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带着两员大将回到天宫。
轩辕霆和凌霄殿那边早就迫不及待等着了。
治水一事虽然是以白月天后宫观的名义派遣下去,但齐麟毕竟是轩辕霆的心腹,他自是要去向轩辕霆复命。虽然心里憋着股气。
这趟封泽以月宫使者的名义立下一功,也会上凌霄殿论功行赏。
虽然从天道祭祀过后,天后娘娘就对外宣称‘闭宫’,虔心执行天道大礼。
然而这次,白月没有出面,也以她的名义解决了一桩大事。
让百君仙臣们对她闭宫执行天道祭祀斋戒之举,赞许有加。
尤其是在凌霄殿上听到司命仙君所讲述的前后过程后,众臣就更对天后娘娘的智敏机变赞不绝口。
“此次多亏了天后娘娘妙计解围!”
“是啊是啊,天后娘娘身在月宫省心祭祀,却还能一心牵挂三界苍生,此等仁心慧智真是难能可得啊!”
“据说那位月宫守将也是天后娘娘提拔起来的,以前只是个在神兵殿看门的。”
“天后娘娘真是慧眼识珠啊!”
坐在凌霄宝座上的轩辕霆听着下面臣君们纷纷夸赞白月的聪敏端睿,心里有些不大舒服。
他不过就是在玉香那待几天,凡界大水淹城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臣君百官们却个个如临大敌,又是向天道祭祀请罪,又是派月宫祈愿使者的。
齐麟更是可笑,竟自己上赶着去给月宫当祈愿使者,堂堂一介司战仙君,竟下凡去当治水官。
但不管怎么说,这件事,轩辕霆也知道是自己理亏,且他只能打掉牙往肚子里认了,否则他那几日和玉香在一起私混的事儿就包不住。
所以,就算心里再怎么不舒服,不管碍于什么,轩辕霆都必须对此次代表月宫下凡的封泽进行嘉赏。
封泽被封了骁战郎君,执位不变,继续戌守天后娘娘的月宫宫殿。
齐麟仍是对封泽有些不屑。
但他也知道,轩辕霆是为了压住百官君臣的口,不得不嘉赏封泽,好给天后娘娘代他行天道祭祀大礼的事,并这趟借月宫祈愿完成治水之事做一个交代。
几桩事积在一起,齐麟便对轩辕霆有了几丝不满。
但他毕竟只是为臣,也不能在朝殿上当众质问天君,到底那几日去了哪儿。
于是只得压下一腔郁火,转头去找了谢执那闷葫芦喝酒吐槽。
……
封泽领了敕封回到月宫,却去向白月磕头,“末将谢过娘娘。”
“你不用谢本宫,这是你凭自己本事挣来的功勋,是你应得的。”白月淡笑道。
但封泽心里却很明白,娘娘这是把一切路都铺好了让他去走,只要他按照娘娘的路走完,回来就必然会得到封赏。
这个人可以是任何人,但娘娘却愿意选择他。
封泽十分感激,愈发坚定誓死效忠娘娘。
白月却不容他感动,叫来兰芝和海驮,给他们发布了新的命令。
“近段时日,本宫都要斋戒祭拜,月宫闭殿。”
“你们需对外统一口径,本宫在此期间,任何人不见,包括轩辕霆。”
“听懂了吗?”
三人面面相觑,“是,谨遵娘娘吩咐。”
进了月殿,兰芝小声上前问:“娘娘,您可是又要悄悄下凡?”
“怎么?”白月挑眉斜着她。
兰芝期盼地道:“娘娘,那您能不能带奴婢一起去啊?”
其实,从前在蓬莱仙境的时候,兰芝也经常跟着小姐一起偷溜出去,所以对这种事她一点儿也不惊奇。
“不能。”白月想也不想便否决,“你的本宫的贴身侍女,只有你待在月宫,本宫的行迹才不会暴露。天庭凡有异动你要立马给本宫传信,你的任务比海驮和封泽都要艰巨,知道吗?”
兰芝瞬间严肃:“好的娘娘,奴婢知道了。”
白月下凡可不是去玩。
她有重要的计划,要利用闭宫这段时间去完成。
月影剑需要出鞘,她亦需要出鞘!
