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这把“冷美人”,自然是不如“人间世”,但有一点好处,那便是相称,以李玄都如今的修为而言,使用此刀可谓是恰到好处,可见百媚娘在挑选谢礼时是用了心思的,至于那本随刀赠送的《大欢喜禅》,也被李玄都丢入了“十八楼”中,他有些不怀好意地思量着,干脆哪天见到苏云媗之后,用此书来换取慈航宗的长生泉,毕竟两人做这种买卖交换也不是第一次了,而且她本就是佛门中人,与真言宗也算得上是同宗同源,又与颜飞卿结成道侣,正是修炼此法的好时候。
当然,李玄都也不是没有顾虑,不管苏云媗如何女中豪杰,终究还是女儿家,脸皮难免要薄一些,若是因此恼羞成怒,也是说不准的事情。
玉清宁感受到“冷美人”的凛冽寒意,不由“望”向李玄都的腰间:“这便是紫府所说的‘冷美人’吗?”
李玄都伸手按住“冷美人”的刀首,道:“若是抛开那些半仙物不谈,宝物大概能够分为上、中、下三等,这把‘冷美人’比不得颜玄机的诸多上品法宝,堪堪迈过宝物的门槛而已。”
玉清宁又将“视线”投注在李玄都腰间所悬的“冷美人”上,轻声感叹道:“如果清宁没有记错的话,此刀应是出自天乐宗,虽是落于旁门,但此刀所携带的灵气却极为纯正,如昆仑之巅积累了千百年的冰雪,应是出自名家之手。”
李玄都略微惊讶文道:“女菀不仅精于丹道,还通晓器物?”
“略懂而已,不过在于剑器的品鉴上,却是不如紫府。”玉清宁谦逊道:“不知紫府有何高见?”
李玄都倒是没有谦让,直言道:“刀剑之争,看似水火不容,其实臻至极致之后,两者殊途同归,女菀所言不错,铸造此刀之人,的确是位大家,不过不是铸刀的大家,而是一位铸剑大家,他用铸剑的手法铸造了这柄‘冷美人’,却是取用內王外霸之意。”
玉清宁微微一笑,也就是李玄都这位曾经的紫府剑仙,才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评价一口宝物品相的宝刀,换成其他一般的先天境小宗师,能够得到如此宝刀,已经觉得是邀天之幸,还不得当作心头之肉千般好,哪里还会品评好坏。
不过话又说回来,天乐宗不会平白无故送出这把“冷美人”,李玄都能让天乐宗心甘情愿地送出这把“冷美人”,为此做了什么、付出了什么,或是有什么交易权衡,自然也不是一般先天境小宗师可以做到的。
玉清宁向李玄都的方向偏了偏头,道:“听闻天乐宗于今日封闭了紫仙山中的‘天乐桃源’,而紫府又是从紫仙山方向而来,不知紫府是否此中详情?”
李玄都没有隐瞒,坦然道:“我途径紫仙山的时候,因为种种机缘巧合之下,被牵涉到天乐宗的一桩内斗之中,我便帮助天乐宗的副宗主百媚娘等人,先是击败了宗主醉春风,然后又驱逐了青鸾卫的右都督陆雁冰,百媚娘为表感谢之意,这才将这把‘冷美人’赠予我。”
玉清宁“目视”前方,脸上看不出太多神情,问道:“其实我一直很好奇,紫府所求为何?”
李玄都轻声道:“往大了说,为了天下苍生。往小了说,我想讨一个说法。我更喜欢后者,有些人死了,可是不能白死,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玉清宁沉默不语。
李玄都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缓缓说道:“我也曾年少意气,想要一剑平不平,可天下之大,岂是一人一剑能平?当年与你一战之后,修为跌境还在其次,师长亲友身死才是让我难以承受之痛。我自小不知父母双亲是谁,是家师将我收养,可家师给我的感觉,却是像君臣更多过像师徒父子。直到我在帝京城遇到了张公肃卿,亦师亦友亦如父,张白圭、张白月兄妹,亦是与我相交深厚,他们之死,锥心难忘。那日我被师兄带走之后,心灰意冷,在相当一段时间里,浑浑噩噩,只觉得了无生趣。”
玉清宁一时间百感交集,竟是无言以对。
……
龙门府都知道小真人府中住着一位张先生,乃是张氏嫡系出身,差一点成为正一宗的掌教,虽说如今只是正一宗的一个寻常弟子,但没有谁敢小觑于他,他姓张名鸾山字青雀,天师张氏嫡系出身,如果不是多年前的那场变故,他本会将天师之位和正一掌教之位一并收入囊中,就算如今他已经丢了正一掌教之位,可因为他出身于世间唯二传承千年以上的尊崇世家之故,仍是在正一宗中掌握了极大的话语权。
只不过听说张先生最近并不在小真人府中,因为那位正一宗掌教颜飞卿也来到了龙门府,同行的还有慈航宗的下任宗主苏云媗,作为堂堂正一宗的掌教真人,自然要落脚于自家的小真人府中,否则便是失了体统,也坏了规矩,于是张先生便避让出去,来了一出避而不见,一时间流言四起,众说纷纭,有人说这是二龙不相见,也有人说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只是没人知道,这位张先生既然不在小真人府中,又究竟去了何处。
龙门府外,有一处青山碧水之地,这儿有一条从洛水分出的支流经过,在低洼处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野湖,周围芦苇和杂草蔓生,荒无人烟,唯有不知何人建造了一条长长的码头,一直探入湖泊中心,有一人披蓑戴笠盘坐于码头上,正在享受青竹银线金弯钩之趣。m.χIùmЬ.CǒM
鱼竿微动,湖面上荡漾起层层涟漪,眼看是有鱼儿上钩了。
不过就在此时,有一艘扁舟从上游顺流而下,驶入小湖之中,同时也惊走了上钩的鱼儿。
撑船的却是一名女子,红裙绿裳,说起红绿搭配,极为考验穿着之人本身的容貌气态,一个不好便是土气艳俗,可这名女子却将这两种颜色穿出了一种妖媚之感,可见女子本身是何等祸水。
正在垂钓之人抬头看了眼舟上女子,开口问道:“是什么风又把你给吹来了?”
舟上女子放下撑篙,笑道:“自然是这秋日金风。”
垂钓之人摇头了摇头,一抖鱼竿,鱼线出水,鱼钩上竟是钓着一尾大红鲤鱼。
在一条鱼儿被惊走之后,又钓起了一条鱼儿?
这算不算愿者上钩?
他将鱼钩上的鱼儿摘下,放入旁边的水桶中,然后摘下斗笠,露出一张清癯面庞。在他站起之后,可见其身材高瘦,风姿隽爽,萧疏轩举,湛然若神,在蓑衣下是一身青衣直缀,却是一身文士打扮。
此人正是那位在龙门府中大名鼎鼎的张先生张鸾山,自从他丢掉几乎已经到手的正一宗掌教大位之后,反倒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这些年或是闲居于小真人府中,或是行走于四方八荒,心境开阔,又有了许多感悟,也结交了许多盟友,眼前的女子便是其中之一。
其实女子也不是旁人,正是牝女宗的玄圣姬宫官,她刚刚从江南那边回来,花费了不小的力气才摆平松阴府孙氏,然后第一时间便赶到了张鸾山这里。
张鸾山道:“我知道你此行的来意,算算日子,李紫府也快要抵达龙门府,不过你却是晚到了一步,玉清宁已经提前去见李紫府,你那张“五毒元丹”的丹方怕是送不出去了。”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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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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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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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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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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