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昨天好像在花园里看到你长大了……”
……
“十五分钟。这是你第一次这么久没有回我消息。”
……
“我知道一般小孩都不愿意单亲爸爸重新结婚，但你不觉得你的叛逆期来得也太晚了吗？”
……
“不开玩笑了，我真的有事找你。”
……
“阿纸！紧急情况……救命……”
……
餐桌上,差不多已经快黄昏了。
薄郁一边吃饭一边看着终于出现的A4纸：“差点以为这一招也不管用了。”
A4纸抿着唇不说话,长成少年样子的他看着眉眼锐利，就像个叛逆不着家的青少年,不高兴地看着薄郁：【你也太过分了，怎么能撒这种慌,你知道狼来了——】
薄郁面瘫脸平静地眨了下眼：“——先吃饭吧。你都消失差不多快二十四小时了，也不想想我作为一个老父亲会多么忧心。”
A4纸英俊锋利的眉眼微皱,像是以前一样别开脸，但同样的表情在五六岁小孩身上看着是傲娇,在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就有杀伤力了。
“你都这么大了,还撒什么娇？”
A4纸看向他,没什么表情，眉眼一点恹恹的冷淡：【没事我先走了，你知道的,我其实不用吃饭的。】
薄郁放下筷子,眼眸半敛，认真地看向他：“所以,到底为什么忽然就生气了？真的是迟来的青春期叛逆吗？”
A4纸面无表情,眼眸微垂没有看他的眼睛,紧抿着唇,喉结微微滚动：【就只是，心情不好。】
薄郁无声叹息,离开餐桌：“过来坐,我们得聊聊。”
A4纸不太情愿,脚步也恹恹的，到底跟着他走向窗边的休闲圆桌椅。
直到坐下，也没什么精神，并没有看薄郁。
“阿纸，所以，是为什么心情不好？是我做错了什么吗？”薄郁的声音，平静也温柔。
A4纸抬眼，平静地看向他的眼睛，顿了顿：【你真的想知道？】
薄郁眼波不动：“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坐在这里？”
A4纸毫无表情，锐利的眼眸看着他，慢慢消去锐气，只剩恹恹：【没什么，就是，快结束了，有些心烦意乱。不用在意，我只是不适应当人。程序有些不适配。】
薄郁看着他：“所以，你希望快点结束游戏是吗？”
A4纸点点头，没有看他，少年锐利的眉眼笼在说不清的阴翳里。
“那好，我确定文铮的身份了。”薄郁说。
A4纸微顿。
薄郁看着他说：“他是牧文原。”
【你肯定吗？】
“昨天我并没有真的喝醉，最起码没有醉得那么彻底。虽然信息素很有误导性，但调香师是不会认错，已经深入接触过的气味的。”
A4纸点点头：【那很好啊，接下来你只要跟着他的指引，再找到牧星昼就行了——】
“——已经找到了。”
A4纸顿时一僵，抬起头看向也，即便他脸上的神情已经最大程度冷静，也已然叫人看出来他的惊讶意外。
【是谁？】
薄郁不动声色，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昭衍。”
【昭衍是牧文原。】
“文铮才是牧文原。”
【就算文铮是牧文原，昭衍也是牧文原，别忘了，他跟你都是第二虚拟宇宙的工作人员。】
“我知道。”薄郁看着他说，“但，昭衍是牧星昼。”
【你的依据呢？】
薄郁面瘫脸平静，一瞬不瞬看着A4纸的眼睛：“没有依据，非要说的话，就是你。”
A4纸的眼眸一动：【你说什么？】
薄郁无声叹息，真切地看着他：“虽然不想这么想，但如果，阿纸你误导了我呢？”
A4纸面无表情看着他，对这一指控没有任何反应。
“有很多瞬间，忽然闪过一个想法，一开始忽略了，最近渐渐觉得很扎眼。有时候觉得阿纸什么都知道，这一点很好解释，毕竟你是整个游戏的管理员，理所当然全知全能。但有时候，阿纸好像也并不了解状况，总是需要后知后觉地去查。一开始我以为那些什么都知道的部分，是因为你提前做过功课，或者恰好知道。那些不知道的，是还没有来得及查询，毕竟就算是游戏，数据库庞大，也不可能什么都了解。”
“但，在牧文原的基因世界里重新遇到你，觉得滞涩不畅的时候，反过来从头看，发现有些事总是事后得到解释，作为游戏本身，阿纸怎么这么不了解自己的世界呢？即便是一开始的游戏世界逻辑崩溃说，也无法解释所有这种疑虑。但如果，其实只是阿纸并不想我知道太多呢？”
薄郁平和地注视着A4纸，微敛的眼眸没有太多情绪。
在他说话的时候，A4纸就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
“这种情况下，自然地就想，文铮肯定是牧文原无疑，但昭衍到底是谁呢？只有他一直避而不见我，对于他身份的认定，只有阿纸你的一面之词。可是，一开始连牧雪城和牧月森到底谁才是主人格都不清楚的阿纸，到底是怎么这么快就确定昭衍是牧文原的？还是，你希望我相信他是牧文原？”
急切抛出一个人身上的秘密，唯一的理由就是，为了掩盖这个人身上另一个更大的秘密。
一般从一个人身上获取到一个秘密后，就会以为这就是全部，是答案了，很容易忽略，成为视线里的盲点。