当夜,白月换了束袖劲装准备齐全,再次悄然用千里术穿行来到凡间。
可是这次,她比以往每一次从千里术中出来,都要感觉不对劲。
……
时间回到白月毫不犹豫转身消失在通凡结界的那天下午。
夺命摧毁了几座武神庙观,站在一片瓦砾废墟当中,轻轻一跺脚,便从暗处窜出几名张牙舞爪的黑袍怪面。m.χIùmЬ.CǒM
他们桀桀窣窣围拢上前,发出沙哑干竭的声音,“老大,您有何吩咐?”
男人缓缓转身,俊邪鬼魅的脸上不知何时爬上一缕黑丝,那黑丝从下巴处一直蜿蜒至高挺鼻梁,再爬上眉心。
眉峰下,长眸肆挑,白得近乎病态的皮肤,极冶红色的薄唇微掀:“去把狄山那豹妖,给本尊抓来。”
“是!老大!”
几名黑袍怪面兴奋地领命,嗖一下化成股股黑烟消失在原地。
夺命漫不经心抬头掀起眼帘,看向对面重新修建过的天后庙,红唇白齿灿然一笑:“天后娘娘,本尊现在心情真的非常不好呢。”
“你说,这可怎么办呢。”他轻叹,仿佛在自言自语。
狄山豹妖洞府。
白豹大妖被黑袍怪面们用五马分尸的姿势吊在空中。
他们贪婪地围着豹子妖啃噬他的血肉,豹妖痛天彻底的嘶吼震得整个山洞都扑簌扑簌掉石头。
不知被施了何种邪术,豹妖完全动弹不得,只得瞪着一双目眦欲裂的眼睛死死盯着取代他坐在洞府主位的黑衣男人,怒喊道:
“归无胤,我们妖界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杀上我狄山洞府!”
夺命懒洋洋轻笑一声,拈起一缕乱发放到鼻尖轻挠,漫不经心,“老子高兴。”
顿了顿,不知想到什么,他神色又阴沉下来,语气轻飘飘,“老子不高兴,想杀几个妖玩玩。怎么?你有意见?”
“归无胤,你这个疯子!”
“我操|你老母,早晚将你大卸八块!”
“你魔狱就没一个正常东西,都是群怪物!只会躲在暗处耍阴招的腌臜!”
豹妖本着死前最后的绝望破口大骂,从爹娘祖宗一直骂到交|媾功能。
夺命倦怠地撑着下颌瞅着他,“本事不大,骂人的词儿倒是不重样儿。来,再多骂几句,给本尊解解闷。”
豹妖本是妖王九婴的得力大将,今日落在归无胤这个不要命的疯子手上,心知怕是只有死路一条。
他像一只掉进蛛网的虫蝇拼命地挣扎咒骂。
夺命饶有兴致地听了一会儿,发现他的词汇开始枯竭重复,于是不耐烦了。
等豹妖骂到口干舌燥时,夺命一抬下巴,轻飘飘吩咐:“跺了他的豹鞭。”
“是!”
前一刻还辱骂叫嚣的豹子妖瞬间怂了:“归无胤,你敢动我,九婴大王不会放过你的!!”
黑袍怪面手下们才不管网中猎物如何叫嚣,老大让干什么他们就干什么,兴奋地摁住豹妖下肢,笑桀桀麻利挥刀一切——
“啊————”
杀猪般的惨叫响破天际。
夺命厌烦地掏了掏耳朵,“吵死了。”
“说吧。”他懒懒支起一条大长腿,“九婴那蚯蚓倒流狄水,在谋划什么呢。”
豹妖已经奄奄一息:“我……就是死也不会告诉你的!等九婴大王来了,归无胤……你就死定了!”
夺命已经懒得费口舌,直接让手下扔了一个黑麻布袋进来。
黑麻袋一解开,钻出一个瑟瑟发抖的紫衣女人,她茫然地环视四周,视线停顿在吊在半空,下身血流不止的豹妖上,惊呼一声,“义兄!你怎么了?”
夺命看着玉香那张碍眼的脸在眼前晃来晃去,矫揉造作的哭哭啼啼,心头躁戾之气陡然升起。
他起身,朝玉香走了过去。
玉香胆颤地后退,“你……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你快放开我义兄!”
