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蓊也不多言,直接发散念头,以神念搜索整个青丘山洞天。
片刻之后,苏蓊皱起眉头,向李玄都摇了摇头,同样是一无所获。
这就奇了。
儒门没有第二位长生地仙,吴振岳至多也就相当于没了本体之后的姚湘怜,不可能躲过两位长生之人的搜索。
难道吴振岳真不在此地?
李玄都道:“罢了,我去擒下吴奉城,一问便知。”
话音落下,李玄都的身形瞬间溃散成一团阴火,然后有阴火在吴奉城面前不远处重新凝聚成人形。
李玄都没有任何多余动作,只是伸手朝着吴奉城抓去。
在吴奉城的视线之中,就好似一叶障目,这一刻不见万物,只剩下一只越来越大、越来越近的手掌,五指好似五岳山峰。
吴奉城失声道:“五岳封禅手?!”
也怪不得吴奉城震惊,“五岳封禅手”乃是儒门绝学,很少流传在外,就是在儒门内部,会用的人也是寥寥无几,李玄都是如何学得?
严格来说,李玄都并未学得“五岳封禅手”,只是他曾经分别从青鹤居士和师父李道虚的手中见过这门神通,此刻以长生境的修为模仿,空有形似,而无多少神意。吴奉城本就修为弱于李玄都许多,再加上李玄都还故意用上“正气歌诀”,更是混淆了感知,使得吴奉城错认为“五岳封禅手”。
吴奉城已经猜出李玄都的身份,本就心生畏惧,又见到儒门的自家神通,顿时心神失守,没了殊死一搏的勇气,反而是生出坐以待毙之意。
便在这时,又有五道凌厉气劲从四面八方向李玄都轰然夹击。
与李玄都空有形似而无神意的“五岳封禅手”不同,这是最为纯正的“五岳封禅手”,以儒门“浩然气”催动,形神兼备,封为“祭天”,禅为“祭地”,封禅寓意天地,以五指对应五岳,依五指之势向敌人天地上下、四面八方夹击,好似五岳压顶,可直接将人捏成齑粉,也能镇压封困。
李玄都不敢轻慢,不再意图擒拿吴奉城,转而对上了五道气劲,只见得李玄都掌中生出滚滚阴火,依次拍去,看似轻描淡写,五道威力绝伦的气劲却悉数消散于无形。
与此同时,又有一道人影出现在吴奉城身旁,拉住他的肩膀,带着他向后退去,拉开两人与李玄都之间的距离。
李玄都也不追击,而是站在原地道:“好生厉害的‘五岳封禅手’,我倒是班门弄斧了。”
“不敢当阁下之赞,阁下境界高绝,天下罕见,着实令人佩服。”那道凭空出现的身影开口回应,声音颇为苍老。
李玄都凝神望去,只见这道身影似虚似幻,若隐若现,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模糊不清,似乎根本不存于世间,以李玄都的眼力,竟是也不能看清。
虽然李玄都心中已有猜测,但还是开口问道:“尊驾可是儒门前辈吴振岳?”
这道身影沉默了片刻,反问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李玄都笑了笑:“好说,如果阁下就是吴振岳,我要问你一个教子不严的罪过,如果阁下不是吴振岳,还请阁下说明身份来意。”
此言可谓是十分不留情面了。
那道身影虽然看不清脸上神态,但再度开口时,声音中却能听出几分难以掩饰的怒意:“小辈,老夫正是吴振岳!若论辈分,我与你的师父李道虚平辈论交,若论年纪,与你们李家的‘瑾’字辈老人也有交情,你一个小辈,凭什么问我一个教子不严的罪过?”
“倚老卖老。”李玄都嗤笑一声,“休说你一个外人,便是李家的‘谨’字辈老人,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辈分高低的说法,也没有年纪大了便可以作恶不罚的道理。圣人说‘从心所欲不逾矩’,关键在于‘不逾矩’,可不是‘从心所欲’。”
吴振岳皱了皱眉头,沉声问道:“那好,我且问你,我如何教子不严?”
李玄都伸手一指吴振岳身旁的吴奉城:“令郎身为儒门大祭酒,先是冒充青丘山客卿,又对青丘山狐族痛下杀手,圣人不语怪力乱神,我倒是不知,儒门弟子什么时候要参与鬼神之事了?难道不是应该遵从圣人教诲,敬鬼神而远之吗?正所谓子不教父之过,他做下今日之事,难道不该问你一个教子不严的罪过吗?还是说你打算将这个罪过推脱到令郎的老师身上,告诉我教不严师之惰?”