薄郁无声叹息，宁静地看着没有任何反应的A4纸：“其实，直到问出口的这一刻，我都不是百分百确定的，但你的反应已然肯定了我的猜想。为什么呢？你不想让我通关游戏吗？”
A4纸眉眼的锐利好像不知不觉融化了，静静地看着他，唇角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嗯，是啊。你生我的气了吗？】
薄郁没有任何责怪，伸手放在长大的阿纸的头上，一下一下轻轻抚摸，声音柔和安抚：“怎么会呢，我们阿纸那么好。是因为，舍不得我吗？”
A4纸眼眶周围微红，像是脆弱又锐利的少年，他平静地看着薄郁：【你知道的，没有游戏喜欢被通关。】
薄郁温和地笑了，摸摸他的头：“可是，上市之后，阿纸就会有更多真正的玩家陪伴了。我也是，会一直支持陪伴你的。”
A4纸乖乖不动，任由他摸头，抿了抿唇角：【说得也是。还会有很多不氪金的玩家喷我。】
他讲了一句初见时候，薄郁说过的冷笑话。m.χＩùmЬ.ＣǒＭ
薄郁挪了一下椅子，保持坐着的姿势，倾身去拥抱他，隔着距离，给他一个大大的安慰的抱抱，轻轻地按着他的头。
“很高兴，看到我们阿纸长大，非常帅气，跟我想象的一样。”
被拥抱的A4纸，微微扬起的唇角落下，抿成难过的弧度，脸上的神情只有空寂，声音听起来还是和从前一样：【骗人，我看过你给我画的设想图，一只大号的沙雕纸飞机。】
薄郁忍不住轻笑，揉揉他的头：“谁说的，明明还有表情包。可是真的很可爱啊。我最多只是骗纸。”
……
确定昭衍就是最后那个需要理顺逻辑的bug，是牧星昼藏起来的病变的核后，薄郁开始蠢蠢欲动。
但是，他还得照顾家里这只迟来的青春叛逆期的纸。
阿纸陷入了敏感，比青春期爸爸想找第二春的反应还要强烈。
一旦薄郁有试探的苗头：“你看，我们是不是接触一下昭衍……”
敏感锐利的少年立刻看向他，唇角上抿，极力忍着不哭的样子：【所以，你是一点也没有舍不得我，巴不得赶紧通关是吗？】
薄郁眼眸不稳，将奶茶杯放在他面前，插入吸管，递到他嘴边：“这个奶茶超好喝的，阿纸你快试试。”
直接的不行，薄郁开始试着潜移默化。
他先和A4纸玩星际游戏，等到他们合作通关打出超高分成绩后，暗示地说：“啊，游戏就是要这种时候才能算是完满，这个游戏好热门啊，有一百亿的玩家，每天都很热闹，虽然每天都有人通关，但也每天都有更多人加……加入……”
他看着瞬间进入忧郁状态的A4纸，受到惊吓不敢动，只能弱弱地无辜地眨了眨眼。
被通关两个字刺痛玻璃心的少年游戏，受伤控诉地看着他，像是轻轻一碰就要碎了的冰雕：【所以，你想迫不及待地通关我？体验一把完满是吗？】
薄郁半敛着眼眸，瞳孔微动，一本正经地坐好：“怎么可能呢，这个RPG游戏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有趣的游戏了，人设又特别，建模还超帅，游戏经历充满惊喜和意料不到，我超舍不得打完结局的。你看这个星际游戏，这么高的排行榜分数，但完全不能跟我们阿纸相比……”
好不容易哄好，最后A4纸没也抑郁，薄郁自己先得了游戏通关PTSD。
在D宇宙的游乐园玩，园内AI指引：“请这边通关……”
A4纸还没有说什么，薄郁先敏感地说：“谁要通关？为什么要通关？我最喜欢过程了，才不会通关！阿纸我们走！”
说完，他就拉着A4纸往回走。
其他星际人震惊可惜的眼神：长得这么好看的人，可惜脑子好像有点问题。
园区AI在后面追着他俩：“不好意思，这里是单向通道，不接受返程，请遵从规则，从出口通关离开！请通关离开！”
薄郁无辜真诚地看着A4纸：“是它说得通关，不是我！”
A4纸无声叹息，简直没眼看他，牵着他的手往出口走去。
“真的不是我想通关的，我从小的追求就是有一天买一张票，一直待在游乐园不出来，真的，你相信我，阿纸，阿纸……绝对是真心话！”
【知道了！】活像英俊叛逆的少年生无可恋失去表情，从游乐园领回长不大的智障老父亲。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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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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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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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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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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