夺命长眸森冽,盯着玉香那张脸仔细看了几眼,“你这张脸,真的让本尊看了非常不爽。”
说着,他伸出食指,噗一下戳进玉香右眼睑上那颗红痣里,不慌不忙在血窟窿里搅了搅,然后从玉香的脸颊骨肉里取出一粒绿豆大小的红色灵珠。
红色灵珠连着脸颊上的皮肉血丝一起被扯了出来。
“哦,原来是只九尾狐妖。”夺命淡淡地一碾,便将那颗九尾狐妖灵给碾碎成了粉末。
玉香痛得撕心裂肺,几近昏厥,惊恐尖叫地抱着脸在地上翻滚,“我的脸……我的脸!!你还我的脸!”
夺命踢了一脚玉香,将她掀过来。
方看清这个没了九尾狐妖灵的紫衣女人,长着一张扁平的方脸,眼睛像绿豆,额头像王八,嘴唇像青蛙。
夺命淡定地欣赏了两眼后,评价道:“倒是长得生动有趣,何必去偷别人的脸。”
玉香捂着血淋淋的脸,阴恨地转过头,猛地朝夺命扑去:“你这个恶魔,还我的脸!我跟你拼了!”
夺命漫不经心勾起薄唇,捏住玉香脖子,将她提至半空,闲适地欣赏着她垂死挣扎的样子。
就在这时,千里术结界波动了。
夺命即将掐断玉香脖颈的手顿住,倏然侧首。
长眸微微眯了迷。
下一瞬,他将玉香扔进黑麻袋,绳索自动缠绕死死捆缚,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被捆成了个破包袱。
白月从千里术里出来时,半空中哀哀呻|吟的豹妖还吊在那里,七个阴怪桀桀的黑袍无面也纷纷阴狠环伺。
夺命就那样悠闲慵懒地站在中间,看着白月踏出结界。
“…嗨。”
白月面不改色朝夺命招手,对这血腥残暴的犯罪现场视若无睹,只看着夺命微笑道,“我好像……来的不巧哈?”
“我还以为天后娘娘不会再来了呢。”夺命似笑非笑挑眉,面上是一种白月感到极其压迫的森沉、邪气。
白月心里那根警弦正在尖锐地拉响,但她面上一点儿也不显,笑盈盈看着夺命,“怎么会呢,我走的时候不是说了让你帮我善后,我先回去交差,马上就来找你的吗。”
白月尽量让自己无视旁边那七个虎视眈眈的邪魔怪面,也无视半空中那个裆部血流不止的豹妖。
虽然她后背的蝴蝶骨绷得很紧,但她的笑容却如春天般和煦自然。
“是么。”夺命鼻音轻嗤,长眸阴沉下压,邪气不减反曾,愈发迫人,“天后娘娘有这么说过吗。”
此时白月的大脑正在急速风暴。
首先她在疑惑,为何明明自己走的时候,对这个变态还一切尽在掌握,怎么只隔了一天,他就突然翻脸不认人了?
但白月马上给出了答案:对一个变态,任何逻辑都是没有用的。
现在,她能做的只能是立马上一个紧急补救措施。
否则,那她就很有可能会成为下一个豹妖。
彻底玩火**了。
“对了。”白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云丝锦,包着几块云花糕,笑眯眯道:“记得上次你很喜欢吃这个,我这回特意给你多带了些。”
说着,白月动作自然地拈起一块,放到夺命嘴边,“尝尝看,还是上回那个味道吗。”
夺命冷冷垂眸,面无表情盯着凑到唇边那块甜不啦唧的点心。
白月见他那样,把心一横,手指索性再往前一送,将云花糕塞进男人嘴里,“快吃啊。”
这简直是一场拿性命做赌注的行为。
白月大脑屏息凝神,面上保持着最友好坦然的微笑,“快吃吧,我这次带的多,吃完还有。”
夺命眼神笔直锐利地盯着白月,好半晌后,终于慢慢开始动了薄唇。
就那样看着白月,咀嚼着嘴里的云花糕,那表情,像在吃什么人皮兽心。
白月笑容加深,见他快吃完了,连忙又塞了块到他嘴里,“喜欢就多吃点。”
夺命既不拒绝,也不表态。
白月往他嘴里喂一块,他就吃一块。
云锦丝里拢总包着四块云花糕,全被白月喂进了他的肚子里。
“我就知道你喜欢吃这个,特意给你带的。”
白月说着,余光不动声色扫见洞府中那几名黑袍怪面一副见了鬼的震惊表情。
虽然,他们的脸本来就怪,但再加上这副表情,全都像在做鬼脸似的抽搐。
虽然白月不知道他们在抽搐些什么,但根据他们的反馈来看,她好像做了什么了不起的举动?