吴振岳沉默了好一会儿,方才缓缓说道:“久闻清微宗之人惯会巧言诡辩,今日得见,真是领教了。”
李玄都收敛了笑意:“阁下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该不该问你一个教子不严的罪过?若是应该就说应该,若是不该就说不该,不必顾左右而言他。”
吴振岳冷哼道:“我儒门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道门来插手了?”
李玄都平静道:“既然阁下不肯回答,那我只好认为是你们父子二人共谋此事,如此一来,便没有教子不严的说法了,而是你持身不正。”
吴振岳喝道:“我已经卸任社稷学宫大祭酒,不过是山野闲人,出任青丘山客卿并无不合规矩之处。我既然身为青丘山客卿,参与青丘山之事也是合情合理。反倒是你,无缘无故插手青丘山之事,是何道理?”
“你说你是青丘山客卿,何以为凭?”李玄都似乎早就料到吴振岳会有如此一说。
吴振岳道:“自有青丘山狐族的认可。”
李玄都点了点头,忽然向下方问道:“熙夫人,此人说他是青丘山客卿,你身为青丘山苏家的主母,你可识得?”
苏熙如何不明白李玄都的用意,立刻高声回答道:“回禀清平先生,妾身从未见过此人,更不知道什么客卿。”
李玄都望向吴振岳:“偌大一座青丘山洞天,只有两位主母,现在其中之一的苏家主母说从未见过你,也不承认你这个客卿,你还有什么可说的?口说无凭,可有物证?”
吴振岳皱起眉头,无言以对。
便在这时,吴奉城已经回过神来,忽然开口说道:“苏家不认可家父,想来胡家同样不会认可阁下,我也要问一句,阁下何以为凭?”
李玄都微微一笑,伸出左手,五指伸张,一颗泛着青光宝珠缓缓升起。
一瞬间,苏熙已经脸色大变,脱口道:“‘青雘珠’!”
李玄都平静道:“正是‘青雘珠’,青丘山的圣物。”
吴振岳望着李玄都手中的青光宝珠,脸色凝重。
吴振岳经营青丘山洞天多年,四方探查多年,早就得知“青雘珠”落在了正一宗的手中,被收藏在玄武殿中,唯有大天师才能取出。只是将近一甲子以来,正一宗势大,也只有地师徐无鬼才敢去触霉头,结果就是正道各宗讨伐北邙山,皂阁宗和阴阳宗的基业大为受创,代价不可谓不惨重。吴振岳自然不敢强闯大真人府,更不好登门讨要,如何也想不到李玄都只是一句话便轻松讨来。
若是“青雘珠”落在他的手中,他早就能凭借青丘山的传承跻身长生境,也不至于蹉跎至今,整日藏头露尾。
李玄都收起“青雘珠”,说道:“我此番前来是为了归还‘青雘珠’,只是如今青丘山洞天大乱,若是此时归还,难免有人想要浑水摸鱼,有再度遗失之忧,所以还是由我继续保管,待到青丘山洞天平息大乱之后,再行归还。”
苏蓊忽然开口道:“说到平乱,有道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还请清平先生替妾身和苏家主持公道。”
李玄都点头道:“儒门先贤有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如今算不得穷,也算是小有成就,可以兼济他人,行侠仗义,自是分内之事。”
李玄都处处以儒门之人的话来堵吴家父子的嘴,吴家父子一时间竟是不知该如何反驳。
又是过了片刻,吴振岳方才说道:“儒门之事,道门无权插手。”
李玄都语气淡然道:“你们儒门惯是如此。说什么天下无不是君父,无论帝王如何昏庸无道,百姓也不能说半个不是,只管磕头就是。推而论之,天下自然无不是的儒门,就算儒门弟子做错了事情,也只能儒门之人去管,至于如何管,是明正典刑,还是自罚三杯,就不是旁人可以置喙的了。”
李玄都加重了语气:“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振岳没有说话,吴奉城冷声道:“阁下对儒门成见已深,此言不值一驳!”ωωω.χΙυΜЬ.Cǒm
李玄都笑了一声,不掩讥讽:“我有许多老师,他们各有对错,在这一点上,张相错了,地师对了。地师说得对,什么无不是的君父,对就是对,错就是错,皇帝错了,就该换一个皇帝。推而论之,你们儒门中人做错了事,就像盗窃小贼,不是只有捕快才能捉贼,普通百姓也可见义勇为。”
吴振岳脸色冷肃。
李玄都指了指二人,哂笑道:“朕躬无罪,罪在万方。”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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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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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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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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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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