉衣,只买一件罩衣、一条棉裙就好了,等天暖和了买些布匹做两件衣裳要省钱的多,况且单衣她自己都会裁会缝,你不是说只让我在家里种花、浇水吗,一天空闲的时间肯定很多,到时我可以自己做啊!
那家绸缎庄的掌柜的看出了两人的关系,让黄麒麟先再看看,悄悄把织云叫到一边,神秘地给她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傻?男人没结婚前,你要什么他都愿意给你买什么,舍得花钱;等成了亲,就都只顾自己每日开心快活,除了柴米油盐,哪舍得再给你花一个铜板,不趁现在让他多给你买几身衣裳,以后会后悔的!
织云不想拂掌柜的面子,就说,以后买布料的时候我就来你这里买。
心想,我多买几套多花钱才会后悔呢。
华懋饭店里面虽然有豪华餐厅,但自从织云在火车上“见识”过一回西餐后,便对它再不敢“恭维”,只头一晚在华懋里好奇吃了一回自助餐,其余都是在外面吃的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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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华懋饭店退了房,黄麒麟提着皮箱、织云肩挎了个包袱出了饭店的大门。因为又添了些东西,黄麒麟本来想去先施再买一个小皮箱的,被织云挡住了,将黄麒麟的衣物从皮箱里取出,和她的合在一处,包了个包袱,将买的八音盒、珐琅镜子等洋玩意儿放在了皮箱里。
上了黄包车,车夫问去哪儿。黄麒麟还在沉吟,织云已抢先说:“找一家便宜点儿的旅馆。”
黄麒麟忙说:“也要条件差不多,出门做什么也方便的。你是街上常跑的,你带我们去就好。”
车夫拉起了车子,边走边说:“先生,侬是长住还是短住?”
黄麒麟沉吟了一下:“在上海算是长住吧,但在旅馆是短住,先找到工作,然后住一间带院子的房。”
车夫慢慢走着,笑着说:“先生,侬要是有带院子的房子,将它租给洋人自己租阁楼住,都不用找工作了。”
黄麒麟心里还不服气,心想,我就租一间带院子的房子又怎样?我在上海住一年,又不想着攒钱。又一想,车夫也是开玩笑,不好和他计较。
车夫又说:“先生,吾看你就在黄埔这边好啦,吾也不赚侬的便宜,本来南市那边好多小旅馆很便宜,三个大洋就可以包月的,但不是侬这种洋学生住的,就在黄埔这边好啦,找工作也好找些。好伐?”
黄麒麟说:“那好,你就替我们找一家吧。”
“好啊。”车夫放开了步子,但是年前街上行人太多,也不敢跑太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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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将车子拉到了福州路,到一家小旅馆前停了下来。
“先生,这家旅馆价格合适。”
黄麒麟抬头一看,这是一家三层?应该原来是两层,又给上面自己加了一层,新旧看着很明显。招牌上写着:迎宾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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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麒麟和织云走进了迎宾旅馆。正对面是个服务台,里面坐了个二十出头的小青年,坐在高凳上,正翻着一本画报。看见有人进来,扣上了画报。
这小青年瘦脸,小眼、薄嘴。
“住店?”他招呼道。
黄麒麟放下了箱子、直起腰:“咱们这儿怎么住?有双人间吗?”
“哈,到阿拉这里来保侬满意。”小青年说:“阿拉这里什么样的房间都有,二楼好的六百文铜板一天,也有不带电灯的,一楼四百文铜板一间,不带电灯的三百文铜板一间,三楼统统二百文铜板一间。”
这倒也不贵,最好的房间才六百文铜板一间。黄麒麟想。
“那我们就订最好的房间吧。”
这次织云没有拦他,经过了华懋的“洗礼”,她也觉得六百文铜板一间不算贵,再说老拦着麒麟,好象于他面子上也不好看。
小青年问:“侬要住多久伐?”
黄麒麟想,一个礼拜找工作、一个礼拜寻房子,应该够了吧?
他说:“就暂定半个月吧。”
小青年说:“那侬交五个大洋在柜上吧,到时余的清房时退给侬。”
黄麒麟说:“好。”
在身上掏钱,却只从袋中掏出十几枚铜板。他来的时候自己身上还装了七十多块大洋,用两个手绢包了装在口袋里,没想到这几天竟然花得这样快。
黄麒麟提起了脚下的皮箱,放在了木柜上,打开,解开里面的小包袱,从里面抓了十几块大洋,放进了口袋里。
那个小青年偏头往箱里看了一眼,眼光一闪,忙又装做翻画报,乱翻了两页。【3G书城】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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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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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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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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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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