“他们……都是你的朋友啊。”白月一副今天天气真好的语气对夺命道,“本来还想约你一起办点事,既然你在忙,那我就先走了。”
说完,白月便打算加快步伐离开这里。
“滚。”夺命冷冽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白月皱眉,这厮是在骂她?
咬了咬牙,好,她现在还打不过那变态,忍一忍风平浪静,先离开这个犯罪现场再说。
然而没等她走两步,就见那七个方才还对着她一顿龇牙咧嘴垂涎欲滴地黑袍怪面在地上抱头翻滚。
像七个黑乎乎的饺子从白月面前滚出了洞府,队形整齐。
白月:“……”
“天后娘娘是要去哪儿啊。”
现在,洞中只有白月和夺命两个人,也不全是,还有半空中吊着那个半死不活的豹妖。
夺命吃了几块甜度过量的云花糕,心情仿佛恢复了些,走到白月跟前懒懒睥着她。
白月站定,没有说话,瞟了一眼还有一口气在的豹妖。
夺命回头,压根没让人看清他的动作,只黑袍那么一挥,豹妖的豹子头就被切下来,血贱四壁,头砰砰咚咚滚到了白月脚尖前。
白月直直盯着那个还鼓着一对目眦欲裂大瞳孔瞅着她的豹子头,镇定地深吸一口气,道,“准备先去看看我的庙观。”
“哦,那确实值得一看。”夺命挑眉,“然后呢?”
白月靠近月影剑的右手微微颤了颤,但扔保持若无其事的表情谈笑风生,道,“然后打算去探探妖兽九婴的动静,不过我剑法还不精,一个人可能有些危险,不知夺命君能否陪我同去,顺便保护我的安全啊?”
“行啊。”夺命笑弯了长眸,“天后娘娘有需要,夺命定当奉陪。”
白月丝毫不敢放松,正绞尽脑汁再说点什么,主位案桌下方的有个黑麻袋忽然动了动。
里面有活物?
白月惊讶地看过去。
只见那活物又在黑麻袋里动了动,看起来像在扑腾。
“那是……”
夺命漫不经心扫了一眼,“朋友们给我打的猎,一只野鸡。”
“哦——”白月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野鸡有那么大一只?
野猪还差不多吧。
但她知道,现在不是该自己好奇的时候。
好奇害死猫,尤其还是在面对一个如此变态疯狂的男人的时候。
白月的每一个行为都必须经过精心的设计,才不至于刺激到这个随时会切人脑袋的疯子。
刚才喂他吃云花糕,其实就是白月的一场豪赌。
赌对了,她就安全了。
若是赌错了,那就……
提前领盒饭吧。
幸运女神眷顾,女总裁阅历加持,她赌对了。
这变态确实就吃这一套。
两人便一道走出豹妖洞府,白月回头看了一眼,“那野鸡你不要了?”
