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同生命的历程悲和喜叠加一样。
回忆过往那些事情,究竟伤痛,还是幸运,李丹感觉自己变得麻木,她不想让子陷落其中不可自拔。
试图忘记一切。
但是,童年遭遇以及往后生活变故烙铁一般,早已在她心里烙下深深痕迹。
有些时候,这些痕迹像道屏障拦在前头,令她迷惘困顿,禁不住一阵忧伤。
她的童年,有一段时光在省儿童福利院度过。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为啥要到这儿来,她记忆里一片空白。
只知道,从小就跟一群没爹没妈孩子生活在一起。
这儿就是她家,管肖院长,一个漂亮的中年妇女叫妈妈。
直到有一天,奶奶弥留之际才断断续续告诉她身世的一些情况,她才知道,自己生下来就成了孤儿。
三岁那年,她让好心人收养了。
这是肖妈妈给她找的一户人家。
来自小镇上,一对善良老实的中年夫妇,结婚二十多年没有生育。
两人一眼就喜欢上长相甜美,眼珠黝黑,溜溜转的李丹。
那时候,她叫幸子。
名儿是肖妈妈取的,取意幸福的孩子。
后来,她随爸爸姓李,叫李丹。
爸爸妈妈爱她宠她,那是捧在手里怕摔,含在嘴里怕化的宠爱。
她是全家人的心肝宝贝,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新家的温暖并没有冲淡对福利院幸福快乐时光记忆,李丹惦记小伙伴们,思念肖妈妈,只想还能回到福利院看一眼,让肖妈妈再抱抱,还给她喂一次饭。
爸爸个子高大,身体很棒,是一名建筑工人,常年在外地工作。
妈妈随爸爸一块在外边工地上干活,她一直由奶奶照顾,一年难得几次同父母见面。
但是,爸爸妈妈挂念她,经常打电话回来,问长问短:长高没?成绩在班里排前几名?没惹奶奶生气吧?
李丹是个乖孩子,从小就懂事听话。
不到六岁就帮奶奶干些零碎活儿。
奶奶心疼她,不让干,她就给奶奶捶背,或者捏腿。
奶奶一双老寒腿,只要变天,疼得走路都不灵便。
李丹将热水袋敷在奶奶腿上,从上至下给奶奶揉搓,让奶奶缓解痛苦。
幸福往往是短暂的。
上初中那年,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几乎给她致命打击。
傍晚时分,天下着蒙蒙细雨,镇东头出现一个个儿高挑,乱发飞扬的女人。
妈妈回来了,跌跌撞撞回的家。
才半年不见,妈妈满头黑发几乎白光了,脸色寡白,两只眼睛看人时一动不动。
妈妈胸前挂着一个褐色四方盒子,双手紧紧抱着,像抱着什么宝贝,怕人抢了,怕失手摔了。
奶奶一见褐色盒子,哇的一声嚎哭,昏死过去。
爸爸的建筑工地发生坍塌事故,二十多人全部埋在里面。
安葬爸爸,妈妈就病倒了,昏迷几天。
醒来后,妈妈一直发高烧,怎么也退不下去,嘴里尽是胡话,说要去找爸爸。
妈妈被送进县医院,李丹请假陪妈妈,帮她擦身子,按摩。
妈妈清醒来后见女儿没去上学就发脾气,逼她马上回学校。
眼见就要中考,一天都不能耽误。
她扭不过妈妈,留着眼泪回到学校。
李丹收到高中录取通知那天,兴冲冲赶往医院,她要将考上重点中学的好消息跟妈妈分享。
可是,妈妈已经躺在太平间。
三个月后,年迈体弱的奶奶也离开了人世。
心酸的人生,让李丹懂得善良和感恩。
家她没了,也没了亲人,省儿童福利院成了她心目中永远的家。
她就想回去,回到肖妈妈身边。
上大学后,每年的感恩节,她都去省儿童福利院看看。
站在院墙外面,踮起脚,看那郁郁葱葱的树木,五颜六色的鲜花。
隔着门窗,看那些无忧无虑玩耍的孤儿们。
最想看的是肖妈妈背影。
八年前,李丹将一摞益智类小人书送到门卫,拜托这位五十多岁的汉子转交给肖院长,就说这是一个感恩者的心意。
这些书是她从奖学金中节省出一部分买的。
门卫要她留个名,她微笑着离去。
往后,李丹来的时候带的东西慢慢多起来,手工制作,小玩具,衣服,书包,电脑……
参加工作后,她每年差不多有三个月工资捐给省儿童福利院。
慢慢的,院长肖梅记住了一个无私捐赠者名字----李丹。
但两人一直没见面。
这些年,资助者李丹的身份不断变化:超市促销员,物流公司发货员,楼盘销售经理,人力资源部经理。
但不变的是那颗尘封的心思----她很敏感“孤儿”这个词,从内心抵触,抗住。
因为,她有家,有妈妈。
只要人家问起家事,她会理直气壮说,她的家在省城,妈妈姓肖,很漂亮,在省城民政部门工作,从小就特别特别的疼她。
那天,彼得跟她谈孤儿院的事情,心里一惊,以为总经理知道了她身世秘密,吓得半天不敢应话。
当弄清楚彼得就想了解省里孤儿院情况,像卸去重担一样长嘘一口气,欣然答应彼得,全力以赴把这件事办好。
特殊的身世,让她内心变得特别敏感,彼得悄悄要她打探孤儿院情况,虽然没明说是何目的,李丹意识到总经理别有心思,甚至猜想:总经理可能跟儿童福利院有什么瓜葛。
因为,彼得给交任务的时候,说话声音很小,面部表情深沉,眼神幽幽的,充满渴望。
这些异样的形象语言,只有在儿童福利院生活过的人才会有。
她告诉彼得,现在不叫孤儿院,很久以前就改为儿童福利院。
若想了解这方面情况,问她,就算问对了人。
今天,她玩了个电话游戏,让彼得没有退路,不见她都不行。
目的就想撇开旁人,尤其撇开吴丽娅,跟彼得好好呆上一会儿。
当然,彼得交办的事情,她都有眉目。
毕竟这些年人力资源岗位历练,像这等小事还难不住她。
她的小手段着实让彼得犯难了。
当日的活动安排,吴丽娅昨天就提醒过,市安监局派人来公司现场督查化工厂隐患整改措施落实情况,指名道姓要他作陪。
刚才李丹打电话的时候,脑袋瓜儿一时没接上弦,竟忘了这件事。
政府部门的事,无论什么事都是大事,怠慢不得的。
李丹一句话“德华路十八号星星点灯咖啡屋不见不散”刚完,没容他置可否就挂了电话。
怎么能这样呢?这不是公然要挟吗?