“不要了,野鸡肉柴,不好吃。”夺命眉目舒展,愉快地道,“若是天后娘娘肚子饿,等到了山里,我们可以打两只兔子来吃。”
“……”白月还能怎么着,“行吧。”
夺命召出猰兽,黑袍一翻跃了上去,他回身,朝白月伸出手掌。
白月定定看着他的大手。
那手骨节修长,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连指甲盖都是透明的。
“认识夺命君这么久,还不知道你的名讳呢。”白月抬头,忽然问。
夺命长眸幽幽一挑,倏地笑了。
他坐在毛发油黑的猰兽上,笑得肩背直颤,笑声从他的鼻腔里闷闷泄出,肆意而狂妄。
等到笑完,他看着白月,一字一顿玩味地道:“在下,归无胤。”
听到这个名字,不知怎地,白月有种心终于落下来的感觉。
果然是他。
——那个原小说中的终极大BOSS。
魔狱尊主,归、无、胤。
那个在原剧情中神出鬼没、嗜血成性的魔尊,在女主玉香和他剜心换血交易后,错把白月当成女主虏走,进行了惨无人道的折磨,差点死在他手里。
后来女配白月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又被女主玉香诬陷和魔尊有染,借此挟逼轩辕霆将她天后之位休弃,好取而代之。
再后面的剧情,白月便没有看了。
不过当在她决定宣布取消这个剧本影视拍摄之前,曾听到策划组长和编剧部嘀咕过一句。
“这个女配在魔主手里死得这么惨,太不符合当下社会人物观了,咱们应该给她改个结局,让她和魔主相爱。”
于是白月知道了,在原小说中,‘自己’会死在面前这个男人的手上。
而现在,这个将来会亲手杀死她的男人,正向她伸出那只恶魔之手。
之前一直搁在心里的猜疑终于落了实,白月竟没有丝毫的惊慌,反而是无比的从容淡定。
她的眼帘像慢动作一样徐徐掀起,缓缓将手放进归无胤的大掌中,然后翻转一面改为握手姿势,正式介绍道:“你好,幸会,我叫白月。”
认清楚了,老娘是这个白月,可不是那个白月。
归无胤微微一愣,看着白月的动作和她说的话,怪异地盯着她看了几眼,忽然爆发出狂纵的大笑。
他反掌一握,攥住白月的纤手大力一扯,白月赤焰一般火红的裙裾飘过半空,腰肢上的流苏被风扬起翻飞的弧度。她的发丝掠过他的眼前,滑过他的眉心,轻盈如月的身影缓缓飘落到怀中。
带着一缕撩人心神的微风清香。
归无胤倾身靠近白月,低头嗅着她发丝,暗哑的嗓音穿过她耳膜,“天后娘娘,准备好了吗?”
白月不知道他问的是什么准备好了,但好像又知道他问的是什么。
她看着未知的前方,沉沉深吸一口气,然后嘴角缓缓扬起肆意无畏的弧度,畅声道,“准备好了。出发吧!”
说到底,她和这个变态是同类人。
归无胤又笑了起来,他伸臂揽着白月,双腿一踢,猛叱一声,策动猰兽风驰电擎般往前掠去。
白月闭上双眼,张开双手,让自己感受身后死神的气息。
至于,到底是死神扼住她的小命,还是她反手拿住死神的命运。
就端看这场豪赌谁更舍得下赌注了。
“天后娘娘真是在下见过最有意思的女人。”
归无胤在白月身后意味深长地道。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兴趣。
白月也立马回他一句:“夺命君也是我见过最霸气的男人。”
归无胤再次大笑起来,邪气的笑声从胸腔里震出,在这山林谷涧回荡。
白月淡定地从他愉快笑声里判断出,自己的套路他很受用。
一路朝狄山五城纵去,在猰兽的狂奔中,两旁丛林全都化成了残影,只用了半个多时辰就抵达。
被大水淹没过的房屋很多都垮塌了,四下一片残垣断壁,人们正在重建家园。
在那些还未重建完毕的城池中,却已经有一座座天后庙拔地而起。
城主命令最精良的匠人,选取城池最中心的位置,用最好的金石玉器,建起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天后宫观。
百姓们将显灵的天后娘娘当做救世主,虔诚地焚香供拜,到她这里来许愿健康无病,升官发财。
在狄山五城,天后庙一跃成为最受欢迎的宫观。
而从前百姓们赖以为尊的武神庙,因这次大水淹城未显灵,则被那些死去亲人的人们愤怒推倒,夷为废墟。
转眼间,武神在狄城的信徒消失得干干净净,全都成了天后庙的信徒。
“恭喜啊,天后娘娘收获了如此多的忠实信徒。”归无胤在白月身旁似嘲非笑地道。
对此,白月平静的心里却不曾掀起一丝波澜。
凡人拜神,你有用时,他便尊你为神;你没用时,也可以是被打倒的邪魔妖怪。
白月收回望向远方城郡的视线,看向身畔仿佛对什么事情都索然无趣的男人。
他,又是如何坠魔的呢?
归无胤见白月侧首看他,邪肆挑眉,“啧,天后娘娘不会是现在才发现在下长得很好看吧。”
“那倒不是。”白月缓缓笑开,“我在第一眼看到你时,就被你的美貌深深惊艳。”
毕竟,很少有男人张着这么一张颠倒众生的脸,比她这个三界第一美人也不逞多让。
归无胤眉峰一扬,淡淡嗤笑,不屑地转过头,好似不太喜欢别人夸他的脸。
但这个话题却又是他自己起的头,十分矛盾。
他微一蹙眉,白月就敏锐察觉到了。
白月立马对刚才那句话进行补丁:“尤其是你长眸眉峰间的气势,世间绝无仅有,让我印象深刻。”
是的,当初见到‘夺命神君’的第一眼,他脸上那些连掩饰都不屑一顾的邪肆残佞,是他在白月面前露出的唯一破绽。
归无胤听到白月的这句话,微微一愣,嘴角浮上怪异的笑,“天后娘娘的审美还真是异于常人。”
“那当然,我的审美非常高级。常人欣赏不来的东西,在我眼里,都别有一番滋味。”
笑话,白月透过归无胤,看到的可是自己的命运,那感觉当然不同于旁人了。
有句QQ空间名言怎么说来着?
你现在走的每一步路、做的每一个选择、尽的每一次努力,都决定着你以后的人生。
现在白月的未来命运就已提前摆在面前,只等她去攻克。
所以白月非常确定,现在她怎么对归无胤,将来归无胤就会怎么对她。
“走吧,狄城已经不需要去了。”
归无胤策动猰兽,带着白月绕过狄城往另一方向的妖山掠去。
白月看着前路方向越来繁密的原始野林,问,“我们这是去哪儿?”
“就你那三脚猫功夫,还想去探九婴老巢。”归无胤懒洋洋道,“先带你上妖山练练手吧。”
三脚猫?
白月手里的月影剑恐怕不答应。
不过白月此次下凡本就打算历练月影剑,归无胤这番安排倒是恰合她意。
月影横斜夜空梢头之时,他们进入了妖山复地。
妖山之所以叫妖山,是因为这座山地势特殊蕴含灵气,许多动物野兽甚至花草树木在这座山里吸食灵气,久而久之便有了妖灵。
这些集天地灵气而生的精怪,若是往正道修炼,花个万二八千年修行,是有飞升成仙希望的。但只要手上沾了一条血命,他们便再也没有成仙的可能,一辈子只能做个妖。
可生来就在这种鱼龙混杂弱肉强食的地方,又能有哪个妖怪手里不沾几条血命。
是以,妖精灵怪若想成仙,实则比凡人飞升还要难上加难。
妖山四处都潜伏着危险,一到夜晚,各路妖精鬼怪都出来行动了。
真人打野,非常刺激。
白月小心翼翼地放轻脚步,生怕惊动了藏在暗处的妖怪。
归无胤瞧着她那严肃的表情,不由嗤笑,“天后娘娘该不会连这种山头的小妖都害怕吧。”
白月闻言立马直起腰背,祭出月影剑握在手里,淡定道,“不好意思,第一次打野,有点紧张。”
归无胤瞥见白月手里尘封出鞘的月影剑,倒是意外地多看了两眼。
白月朝他挑挑眉,继续往前走。
头一个遭殃的便是撞上来的黄鼠狼精。
他们结伴成群出来杀人放火搞事情,就撞上了正要找妖练手的白月和归无胤。
两方人马在黑黢黢的野丛中狭路相逢,面面相觑。
黄鼠狼精们:“(⊙o⊙)……”
白月:“(`_)……”
“上吧。”归无胤伸手在白月后背一推,将她推进黄鼠狼精战斗圈,然后抄起双手靠在树上悠哉地观看。
白月猛地被归无胤推得往前冲了几步,手里握着月影剑,看起来倒也杀气十足。
“哪个不要命的妞敢拦黄鼠狼爷爷们的路,还不赶紧给爷爬开!”