平日,李丹给他的印象温和内敛,说话处事稳健持重,不像今天这么毅然决然得有些冒失。
彼得愁眉不展,电话却响了,吴丽娅打来的,告诉他,安监局行程有变,今天不来了。
问他中午吃啥,她去买饭。
简直是个救命电话。
彼得忙说:“谢谢你,我马上要出去办事,午饭就不在公司吃了。”
吴丽娅顿了下说:“那我送你去吧?”
两个女人平日就针锋相对,这个时候见面,那还不开撕?
彼得脑袋一转:“我起草的《公司房地产增值项目效益评估草案》,跟董事长口头汇报过,他挺感兴趣,急着要看。
有些数据我心里还没底,你替我到财务部仔细核对一下,尤其投资回报率那栏,要一项项仔细核对。
文件已经发你邮箱,辛苦你了完善后再给我发回来。”
吴丽娅迟疑片刻,回到:“好的。”
彼得说完匆匆下楼,从司机那儿取过钥匙,独自开车走了。
路上车多,走走停停,不到十公里的路,走了个把小时才到。
李丹早就等在门口,见彼得下车,喜出望外,笑眯眯迎了上去。
李丹身穿红色紧身连体毛绒套装,身材窈窕性感,阳光下,皮肤白皙润滑,笑起来,脸色妩媚鲜艳。
这女人耐看,她的美不惧冲击力,但绝对能让浸染,具有直奔心里,难以抗拒的力量,一旦入眼,让人放不下来。
“请坐吧,总经理。”
李丹将彼得引进包厢,顷刻,《多瑙河之波》的旋律像温柔的手,曼妙地抚弄过来。
彼得脑袋麻麻颤颤,仿佛回到波光潋滟的多瑙河畔。
“总经理,您喝咖啡,还是别的什么饮品?”
李丹优雅地走到彼得跟前,他闻到淡淡的香水味,鼻子轻轻一吸。
雅诗兰黛,他最喜欢的那种。
淡而纯,清香幽远绵长。
彼得四肢变得酥软:“呃,呃,随便吧。”
“您以为酒店点菜,随便?嘻嘻……”
李丹捂嘴偷笑。
彼得这才清楚自己言不由衷,忙说:“绿茶。”
候在一旁的服务生说:“先生,不好意思,我们这儿是咖啡屋?”
李丹微笑着将服务生请到一旁,耳语几句,服务生连连点头。
几分钟后,服务生端来一壶热气蒸腾的龙井。
一张桌子,两杯茶,一曲美妙音乐,两人细品慢饮,间或抬眼,默然相视,心里有话,却不愿言说,好像生怕打破这种具有艺术定力的静默。
“味甘汁醇,口舌生津,好茶!”
彼得率先打破僵局,眼睛余光掠过去,看见李丹胸脯不停起伏,显然,她挺紧张。
他笑笑:“李经理,你不是说要给我惊喜吗?”
李丹脸色顿时红彤彤的,吞吞吐吐说:“就怕总经理不当做惊喜。”
“呵呵,那你先说说看。”彼得平静地说。
李丹抬起头,两眼直视彼得:“总经理,你难道对我的身世一点儿不感兴趣?”
彼得一怔,没料到李丹突然这样发问。
李丹垂下眼帘,声音颤颤说:“总经理,我就在儿童福利院长大的。
我的妈妈不是肖梅。
我出生一个月就被送进儿童福利院。
妈妈是谁,叫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
李丹原原本本将自己身世和遭遇说给了彼得。
说完这些,她如释负重叹了口气,往脸上抹了把:“说出来就舒服了,再也不用憋在心里!”
彼得早听呆了。
眼前的李丹跟自己身世极为相似,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他向李丹看去一眼,发现她的目光纯结干净。
李丹不再拘谨,将这一段打探全省孤儿院情况,一五一十告诉彼得。xǐυmь.℃òm
还给彼得提供一条令他振奋的信息----省第二儿童福利院曾是个教堂,收养不少孤儿,那里的孩子有不少让外国人领养。
彼得眉头朝上一跳,呼吸变得急促:“你有他们的联系方式吗?”
李丹吃惊地看着彼得,小半天才点头。
彼得不再说话,一个人落寞喝茶,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像孤独无终的流水蔓延不绝。
李丹平静地说:“总经理,我理解你!”
彼得轻轻放下茶杯,眼角变得湿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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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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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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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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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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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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