妖山上的规矩,一般打架斗殴前都要先行叫嚣一番,互相报上大名。
白月本来还不想对一群没有惹事儿的路人妖怪动手,但一听到他们这般辱骂自己,就决定不客气了。
“老娘是你祖宗。”白月按照规矩回了一句,然后便亮出月影剑欺身而上。
白月从未用月影剑见过血,不知它的威力。
没想到,剑一出鞘,便如虹芒破空。
白月剑花一挽,只见唰唰几道残影闪过,拦住去路的几个黄鼠狼精便倒地不起了,横七竖八在地上奄奄一息。
白月看着月影剑,惊喜于它的威力,用它来对付这种小妖,简直如同杀鸡用牛刀。
她伸手在剑刃上摸了摸,“月影,好样的。”
归无胤却从树上飘下来,黑袍一挥,便冷酷地割仍在地上叫唤那几条黄鼠狼的小命,懒懒瞥着白月,“妇人之仁。”
白月不想反驳,她确实没想要这几个妖怪的性命。
她还不习惯杀人。
这就是本土人和她这个穿越人的区别。
归无胤伸手就能若无其事取了几条性命,还觉得没意思的很。
白月暂时还不能适应。
她是喜欢刺激和挑战,但并不代表着她跟归无胤一样是个嗜血变态。
不过她正在努力让自己适应。
“继续走吧。”
两人借着月色继续在妖山中横穿。
远处此起彼伏的怪叫声在山林中回荡,树丛间时不时有窸窸窣窣的动静爬过。
然而凡是两人经过的地方,就像有什么特殊磁场似的,寸物不存。
看来这些妖怪也都闻到了魔狱大BOSS的气息,纷纷逃窜躲命不敢现身了。
白月正考虑着要不要弄出点什么动静来。
走着走着前面遇到一处土丘地洞,黄石累起的洞口,埋在半人高的灌丛草丛中,十分不起眼。
只在白月和归无胤经过时,草丛微微晃了晃。
归无胤回头攫了一眼,勾唇,“带你找个好玩儿的。”
白月正在惊疑,归无胤猛地拽住她往那丘洞中一跃。
两人豁然滑进那黄沙洞口,一直往下坠去。
沙石翻滚,急速坠落中,归无胤将白月按在胸前,抬起手臂挡住前面飞刺而来的尖锐石子。
这个山洞隧道实在太窄了。
仅容一人穿过的直径,硬是生生被归无胤用掌风开拓出容纳两人的宽度。
沙石飞贱,像无数锐器击打在脸上,白月死死闭着双眼,将脸埋在归无胤的胸膛里,在心里直问候他全家。
不知翻腾了多久,忽然一个巨大冲力,两人双双滚落隧道最低端。
在落地那一刹,归无胤反手一揽,将白月捉起来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脊背砰一声与地面相撞,发出巨大的震力,稳稳接住了白月。
平安落地后,白月抖了抖睫毛上的灰尘,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整个人压在归无胤身上,两只手臂还紧紧圈住他脖子。
“……”
两人四目相视,相顾沉默。
半晌,白月若无其事从他身上爬起来,双手往两边一撑,却发现腰间那双大手箍着她并没有松开。
白月:“……?”
归无胤握住白月腰肢的大掌逐渐收紧,盯着她的长眸逐渐幽邃,神情莫测。
就在这时,隧洞中一个尴尬地声音打破了二人诡异的僵持——
“那个那个……不知二位姑爷爷姑奶奶驾临小妖洞府,有何贵干哇?”
白月忙回神,迅速从归无胤身上跃起,持剑转身。
跃入眼前的是一个身上布满鳞甲的老者,一个穿山甲精,看年纪应是有些道行。
怀里骤然一空,归无胤玩味地抵了抵牙龈,这才不慌不忙站起来。
穿山甲精连忙战战兢兢上前:“姑爷爷,不知小妖哪里得罪了您,竟惊动您的大驾来此,小妖实在惶恐哇。”
“别慌,只是让你带个路。”归无胤语气悠懒,长眸却是紧紧追着白月的身影。
白月在穿山甲精的洞中四下打量,十分好奇。
“姑爷爷哟,这普天之下还有您不能去的地方吗,老甲我哪儿敢给您带路啊。”穿山甲精瑟瑟发抖地道。
“少废话,让你带你就带。”
归无胤语气一凝,穿山甲精便缩着不敢说话了,憋着气僵在原地。
白月在洞中环顾几眼,便大概猜到归无胤的打算了。
这穿山甲精看着不起眼,但他能穿梭在整座山脉中,甚至只要是有山的地方,他都可以穿过去。
在天界,就相当于一个土地星君。
若要在妖山找谁,让穿山甲精带路是最好不过的了。
“这山头妖王是谁。”归无胤淡淡问。
穿山甲精老老实实回道:“是一个黑蟒蛇妖,乃九婴大王座下得力大将。”
“嗯,就他了。”归无胤长眸挑起,侧身,好整以暇睨着白月,“怎么样,天后娘娘还满意我给你找的这个练手目标么。”,,网址,...: 蓝星,夏国。
肿瘤科病房,弥漫着医院独有的消毒水味道。病房是单人间,设施俱全,温馨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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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对于孑然一身的路遥来讲,却是无人问津的等死之地。
他是癌症晚期,靠着意志力撑到现在,但也只是多受几天罪罢了。
此刻,路遥躺在病床上,怔怔望着床头柜上的水杯,想喝口水。
可他拼尽全力却无法让身体离开病床。剧痛和衰弱,让这原本无比简单的事情成了奢望。
这时,一道幸灾乐祸的声音响起:“表哥~你真是狼狈呢。连喝口水都得指望别人施舍。”
一位英俊的年轻男子悠闲坐在病床前,翘着二郎腿,眼睛笑成一道缝。
“你求求我,我给你喝口水如何?”
路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自从失去了自理能力,一帮亲戚的嘴脸已经见多了,不差这一个。
男子起身,将水杯拿在手里递过来,“表哥别生气,我开玩笑的,你对我这么好,喂你口水还是能办到的。”
说完话,他将水杯里的水,缓缓倒在路遥苍白消瘦的脸上。
被呛到,路遥无力的咳嗽几声,好在少量的水流过嗓子,让他有了几丝说话的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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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鑫,为什么?我从未得罪过你。你去星盟国留学,还是我资助的!”
张鑫将水杯放下,不紧不慢的说:“谁让你这么古板呢,只是运点感冒药罢了,又不犯法,你非得千方百计的拦着。”
路遥脸上闪过一丝了然之色,道:“张鑫你这垃圾,狗改不了吃屎。将感冒药运到国外提炼毒品……咳咳……”
张鑫理了下领带,笑道:“你别血口喷人啊,我可是国际知名企业家。这次回国,‘省招商引资局’还打电话欢迎我呢~”
路遥叹了口气,现在的自己什么都做不了,索性闭上眼睛不再说话,安静等待死亡的到来。
但张鑫却不想让眼前饱受病痛折磨、即将离世的表兄走好。他附身靠近,悄悄说道:琇書蛧
“表哥啊~其实呢,我这次回国主要就是见你一面,告诉你一声——你的癌,是我弄出来的~”
路遥陡然挣开眼,“你说什么!”
张鑫笑眯眯的掏出个铅盒打开,里面是件古怪的三角形饰物,仅有巴掌大小,中间是只眼睛似的图案,一看就很有年代感。
“眼熟吧?这是我亲手送你的,货真价实的古董。我在里面掺了点放射性物质,长期接触就会变成你现在这副鬼样子。”
路遥马上认出来,这是自己很喜欢的一件古物,天天摆在书桌上,时不时的把玩,没想到却是要人命的东西!
他伸出枯枝似的手臂,死死的抓住眼前人的胳膊!“你……”
“别激动~表哥,我西装很贵的。”张鑫轻松拿掉路遥的手,小心的捏起铅盒,将放射性饰物塞进他怀里。
“我赶飞机,得先走一步。你好好留着这个当做纪念吧,有机会再去你的坟头蹦迪~”
说完话,张鑫从容起身离开。临走前,还回头俏皮的眨眨眼。他原本就男生女相,此时的神态动作居然有些娇媚。
保镖很有眼力劲,赶紧打开病房门。同时用无线耳麦联络同事,提前发动汽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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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遥只能无力的瘫在床上,浑身皆是钻心剜骨般的剧痛,还有无穷悔恨、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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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很快,剧痛渐渐消失,只剩麻木,路遥隐约听到过世的双亲在喊他。
就在路遥的身体越来越飘,即将失去意识时,胸口突然阵阵发烫,将他惊醒。
从怀中摸出那三角形饰物,发现这玩意变得滚烫无比,还在缓缓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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